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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演出

031演出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單就看熱鬧來說,肖騏的表演絕對能滿足所有人一飽眼福的要求。

肖騏的這套鼓聲起勢雄偉,直接把人送到鏗鏘的雲端,後面的鼓點如暴風驟雨般襲來,像在雲端坐過山車,到了最高點,又轉了個圈,輕飄飄地帶着呼嘯的風滑了下來。

肖騏打鼓時的樣子,跟平日裡的他判若兩人,看他打鼓的樣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似乎根本就用不到譜子,也不用思考,不用分辨。一套鼓點下來,一氣呵成,慷慨激昂。

伊一回過神,特別興奮地說:“肖騏,你打那個鑼的時候超帥!”

肖騏:“……”

饒是林墨和蘇佑安算是半個內行,看不出什麼門道,也多少了解一些基本的東西。蘇佑安好笑地看着伊一,“伊一,跟我讀,吃啊——鑔。這個東西,叫鑔,吊鑔。”

“啊?是這樣啊,沒關係啦,都一樣。肖騏,你教我打這個好不好?” 伊一來了興趣,從肖騏手上拿過鼓槌,“通通通”地敲了兩下軍鼓,又踩了踩低音大鼓,後又舉着鼓槌在空中胡亂劃拉了兩下,落在了鑔上,“刺……” 刺激着大家的耳膜。

肖騏拿回了鼓槌,徹底無視了伊一的熱情,又變身回那座冷麪冰山。

林墨他們把節目報上去的時候,還得到一個意外驚喜,收他們報名表的師兄以前也是個玩兒樂隊的,恰好是名貝斯手,後來學習逐漸緊張起來,才暫時放下,聽說林墨他們要組樂隊,又見名單上只有三人,細問之下,才曉得原來臨時抱佛腳,缺個貝斯手。師兄的臨時加盟,讓三個人欣喜萬分,這下吉他、貝斯、鍵盤和鼓一樣都不缺,齊活了。

很快校園歌手大賽就來了,那天的晚自習取消,同學們都可以到大禮堂去觀看,小西吃過晚飯就去佔座位,除了留給學校領導的以外,視野最好的幾個座位都被她包了下來。辰辰到後臺替蘇佑安上妝,順便在肖騏的臉上胡亂塗抹了些粉,並且言之鑿鑿地說這是小西特別交代的,要把肖騏畫得讓別人認不出來。肖騏苦笑,別人倒是認不出來了,自己以後也沒臉見人了,又去水房把粉洗掉,露出了他帥到爆的臉。

指導老師叫走了林墨和其他的選手,到一邊抽籤決定比賽順序。林墨平時手氣一般,這次卻抽到了倒數第三個出場,算得個上上籤了。

離出場的時間還很長,林墨和蘇佑安偷偷溜到一邊觀看比賽,肖騏一個人留在後臺,最後檢查了一遍幾人的樂器。師兄除了帶一把貝斯,還給林墨多帶了一把吉他,他說這把琴的音色特別棒,讓林墨試試看。

肖騏最後檢查了一遍鍵盤,插上電源後,卻沒見指示燈亮起,他趕緊按了按鍵盤,無聲。肖騏心裡“咯噔”一下,馬上就要上臺了,這會兒鍵盤怎麼還出了差錯。肖騏又換了個插排,再試,還是不亮。肖騏有些着急了,趕緊去前面找回林墨和蘇佑安。

又試了幾次,結果仍是如此,鍵盤在臨上場前撂下了挑子。

肖騏說:“蘇蘇,你看看這鍵盤跟之前有什麼變化沒?”

蘇佑安從鍵盤的按鈕到黑白鍵子又到電源適配器和插頭細細地看了一遍,最後在變壓器旁邊的電線上發現了一塊黑色的絕緣膠布,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膠布還很新,一點灰都沒有,一看就是剛剛粘上去的。蘇佑安小心地拆開了膠布,果然,是斷成兩截的電線,交疊着纏在了一起。

肖騏見了,拿起兩根斷開的線又接在一塊兒,讓林墨再接通電源,指示燈亮了起來。

肖騏嘆了口氣,“什麼人,心思還挺細。”

蘇佑安苦笑道:“這是要我丟人丟到家啊。”

如果沒有肖騏的最後一次檢查,到了臺上再發現故障那就可以直接接受觀衆的倒彩了,可這又不絕對,假如搬運的過程中兩根線又碰巧對在了一起,彈奏一會兒再出故障,那還不如一開始就徹底斷了念想。總之,這次的局能不能解,如何解,徹底是個未知數。

師兄進來準備上臺時,看見的就是三人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怎麼了?快到咱們了,怎麼都沒了精神?” 師兄倒是一身盛裝,看來也是憋了好久沒站在舞臺上了。

人常說造化弄人,天意如此,剪斷電源線的始作俑者大概做夢都想不到蘇佑安居然也是個吉他高手,更加想不到的是師兄碰巧就多帶了一把吉他。

練習的時候,林墨非要蘇佑安陪他一起練吉他,記和絃,這會兒,陰差陽錯地就全派上了用場。

師兄倒是臨場經驗豐富,聽林墨說了個大概以後,直接做出了決定——鍵盤不用了,加一把節奏吉他,讓蘇佑安也站到前面來,和林墨的solo一起配合,定會更出彩。師兄也是個直腸子,聽說可能是有人專門找小師妹的麻煩,賭氣一般非要讓蘇佑安大大地出迴風頭。

下午辰辰在給蘇佑安化妝的時候,特意畫了個水嫩清秀的妝,辰辰說你在三個大男生裡頭,就別走搖滾路線了,咱們還就是要嫵媚清靈,對比鮮明,保證讓人過目不忘。這會兒的蘇佑安一身白色連衣裙,裙襬上還有一支含苞欲放的菡萏,腰上紮了一條絲帶,居然還別出心裁地掛上了一個絲綢的荷包,也不知辰辰是從哪找出來這些頗具古風的飾品,把蘇佑安打扮得像是仕女圖中的人走下了畫卷。

蘇佑安看着鏡中的自己,一伸手把發間的裝飾全取了下來,五指作梳,把頭髮打散,胡亂抓了抓。回頭見肖騏帶了頂黑色的鴨舌帽,取了下來,把自己的頭髮塞到了帽子裡,帽檐朝後地戴到了自己頭上,散落下來的碎髮,也不去理會,就讓它們桀驁地在耳邊打着卷兒。

她又在包裡翻了翻辰辰留給她補妝用的眼影,在眼角眉梢暈染了些大地色,眉骨和鼻翼處加了些誇張的高光,給自己加塗了兩層正紅色的脣膏,一個小煙燻就地誕生。

裙子暫時是沒辦法換了,蘇佑安把主意打到了師兄身上,師兄裡面穿了件豹子圖案的T恤,外面套了件短款的黑色機車皮夾克。師兄倒是自覺,脫下皮衣,披在了蘇佑安身上。林墨過來,幫她把兩邊的袖口翻了上去,露出兩截白嫩的胳膊。

林墨退後一步,對着蘇佑安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突然從自己口袋裡變出了朵玫瑰,他把玫瑰的刺處理乾淨,折短了些,別在了蘇佑安露在帽子外面的頭髮上,還細心地別了兩隻小黑卡固定。

清水芙蓉的蘇佑安華麗變身搖滾女神,烈焰紅脣。

這麼耽誤了一會兒,兩首歌就過去了,工作人員來通知林墨準備樂器上臺。

林墨去搬鍵盤,想把它放到一邊兒,再放下的一刻,幾個人都清楚地看見,一顆古銅色的鉚釘咕嚕嚕地從鍵盤上面滾到了地上。

除了師兄,肖騏、林墨和蘇佑安都定住了身形,這顆鉚釘證實了三人心中的猜想,簡直給出了再清楚不過的答案。

除了祝美,八中沒有人會穿鉚釘,

除了祝美,八中沒有人會穿古銅色的鉚釘,

除了祝美,八中沒有人會穿上面還刻着pretty的古銅色的鉚釘。

林墨一瞬間有些呆滯,他實在接受不了祝美這樣一而再再而三鬧出的狀況,他撿起那顆鉚釘,死死地攥在了手裡,像是要把它刻在骨髓裡那樣用力。

蘇佑安拍拍林墨的拳頭,掰開他的手掌,此刻,那顆鉚釘在林墨的虎口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印記。

蘇佑安用兩根手指拈起這顆鉚釘,舉到眼前看了看,然後乾脆地扔到了牆角的垃圾桶裡。

接着,把林墨的吉他替他掛好,整了整揹帶,把自己的左手塞進了林墨的右手裡,一同走上舞臺。

《海闊天空》,這是一首光聽到前奏都會想流淚的歌,多少年過去了,蘇佑安每次聽到它的旋律時都會產生一種濃濃的宿命感,黃家駒的每句歌詞都是在傾訴,每個人每一次聽起來都會有不同的感受。

林墨幾人站好位後,大幕緩緩拉開。

臺下無數雙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幾聲長長的口哨聲呼嘯聲響起,待前奏出來,掌聲海嘯一樣地涌了上來。

這幾年,八中不是沒出過樂隊,但從未出過女樂手,八中的學生更是從未見過身邊有搖滾範兒的女吉他手。蘇佑安今天這個樣子出現在衆人面前,像是給八中的學生們打了針雞血,澎湃了他們平日裡埋頭學習的沉悶。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青春年少,富於鬥志,海闊天空的大氣磅礴感染和激勵着每一位青春少年。

臺上四人沉浸在旋律和歌詞中,旁若無人。肖騏也並沒有像之前說的那樣躲在角落裡,打到興奮處,鼓槌上下翻飛,空中甩了幾個漂亮的花。

“天空海闊你與我,可會變”,這句歌詞響起來的時候,林墨看向了身旁的佑佑,碰巧佑佑也偏着頭看向他,兩人視線交匯,心思轉了無數個圈。

等再唱到這句歌詞的時候,林墨看着蘇佑安,清晰地唱出“天空海闊你與我,不會變”。

旋律間歇處,林墨右手握拳,離開琴絃,拍在自己心口上。這是他對蘇佑安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承諾。

下面沸騰了起來,每個人都跟着唱起了“不會變”,“不會變”,“不會變”……

燈影閃爍,幾多青春臉龐交相輝映。

年少輕狂,又有多少誓言負了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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