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美戴了一頂米色的線圈帽,身上穿了一套玫紅色的運動服,她腳下的冰鞋和別人穿的出租的不大一樣,林墨問了才知道是祝美自己的冰鞋,顏色和款式很是洋氣。祝美和林墨一樣,自小玩兒的東西都是無一不精,穿上冰鞋如履平地。
“小美,你滑得太快了。”林墨伸手,拉了祝美一把,祝美順勢站了起來,繞着林墨轉了個圈,腳尖點地,漂亮地穩穩站住。
“哥,從前咱倆滑旱冰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弱不禁風的。” 祝美提高了聲音說道。
蘇佑安不敢邁步,靠着扶手就那樣站着,該聽的話可是一句都沒落下。她揚手招呼林墨,等他滑到身邊時,蘇佑安也提高了聲音說:“林墨,你六歲都堪比金剛啊,正好,今天我要是摔了,就都怪你哦”,她的聲音中帶了一絲撒嬌的韻味,平日裡可是很少見的。
林墨聽得發呆,被蘇佑安一隻手擰住了耳朵,他趕忙回過神,“不會的佑佑,真摔了,我給你當肉墊。”林墨拉住蘇佑安的兩隻手,面對着她,小心翼翼地開始了他的教學之旅。
林墨倒退着,領蘇佑安一步步地向前移動。走到祝美跟前,林墨說:“小美,你玩兒去吧,佑佑不會滑旱冰,我得手把手教她。”
祝美不得已讓開,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蘇佑安,說了句:“書呆子。”
書呆子蘇佑安這會兒沒工夫跟祝美拌嘴,本以爲自己學起來會很快,誰想兩條腿像是長在了別人身上,連擡腿這麼簡單的動作,都要花好大的力氣。總覺得四個輪子會隨時發動,把人摔出去。
學了好一會兒,蘇佑安勉強能向前移動一段距離,遠遠看去,像是一隻笨拙的鴨子在蹣跚,那姿勢實在是沒什麼美感可言。
拐彎的時候,蘇佑安再一次失去平衡,撲在了林墨的胸前。她氣喘吁吁地說:“林墨,咱們歇一會兒吧,我腿都軟了。”
林墨全身一僵,大腦頓時短路,眼前浮現出遐想萬千。蘇佑安掐了掐他,“哎,想什麼呢?咱們過去歇一會兒吧。”
林墨臉上不自然地浮現出兩團潮紅,他不敢再看佑佑,轉到她身後,扶上她的腰,護着她向伊一那邊滑過去。
剛走出去幾步,林墨的腰猛地被人抱住了,回頭一看,祝美在身後。剛剛祝美滑起來的時候,場上叫好聲一片,有幾個看上去差不多年紀的男生一直在衝着祝美吹口哨。這會兒又見祝美招手讓更多的人來擺長龍,興奮地怪叫着就衝了上去。有兩個還因爲誰能排在祝美身後差點口角起來。頃刻間,祝美身後就又接上了七八個男生。
身後一股大力推着,整個隊伍緩緩地加速前進。
蘇佑安大驚,趕緊回頭看,嘴裡嚷着:“林墨,我停不下來了,要撞上了!”
林墨手上發力,把蘇佑安的身子往左邊帶,“彎腰,佑佑,別怕,有我呢,你不要擰着勁兒,先順着我慢慢滑,再繞一圈。”
蘇佑安放低了重心,果然拐了過來。
林墨稍稍直起腰,向後喊道:“哥幾個,先鬆開手吧,打頭的還不會滑呢,讓我們先下去。”
可冰場上人聲喧鬧,林墨的聲音傳不到後面就散開來,加上中間還隔了一個刻意搗亂的祝美,沒人聽到林墨在喊什麼。
有些不明所以的人看着長龍熱鬧,又加入了進來,隊伍越來越長,越來越擺,蘇佑安幾乎站不住,搖搖欲墜。
林墨扶着佑佑的腰,騰不出手,只能在冰場裡四處搜尋肖騏的身影,還好,肖騏就在不遠處和小西在說話。快到他身邊的時候,林墨大喊了一聲,肖騏和小西都擡頭看他。肖騏也是反應極快,一眼就看出了林墨的意圖,他張開雙臂,示意林墨沒問題。林墨就在佑佑身後說道:“一會兒我數到三的時候,你朝右邊使勁,我推你一把,讓肖騏接着,然後在邊上等我就好。” 蘇佑安還是害怕,她說:“那麼快,肖騏能行嗎?要不還是算了,林墨,我害怕。”
“不行,佑佑,這個龍太長了,一會兒如果摔倒了,我怕你被壓在下面,趁肖騏在這,這會兒還不算太快,肯定能行,相信我!我數了,一,二,三!” 林墨說着,推開了蘇佑安,肖騏迎了上來,面對面抓住她的手,倒滑了一段,慢慢地止住了蘇佑安向前的趨勢。又滑了小半圈,兩人停了下來。
小西脫掉冰鞋趕緊跑了過來,“蘇蘇,你和林墨怎麼後面來了那麼多人?”
蘇佑安驚魂未定,坐在邊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沒顧得上回答小西的疑問,她朝林墨他們看去,此時後面已經有十四五個人在一起推火車,遠遠地看不大清林墨的表情。肖騏對蘇佑安說:“放心吧,你看林墨一會兒怎麼玩兒。”
林墨把蘇佑安送走,一身輕鬆。他猛地彎下腰,腳下開始發力。祝美跟上他的腳步,也加快了速度。後面人有玩兒的好的還可以跟上,有些一般的就漸漸地東倒西歪。林墨加速一會兒之後,突然挺直上身,雙手張開,不再使勁,藉着慣性向前隨意地在人羣中穿梭。等後面人再想減速,卻被林墨毫無章法的方向給弄亂了腳步,中間的幾個人前後都有力量牽制,身不由己,被帶着摔了出去。
一時間,“哎呦”聲此起彼伏。
林墨身後的人剩下了六七個,大部分是剛纔衝祝美吹口哨的。林墨生着祝美的氣,便把這股氣撒在了他們身上。他變換着身形和位置,專門找些刁鑽的地方滑,速度和力道也是千變萬化,讓後面的人無從跟起。又過了兩圈,身後呼痛聲響起,只剩下剛纔爲了爭奪祝美身後位置的兩人,看得出來,這兩人也是慣常的玩家,水平不低。
祝美心裡也有氣,本打算藉着人多,蘇佑安又不會滑旱冰的機會再整她一把,誰想林墨卻提前把她送了出去。這也就算了,身後的爪子卻還不安分,捏捏抓抓的,吃了自己不少豆腐。祝美心裡煩,連着幾個彎道都想把後面這人甩出去,無奈幾次都沒有成功,卻被那人抓得更緊了。
林墨回頭看了一眼,見身後只剩下三人,便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地想靠邊停下來,可後面人不知趣,一個勁兒地往前衝,弄得林墨很是火大。
冰場中心處有一個小小的噴泉,上面有幾塊石頭壘成的假山。林墨腳下一轉,朝它滑了過去,然後繞着噴泉快速地轉了起來。轉了幾圈之後,速度仍舊很快,林墨回頭給祝美向外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向外圈變了方向。後面兩人卻來不及應變,一裡一外,生生地和林墨祝美分開,躲閃不及,雙雙撞到了噴泉的外沿上。
林墨和祝美滑到扶手邊,停下。
林墨拉掉了祝美還扶在自己腰上的手,“祝美,再這樣,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祝美猛地擡頭:“你叫我什麼?”
“祝美,佑佑好歹幫過你,她可以不計前嫌,出手相助,你怎麼就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鬧!你想我怎麼樣?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林墨,愛的是蘇佑安,不是祝美,行不行?” 林墨有些激動,語氣重了很多。
“你剛剛叫我祝美!” 祝美的倔強毫不退讓。
“是,祝美,我心中的小美不會不擇手段,不會強人所難,頂多有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不會像你對佑佑做的種種,如果不是你喊了我這麼多年哥,我怎麼會讓她受這麼多委屈。” 林墨邊說,邊看向蘇佑安的方向,正對上佑佑有些擔心的眼神。
祝美突然向前撲了過來,雙手摟住林墨的腰。
“哥,你不要這樣喊我,你一直叫我小美的,她,她纔是後來的,你不公平!” 祝美像孩子一樣不肯鬆手,死死地摟着林墨。
兩人的冰鞋還未脫下,林墨怕使勁推開祝美會滑倒,他無奈地低下頭,靠在欄杆上,兩人膠着在一起,林墨也掰不開祝美的手。另一邊,肖騏和佑佑小西走了過來。
剛剛被林墨和祝美繞暈的兩人這會兒也緩過勁來,此刻,見到祝美抱着林墨,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幫人衝着泡妞來滑冰,好容易見到獵物,怎甘心出了個大丑卻毫無收穫。他們返回入口處,再回來的時候,上身的衣服裡鼓鼓囊囊地多了些東西。
見祝美抱着林墨,又見林墨求救的眼神看着自己,蘇佑安腳下緩了緩。小西卻推着她往前,“蘇蘇,救救你的林墨。”
肖騏先她們一步滑向林墨,溜出去一段以後,轉回身倒着滑了幾步,這一轉身,就沒看到剛被甩開的兩人也朝林墨他們衝了過來。
蘇佑安被小西推着向前跑,此時恰好看到那兩人敞開衣服,探入懷中,一人取出一根粗粗的棒球棍,另一人手中赫然是一塊暗紅色的板磚。那二人滑向林墨,速度奇快,揚手就要朝林墨砸下去。祝美還在林墨身前死死地不肯鬆手,林墨就是想動也動不了。更何況此時,林墨滿眼滿心都掛在佑佑身上,完全沒注意到另外的方向瞬間就到的攻擊。
“林墨!” 蘇佑安大聲喊道,“肖騏,快救他!” 蘇佑安鬆開小西的手,朝林墨的方向狂奔。
林墨本來就在看佑佑,見她這樣,匆忙回頭,看見了已到頭頂上方的棒子,肖騏加速,此時也已經滑到了林墨跟前,可他只來得及把手拿板磚的混混推開,自己也剎不住腳步,一併衝了出去。
棒球棍眼看就要落到林墨和祝美的身上。
林墨最後只來得及一手抓住欄杆,腳下滑了一步,把祝美圈在了欄杆和自己的身體的夾縫裡,另一隻手護住了頭,彎下腰去。
“嗯……” 一聲悶響,棒球棍狠狠地砸到了林墨的頭上,林墨晃了晃,完全失去了平衡,抓着欄杆的手一鬆,腳下一滑,眼看向後倒去。
“林墨!” 親眼見到砸林墨頭的那一下,蘇佑安呼吸都停止了。她離得太遠,又已經脫下了旱冰鞋,終究沒有來得及扶住林墨。林墨倒下的那一瞬間,她也朝前撲了出去,她使勁地朝前伸出手心,總算墊住了林墨的頭。
她爬起來,小西和肖騏也都到了跟前,誰也不敢動林墨,生怕會有不好的影響。蘇佑安輕輕地在他耳邊喚道,“林墨,我是佑佑,林墨,你聽到我了嗎?”
林墨還是沒有反應,小西和肖騏急了,要去打120。
祝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林墨躺在地上,她伸手去搖林墨的胳膊,“哥你怎麼了?”
蘇佑安一把推開她,“別碰他!” 祝美還穿着旱冰鞋,蘇佑安使的力又大,一下子趔趄了出去。
蘇佑安止住了肖騏的腳步,“肖騏,你先別去,讓祝美去打120,然後再給林墨的爸媽打電話,就說林墨被砸暈了,他們在醫院工作,把林墨直接送他們醫院去!”
祝美傻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在地下的林墨,短短几分鐘的時間,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她被肖騏又催了一遍,轉身便跑:“好,我這就去。”
蘇佑安握着林墨的手,也不敢輕易移動他,她跪坐在地上,倔強地不肯讓眼淚肆虐,看着林墨沉靜的臉龐,突然一種恐慌爬滿心頭。伊一和辰辰也都趕了過來,一人搭一隻手在蘇蘇肩上,安慰着她。
祝美換下了冰鞋,要到外面找公共電話。
突然,林墨的手動了一下,他的手在蘇蘇手裡緊握着,這一動,蘇佑安即刻感知到了。她見林墨眼睛閉着,眼珠卻開始轉動,她趕緊俯下身,在林墨耳邊輕輕說:“林墨 ,你醒了?”
林墨動了動嘴脣,“別讓祝美去打電話,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