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腳步不會因爲一個人的不辭而別而放慢半拍,轉眼間,大家都漸漸進入了緊張學習的狀態。這期間,林墨找蘇佑安聊了一次,把楊凱臨走前和自己的對話挑挑撿撿地告訴了她。當然,不包括楊凱坦陳喜歡蘇佑安這一段,這也是楊凱那天特意囑咐林墨不要告訴佑安的。那天林墨回去之後把楊凱說的關於蘇佑安的那段話反覆在心裡掂量了無數次,到最後都快背下來了,導致他現在看到蘇佑安都有種奇怪的感覺。他不停問自己,蘇佑安哪好啊哪好啊,自己怎麼就找不到楊凱說的那些個光環,是自己走眼了不成?到後來連蘇佑安都有所察覺,問林墨:“你在找什麼?”
在林墨口中聽到楊凱的那些事,不是不震驚,她發現自己從前對楊凱基本不瞭解,這會兒聽到這些事,總感覺說的是別人。和楊凱一起坐同桌的兩年,從陌生變熟悉,從熟悉變朋友,楊凱像大哥一樣照顧她,讓着她。楊凱一貫的話少,但有時也會惜字如金地吐出幾個字,讓人捧腹。從他身上,蘇佑安壓根看不到林墨告訴她的那些過往。楊凱本性還是個陽光的男孩吧,和涵婧再提起楊凱的時候,涵婧的眼裡總是多了些惆悵,不過她會反過來安慰蘇佑安,說楊凱一定會回來的,他的根紮在了這座城。更多時候,也是在說給自己聽。
蘇佑安上個暑假過得心緒複雜,爸媽倒沒有太過批評她,他們不是對於這次成績滑坡特別介意,而是他們早都感覺到了蘇佑安青春期的躁動,浮躁勢必要分散掉蘇佑安學習上的精力,但他們知道這個階段是每個人都會有的,希望藉着這次事情因勢利導,讓蘇佑安自己找到癥結,平緩過渡。在他們看來,蘇佑安這個時候經歷叛逆期遠比上了初三再來要好得多。
就如楊凱所說,蘇佑安有着強烈的自尊心,自尊心這個東西,如果太過強烈,就很容易變成虛榮心。蘇佑安在那個年紀的時候還不太懂得這個道理,一味地牽絆在第一和第三這個怪圈裡。但在重新反省自己的這個過程中,她慢慢平靜了下來,逐漸恢復了信心,重新奪回一姐的位置,她勢在必得。
林墨自打上了初三,學習上的進步讓人刮目,他憋着一股勁,要考上八中。不得不說,楊凱的話對他起了一定的作用,同學之間你追我趕的氣氛也感染了每個人,這些都激起了林墨內心好勝的因子,他義無反顧地投入了備戰中招的大軍中。
很快,第一次模擬考來了,蘇佑安毫無懸念地重當一姐,涵婧緊跟其後,林墨的成績提高了一大截,在張曉英之後位列第五。照往年的數據看,班級排名在前十的同學都有很大的希望能考上八中,王鬆和劉傑徘徊在十三四名的樣子,也在全力以赴地向前衝。
化學是初三才開的新課,從前有句話叫“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來表明理科的重要性。蘇佑安倒覺得化學更像是文科的東西,化學元素週期表需要背,化學方程式的配比也只涉及一些簡單的原理和個位數加減法,化學實驗讓她比較感興趣,但是真正動手操作的機會並不算多,只有幾個特別重要的實驗會讓學生們動手完成。用老師的話來說,中考又不會讓你去操作,只要在圖上能看出端倪就夠了。
這天,要做加熱高錳酸鉀製取氧氣的實驗,大家都很興奮。這個實驗很簡單,但注意事項卻不少。實驗室的秦老師指導大家做這個實驗,一再重複強調需要特別注意的問題。實驗小組按照座位從前到後的拆分,三人一組,蘇佑安和林墨、付雪瑩被分在了一起。他們一步一步地按照書上要求的步驟小心操作着。付雪瑩這個體校生沒有太大的文化課壓力,對於課業,她一向是過得去就好。此刻,她也沒上手,不過嘴裡倒沒閒着,一直在嘀嘀咕咕地說話。
“蘇佑安,你猜林墨生日那天,張曉英神神秘秘地,不讓我們看,那禮物是什麼?”付雪瑩小聲地說。
“是什麼?不知道啊,林墨後來也沒說。”蘇佑安不太在意。
“你看見林墨喝水的那個水壺沒?”
“見了,藍色的,挺好看的啊。”
付雪瑩眨眨眼,“就是那個了。”完了又自言自語,“一個水壺有什麼好藏着掖着的,矯情。”
蘇佑安卻大概知道了張曉英的用意,她看了眼林墨,林墨正在那用排水法蒐集氧氣,水泡咕嘟咕嘟的,他沒怎麼聽女生之間咬耳朵的悄悄話。
水壺又是水杯,一個杯子諧音一輩子,這是蘇佑安在禮品店裡看到的宣傳語。張曉英應該是怕直接送杯子太明顯,並且不實用,轉而送了個可以上學帶着的水壺吧。也不知林墨覺察出這份情懷沒,不過看付雪瑩不明所以的樣子,林墨大概也沒有這麼細膩的心思。想到林墨生日,就又想到了楊凱,那天是自己最後一次見他,卻沒有好好說幾句話。自己正沉浸在考試失利的難過中,根本沒顧得上觀察他,也許如果自己當時不那麼失魂落魄,楊凱可能會和自己道別也說不定。一時間,蘇佑安腦子很亂,也沒在聽付雪瑩說什麼,也沒仔細看林墨在幹什麼,就聽見他說氧氣蒐集好了,然後,自己就拿起酒精燈帽扣上,熄滅了酒精燈。
“蘇佑安!你在幹什麼?”林墨突然大喊,眼見一股水流順着排氣管倒流回去。
用排水法蒐集氧氣,停止加熱時,應先把導管從水裡撤出,再撤掉酒精燈。如果先熄滅酒精燈,試管內氣體溫度降低,壓強減小,水槽中的水就會被倒吸入熱的試管內,使試管炸裂。
這是這項實驗中一個特別重要的注意事項,蘇佑安敢保證,全班50人,40個都知道這一點,如果是在試卷上作答,也沒人會挑不出來這個錯誤,可偏偏,輪到自己親自操作的時候,就忘得一乾二淨。
沒有時間想別的,倒流迅速,眼看水就要衝上兩根導管連接處,那是一根黃色膠皮軟管,也是唯一能阻止水流繼續的地方。林墨反應極快,他一下子掐住了膠皮軟管,把水生生地隔在了排氣管這邊,邊對蘇佑安說:“快,快點,把試管那邊的軟塞拔掉!”
蘇佑安慌了神,伸手就要去拔帶有導氣管的軟木塞,林墨見了,慌忙騰出左手,一下子用力地把蘇佑安拉到自己身邊,撞得蘇佑安“哎呦”一聲。
“燙!”林墨氣得低吼了一聲。酒精燈剛熄滅,玻璃試管這會兒滾燙滾燙的,這要上手去抓,還不燙成紅酥手。
“隔熱墊!”林墨提醒蘇佑安。
“哦,好。”蘇佑安此時腦筋短路,林墨一個指令,她一個動作。在付雪瑩的配合下,一起把軟木塞摘了下來。
林墨的右手也終於掐不住那根管子,水順着軟管從摘下了的軟木塞那頭流了出去。他一下子坐在凳子上,右手直抽抽,半晌,他揚起僵住的右手說道:“抽成雞爪了”。
蘇佑安也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沒回過神來。
秦老師聽到這邊的響動,走了過來,問:“怎麼了?”
付雪瑩道:“沒事,老師,我們這組蒐集完了。”
秦老師見沒什麼事,便說:“沒事就好,做完的同學可以收拾器材了。”
蘇佑安回到教室後,還有些驚魂未定。她忍不住想剛纔如果試管真的爆炸了,會怎樣,如果自己徒手摸試管,會燙成什麼樣,越想越後怕,於是她扭過頭又去看林墨。
林墨也在看她,不過林墨想的卻是另一碼事。他很疑惑爲什麼自己近距離接觸到的蘇佑安總是稀裡糊塗的,東遊西晃的,丟三落四的,忐忑無助的。一句話,和楊凱眼中的蘇佑安完全是地球兩極,而且是不帶極光的那種。楊凱的女神到了他林墨眼裡,最多也就是個會讀書的自由女神罷了。
蘇佑安不知林墨心裡的這些彎彎繞,見他也在看自己,以爲他還在生氣。她一陣心虛,回過頭傳了個紙條,上面寫:“放學請你倆吃冰激凌吧。”
林墨展開後看了看,遞給付雪瑩,說:“下課後咱們去敲竹槓。”
接下來的學習緊張而忙碌,日子按部就班地一天天過去,幾次模擬考,蘇佑安和涵婧、林墨這些好朋友都考得很穩定,大家對於考上八中繼續做同學都有很大的期待。
中考前兩天,學校放假,給學生充分休息的時間。各科老師都來最後叮囑一下大家並給大家鼓勵和安慰。林墨他們這些對八中充滿嚮往的幾個好朋友一起來到八中,暗暗地給自己加油鼓勁。
他們一起在八中的操場上大聲喊:“八中,等着我們!” 喊了一次不夠,還此起彼伏地加了幾遍人造回聲。結果被門衛的老大爺給攆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