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凱公司來了個空降兵,據說是董事長的侄子,留學歸來,在深圳呆了一段日子後,到上海分公司歷練歷練,說是歷練,也沒人敢真的操練這位公子,畢竟,海龜的光環頂在頭上,太子伴讀的身份閃閃發光,誰還能多說些什麼呢。上頭安排他從市場總監做起,他倒也沒有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楊凱對這位新來的紀總監無感,只是有時餘光會瞟到他透過鏡片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總是帶着些挑剔和探尋的意味,不過交集尚淺,楊凱沒有過多地在意。
楊凱現在的心思大半轉到了如何當一名好廚子上。蘇佑安他們幾個人最後的決定讓楊凱笑了好久,也羨慕了好久。橙子聽從了佑安的建議要報考西安的研究生,追隨許庭輝的腳步一路向西。蘇佑安在拿着地圖研究了好久之後,竟也覺得西安不錯,風土人情比較吸引人,遂動了考研到西安的念頭,元寶見這二位都有了西行的打算,再加上諸多美食分外妖嬈地向她招手,幾乎沒用怎麼考慮便也做了相同的決定,意外驚喜是元寶真人不露相,幾年專業課的成績綜合起來,竟順利地得到了一個保研的名額。元寶把填好的表格遞上去後,跟蘇佑安和橙子說,“你們倆,最後要是沒考上,敢把我一個人丟過去,我就吃遍西安,撐死我自己然後去找你們算賬!”
惹得蘇佑安一個枕巾飛過去蓋住了元寶的頭,然後兩人一起敲打她,邊敲邊說:“讓你美,讓你美,得了便宜還賣乖,以後宿舍掃地拖地就交給你,打水買飯的事也都你包圓了啊,我們要爲了不讓你撐死而努力奮鬥。”
元寶探出頭來對蘇蘇哀怨道:“你真是東北銀兒,看看這手絹飛的,賊準。”
打那以後,蘇佑安和橙子就開始了三點一線的生活,每天早上從宿舍出來,食堂,圖書館,食堂,宿舍地往返,準備英語,政治和專業課。
元寶自己玩兒了幾天,覺得無趣,便每天早起和她們倆一起去圖書館泡着。蘇佑安和橙子兩個人坐下掏出書本開始複習的時候,元寶放下書包滿世界溜達去了,過了半小時見她抱着一摞書回來,放在桌上,然後挨着蘇佑安坐下,開始她的閱讀之旅。
蘇佑安做完一套練習後,伸了伸懶腰,不經意地瞄了眼元寶,這一眼,把她嚇得夠嗆,見元寶淚流滿面地無聲啜泣,繼而抽抽搭搭,悲悲慼慼。
蘇佑安趕緊晃了晃橙子,然後指了指元寶,小聲問道:“寶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這麼一會兒,咋哭成這樣呢?”
元寶撇撇嘴,也不說話,就是淚珠兒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蘇蘇拿出面巾紙替她擦掉腮邊的眼淚,橙子拿起元寶面前的書看了眼,然後就鬱悶並且不說話了。
她捅了捅蘇佑安,用下巴指了指元寶的書,嘆了口氣,開始收拾桌上的書。
從圖書館出來,橙子和元寶坐在花壇裡的石凳子上,元寶還在抽泣,直到看見比她們後出來的蘇佑安,手裡拿着三杯奶茶,才破涕爲笑。
元寶問:“哪杯珍珠多?”
蘇佑安蹦上一塊大石,清清嗓子對元寶說:“親愛的元寶,鑑於你剛纔的表現,我和橙子商討後決定,以後我們倆來圖書館複習的時候,禁止有你同行。”
“爲什麼?”元寶大眼裡閃着還未褪去的淚光,看起來柔弱中帶傷,偏偏碰見兩顆鋼鐵頑石的心,絲毫沒有被她的表象所迷惑。
“你還好意思問爲什麼?你讓橙子說剛剛你借來那一摞書都是什麼?”
橙子掰着手指頭一一數來,“《柳如是傳》,《天龍八部》下,《笑林廣記》、《相聲大全》、《十里長街送總理》,對了,還有一本席絹的小說,叫什麼來着?”
元寶:“《嫁禍》!那個女主角是個禍害,嫁出去了,叫嫁禍……好好笑。”
橙子瞪她:“你這借的都是些什麼書,我和蘇蘇在那苦命地複習考研,你倒好,弄了一堆小說在那蓋樓,這屬於嚴重的動搖我們的革命鬥志,是可忍孰不可忍。”
蘇佑安遞給她倆一人一杯奶茶,“元寶,你要是再來給我們倆搗亂,讓我們不能專心看書,小心我讓楊凱停了你的每週一桶。”
元寶在兩人的雙料打擊下潰不成軍,只好點頭答應,喝了口奶茶後,突然不甘心地問:“我哭得梨花帶淚你們怎麼都不安慰我一下?”
橙子一口水噴了出來,“梨花帶淚?你最多能哭出來冰糖雪梨。那還用問嗎?你的淚點不全在周總理身上,讓你一個人在那哭就對了,幹嘛要理你。”
元寶有個軟肋,凡看到周總理的傳記或是文章,尤其是看到周總理積勞成疾,因病去世的時候就會淚流不止,絕無例外。但是之前的幾回都是將書借回宿舍看的時候哭,在圖書館哭還屬第一次。
這次之後,元寶被禁止同她們兩個一起出現在圖書館的同一個地方,元寶自己一個人嫌孤單,漸漸地就不去了。
現在的楊凱和元寶是難兄難妹,兩個人眼巴巴地看着佑安和橙子天天奮戰,然後他們倆聚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楊凱被冷落了兩週之後恍然大悟,找到了新目標,然後跟元寶兩個人研究起食譜來。
元寶拿了一個漂亮的日記本,按天列滿了各種她愛吃的菜和喜歡喝的湯,這是她辛辛苦苦用了好幾天才列出的考研食譜。楊凱看到的時候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問元寶,“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你不喜歡吃的?”
好在蘇佑安的嘴也不算刁,沒什麼忌口的,楊凱打算照着元寶開的這張單子一樣一樣地做,權當給她們補腦增健,打打牙祭,做好後勤部長,希望她們一舉得中。
此刻,兩個人也沒閒着,楊凱買了一兜核桃,用小錘子一個一個地敲出仁兒來放在一邊,說給佑安和橙子補腦,元寶把剝好的核桃仁放進罐子裡,邊問道:“哥,等蘇蘇考到了西安去讀研究生,你要怎麼辦啊?難道要兩地不成?”
楊凱笑笑,“我可沒那麼大度,等你們都確定去了西安,我就跟總部申請調動,西安也有分公司。”
“那萬一總部不批呢?”
楊凱認真地說:“那我就辭職,然後重新在西安找份兒工作,總之,我不會讓她一個人,有她的城市纔是家。”
元寶頓了一下,然後說:“好感動好感動,好肉麻好肉麻,好好吃好好吃。。。”
楊凱停下手中的動作,轉了轉脖子,眼光一溜,看見本應裝了很多核桃仁的罐子裡只零星地扔了幾塊碎了的桃仁,其他的毫無疑問進了某人的肚子裡,楊凱嘿嘿笑了兩聲,把手裡的錘子遞給元寶道:“小元寶,剩下的歸你了,剝完了我帶你去吃重慶烤魚哦。”
週六中午,師大食堂。楊凱一手一個大號的保溫桶,找了個靠邊的角落坐下,給佑安發短信。
“大廚來了,速歸。”
蘇佑安啞然失笑,指給橙子看楊凱的短信,兩人坐了一上午,這會兒肚子已經唱起空城計,便手腳麻利地收拾書包,向食堂進發。楊凱打開一個保溫桶,那股濃濃的雞湯味兒就迫不及待地鑽進了每個人的鼻子。楊凱邊給她們盛湯邊說:“上回佑安生病,田文買的黃芪土雞湯很受歡迎啊,這次換我親自給你們煲,怎麼樣?快嚐嚐!”
蘇佑安抿着嘴看楊凱忙活得不亦樂乎,突然發現了他孩子氣的一面,別看他平時老成持重,可做了一次廚師卻讓他本性迴歸,他像個孩子一樣期盼着食客的誇獎和讚歎,期待從蘇佑安的眼神裡看到對他煲湯的驚豔。
蘇佑安偏偏起了逗他的心思,慢條斯理地拿起勺子,放到嘴邊吹了吹,好不容易放進嘴裡眉頭卻一下子皺了起來,楊凱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只用眼神焦急地詢問,見蘇佑安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他心裡完全沒了底。
“不好喝嗎?燙着了嗎?”楊凱拿起蘇佑安的勺子喝了一口,很鮮美啊,“佑安,你快說啊,到底怎麼樣?”
“咣!”元寶豪邁地放下她的那碗雞湯,大眼在保溫桶上滴流亂轉,見盛湯的桶依稀見底,又見蘇蘇的碗裡像是沒怎麼動過,不解問道,“蘇蘇,怎麼不喝啊?”
一隻勺子慢慢地靠近蘇佑安的湯碗,“啪!”蘇蘇眼疾手快地拍掉元寶偷湯的勺子,端起自己的碗改坐到楊凱身邊,“楊大廚,我給你的這道湯賜名爲蘇蘇最愛,以後要常常做來,快,謝謝本宮賜名。”蘇佑安眉眼彎彎地看着繃着一臉神經的楊大廚,舀了一勺湯送到呆呆的楊凱嘴邊。
剛好橙子也放下了湯碗,聽見蘇蘇跟楊凱說的話,噗嗤樂了,“這湯叫蘇蘇最愛?那不如直接叫楊凱算了,楊凱,哦?”
就見楊凱的嘴角一下咧到了耳朵後面,連連衝橙子點頭,他擰開了另一個保溫桶,先給橙子盛了一碗,橙子低頭一看,垂涎欲滴,她滿足地吸了一大口牛肉的香氣,讚道:“黑椒牛柳,我的最愛。”蘇佑安豈會放棄絕好的反擊機會,“哦,原來這道菜叫許庭輝。”
元寶說:“你倆真是想把自己的男人都拆吃入腹嗎?留點骨頭渣給我。”
吃飽喝足,元寶嚷嚷着飯飽神虛,要回去睡個美美的午覺,橙子拍着胸脯連連說,“幸好你不是飽暖思淫慾,要不我還沒處給你大變活人去呢。走吧走吧,我也給自己放半天假,咱們先回去吧。蘇蘇,你也去放鬆放鬆吧,咱們也別繃得太緊了。”
楊凱將佑安大大的書包背在肩上,一手拎着兩個空蕩蕩的保溫桶,另一隻手圈上佑安的肩膀,在滿目繽紛的林間小路上散步消食。蘇佑安一直在肚子上畫圈邊噘着嘴埋怨道:“都怪你,我要撐死了。”楊凱心裡美得不行,明智地選擇一言不發,只是看着佑安的頭頂笑。發現自己的抱怨沒有引起任何波瀾,蘇佑安疑惑地擡頭,卻看見了楊凱眼裡溫暖的笑意和寵溺,心裡驀地一軟,將頭輕輕靠在楊凱胸前。
“楊凱,你告訴我,我要去西安讀研,是不是擾亂了你的腳步,是不是太任性,太不顧忌你的前途了?”
楊凱用下巴在她頭頂上畫圈圈,啞然笑道:“傻瓜,從小到大一直是我在追隨着你的腳步,你的規劃裡有我就是我最想要的前途,不要擔心,不用猶豫,決定了你就去做,人生那麼長,有無數種可能性,你當然可以任性,有我在,你可以無所顧忌地任性,你的一切我照單全收,只是,佑安,有一件事,非常重要的事”,楊凱說着,停了下來,蘇佑安擡眼望去,楊凱才又重新開口。
他一字字地對佑安提出要求:“說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