林墨和蘇佑安家住得不算太遠,小學畢業後,按學區劃分,都被劃入了二中。開學第一天,大家在校宣傳欄前站得水泄不通,都在名冊上找自己的班級。找到了自己名字的同學又在看班級裡有沒有自己認識的人,找到的又是一陣興奮。
蘇佑安今天穿了一身新衣服,藍白色的條紋衫,配上一條水藍色的半身裙,站在人羣當中也有種亭亭玉立的感覺。這一個暑假過去,林墨的身高倒是蹭蹭地躥了好多,雖然站在人羣的後面,卻早就看見自己的名字和蘇佑安、王鬆、劉傑都在一年三班的大紅榜上。他衝着人羣喊了一聲:“王鬆,劉傑,蘇佑安,這呢,這呢!”
蘇佑安聽見了林墨的聲音,回過頭。秋高氣爽的北方,九月的陽光打在臉上,每個毛孔都散發出年輕昂揚的味道。林墨一眼看到了藍白相間的蘇佑安,那是一張清秀的臉龐,從前很少細細打量過這個女孩子,今天藉着人羣裡招呼的機會,林墨倒是仔細地看了看她。
蘇佑安是個複雜的混合體,十三四歲的年紀還在拼命的萌發,生長,本也沒有什麼風格可言,今天可以是活潑的,明天可能就是寡言的。自小學鋼琴,樂感特別好,這可能讓她和別的女孩兒看起來稍微有那麼一點兒不一樣。但轉眼間,這點兒高雅神秘就又被她站在講臺前說要拿不乾膠粘上某某某的嘴諸如此類的野蠻行徑給湮滅了。
蘇佑安扎頭髮的皮套鬆了,她隨意地摘下來,打算把頭髮重新攏好。可她的頭髮天生不麗質,又硬又卷,還特別的多。平時她總是讓媽媽把頭髮編成麻花辮,今天出門的時候沒來得及,就紮了個馬尾出門了。她手忙腳亂地把頭髮攏在一起,偏偏風不作美,落在林墨眼裡的就是一個女生狼狽地跟自己的頭髮作鬥爭的畫面。畫面裡的女孩兒臉龐清秀,眉峰緊擰,專心致志地跟自己的亂髮較勁。
他們四個走到人少的地方,王鬆特別開心,他一直很興奮,對蘇佑安說:“哎,咱們班除了你還有沒有別的女生?”蘇佑安終於和自己的頭髮鬥爭完畢,剛要說話,林墨開口:“剛纔我看名單上除了蘇佑安,好像還有兩個女生是咱們以前的同學,何莉和宋涵婧也是初一三班的。” 王鬆樂了,“走,走,咱們快去教室找找吧,今天還要排座位呢。”
四個人一起向教室走去。二中是一所歷史悠久的中學,建校時間很長,位於鬧市區。幾次城區改造都沒有遷址,所以這學校和它周圍的建築物比起來,就顯得滄桑了些。
大家在教室裡找了座位坐下,蘇佑安這會兒發現了一個好玩兒的東西,正在低頭研究。她一個桌子一個桌子的看過去,發現每張桌子都有不同的臉。有的上面用圓珠筆刻着她現在還看不太懂的公式,卻不知是哪門課的;有的上面寫着一排看起來就很複雜的英文單詞;還有很多畫着一些線條簡單的漫畫,不乏一些畫工精湛的美少女戰士什麼的。一張桌子引起了蘇佑安的注意,上面首先呈現的是一條深深的三八線,精確程度好像是用尺子一點一點量好的,然後線的這邊有三個娟秀的小字,是用藍色圓珠筆寫在上面的,“對不起”。線的那邊卻是一張嬉皮笑臉的鬼臉,刀工深刻。蘇佑安摸着刀刻出來的鬼臉,想象着這張桌子曾經的主人發生過的事,不禁樂出了聲。她被自己的笑聲喚回神遊的思緒,擡起頭來,正對上林墨的目光,一下想起了林墨把詞典推給她的事,那時自己也寫過一張“謝謝你”的字條。蘇佑安收回了視線,耳邊傳來了腳步聲。
走進來的是他們班的班主任,姓白,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很漂亮,但有些清瘦,扎着馬尾,髮梢上帶着幾個大卷兒,白老師跟大家打了招呼,開始了跟大家的第一次講話。
入學第一天最重要的事也就是認識一下新老師,新同學,尤其是坐在自己周圍的新同學。蘇佑安的新同桌叫楊凱,看上去是那種比較成熟的男生。個子很高,頭髮很短,年輕的臉龐上帶着點難言的滄桑。蘇佑安的個子也比較高,就這樣和楊凱一起被安排到了倒數第二排。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理了理裙子,坐下來簡單地朝楊凱笑了一下,就當打過招呼了。林墨和另外一個女孩子坐在了最後一排,在蘇佑安的斜後方。
林墨和那個女孩子坐下來,大方地說:“你好啊,同桌,我叫林墨,墨水的墨。” 那個女孩子也笑着說:“你好,我叫付雪瑩。” 林墨看了看她,心直口快地說:“你好高啊,嗯,適合當運動員。” 付雪瑩樂了一下,小聲地說:“我確實是體校籃球隊的隊員。” 林墨聽了,在下面抱拳而揖,來了句:“失敬,失敬”。林墨有的時候一本正經,大多數時候他還是嘻嘻哈哈的。
放學後,大家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上有很多可以消遣的地方,有碰碰涼的連鎖店,賣麻辣豆皮串等小吃的小店,有租書賣書的小書店,賣磁帶和CD的音像店。在一家小店門前,林墨摸摸口袋,掏出一張五塊錢的紙幣,晃了晃說道:“我請大家吃雪糕吧,祝賀我們幾個同窗九年!“好啊好啊,不過沒準咱們將來還能繼續做同學也說不定呢!”劉傑當先低頭在冰櫃裡扒拉來扒拉去,找自己愛吃的口味去了。
蘇佑安笑了起來,說:“如果咱們真的高中還能做同學,我們還來這裡吃雪糕吧。”林墨也說:“沒問題,到時候還是我來請。” 他挑了一支西瓜味兒的,然後問蘇佑安:“酸奶味兒的好不好?” 蘇佑安很高興,她最喜歡酸奶味兒的雪糕,覺得吃起來有一種濃郁的奶香,又不會太甜。林墨的提議讓她忙不迭地點頭。接過酸奶雪糕,心情很好地扒掉塑料袋,咬了一口,頓時,一股清涼的奶香溢滿了齒間,可是涼涼的感覺讓她不自覺皺了一下眉,隨即又舒展開。林墨一直在看她,蘇佑安接過酸奶雪糕表現出來的小雀躍讓他也很開心,此時看到她微小的表情變化更覺得眼前的女孩身上有一種簡單的快樂。
很快大家就適應了初中的新生活,習慣了早上七點半到校,下午三點四十放學的日子。蘇佑安經常拍拍胸口對何莉和宋涵婧說:“幸好幸好,我們沒上實驗,天天晚上要在學校呆那麼久,想想都受不了。”然後誇張地長出一口氣。何莉也接到:“是啊是啊,聽說他們兩週才能休息一個週日,太恐怖了。” 宋涵婧學習很好,但家裡條件一般,她的小升初也考得很不錯,可是七千塊的擇校費還是讓她選擇了上二中。涵婧生性灑脫,她抿着嘴兒,對蘇佑安和何莉說:“我媽當初問我,家裡是可以讓你上實驗的,但這要看你自己怎麼選。你是願意上實驗呢,還是……” 說到這,涵婧故意賣了個關子,等着她們倆來問。何莉先沉不住氣,晃着涵婧的胳膊道:“還是什麼?快說啊”。涵婧說:“還是願意吃上三年的雞腿兒!”
“哈哈哈,哈哈,阿姨真逗,真民主,真智慧!” 她們倆對涵婧媽媽的溢美之詞瞬間充滿了三個人小小的空間。這時,頭頂上悶悶地傳來一句“那得禍害多少隻雞啊!”一擡頭,三人看見林墨和王鬆也在豎着耳朵聽,說話的正是林墨。王鬆也不忘加了句:“哎我說宋涵婧,注意控制體重啊,咳咳。”說完拉起林墨一溜煙跑出了教室,宋涵婧拿起一本書朝他們兩個追了過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九月就過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