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照片裡的人是我沒錯。?”吳晗時沉聲道,“但是另外一個不是他。”
不等席君表露更驚異的表情之前,吳晗時就踩下油門將車駛了出去：“我們先回去,然後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這個故事有點複雜……
吳晗時帶席君回了他在c市的家,那個他們過去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地方,這一世卻是席君第一次光臨。
看着吳晗時輸入熟悉的密碼音開門走進屋子,席君晦澀不明的眼神裡不是沒有感慨。
這六位密碼是席君正式搬進房子的日期,當然不是這一世的事情。而此時吳晗時特地把門匙密碼改成這個，代表他確實記得他們過去的事情和決心延續過去的誠意。
席君慢吞吞的跟着他走進去、換拖鞋、放下揹包。
環顧四周,其實這裡和印象中仍然差不多,只是有些改變仍未來得及發生。
觸目所及的傢俱、燈具、壁畫……都是吳晗時中意的藍色調,既清淡又舒服。
但是有些更親切的存在……例如冰箱上的馬屁股貼勾、浴室門口的愛國腳踏、還有老被踢翻但仍硬塞在樓梯邊的仙人球、以及每個遙控器上面的手繪……
這些屬於席君的記號在還尚未在房間裡點綴下任何痕跡,可當它們未來的創造者用手輕輕摸過時,又彷彿全都已經存在了似的若隱若現……
吳晗時回過頭，定定的看着席君手指的動作和隱約彎起的嘴角，眼神明明滅滅。
半晌他說：“這裡還沒辦法做到和過去一模一樣。”
席君笑：“連人都未必一樣，何況東西呢？”
“東西都改了也沒關係，我沒有改就行了。”吳晗時賭氣似的的說完這句話，轉身就去廚房打開燈，“你到客廳休息一下吧。”
“你做什麼，徐阿姨呢？”
“徐阿姨今天下午放假，”廚房傳來杯子盤子的聲音，“我讓她準備了點夜宵熱一下就好。”
可幾分鐘後吳晗時並沒有如約端着夜宵出來，席君忍不住走進廚房。
不出他的意料，廚臺上面被收拾的一團糟，吳晗時抓着油膩膩的抹布正準備往垃圾桶裡丟。
“喂，抹布洗一下就好，不要扔！”
“太多油了，扔掉換新的……”
席君翻了個白眼伸手把那條可憐的、還九成新的抹布搶救了回來。
“這是……什麼，夜宵？”席君指着一堆轟轟烈烈陣亡在洗手池的類似糖水的玩意問。
吳晗時面色不改：“我拿出來熱的時候手滑了一下。”
“滑到洗手池裡還算挺幸運的……那抹布上的油是哪裡來的？”
這次吳晗時有點不好意思了：“我看糖水倒了，就打算做點別的。”
“比如抹布燉油？”
“是荷包蛋。”吳晗時擡起眼，“你最喜歡吃的。”
席君簡直不能更佩服他，做個荷包蛋都能倒半瓶油，還被浪費掉了。所以徐阿姨的薪水應該也包括了精神打擊費吧。
他扶額嘆了口氣：“你出去吧，我來做。”
吳晗時勾脣：“好。”接着馬上雙手交出鍋鏟，像早有預謀似的。
席君瞪他一眼。
吳晗時乖乖退後讓位，不過他覺得“禮節性”的幫大廚圍上圍裙（的福利）應該可以有吧。
他取下廚壁掛着的粉紅色圍裙，從席君後面環着他的腰繫了上去。
讓沒預料到的、正端起平底鍋的人因爲忽然陷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而全身一僵。
“你繼續做，我只是幫你係上圍裙。”
“……”
“你做兩個荷包蛋就可以了，我吃不多。最近要保持身材，所以……”
席君忍無可忍差點用平底鍋拍他：“你能不能先出去。做菜的時候一直說話會把口水噴到菜裡！”
吳晗時反射性的：“我不介意吃你的口水……”
“可我介意！”
“……”
吳晗時不甘不願委委屈屈的坐在客廳沙發上等待投喂，這模樣讓席君看的哭笑不得。
明明剛纔在路上還有未盡的話題如噎在喉，不知道他怎麼能瞬間就擺出一副安然的樣子。
對席君來說今天的信息量非常巨大，吳晗時居然和他一樣有了前一世的記憶，雖然他並不是重生人，但畢竟比什麼都不知道好。
……至少不是一個人爲過去糾結了。
荷包蛋上桌以後，兩人還倒了點紅酒。
雖然這搭配有點不倫不類，不過氣氛倒還輕鬆。吳晗時一邊吃一邊小酌幾口，露出很享受的表情，讓席君噗嗤一笑。
“怎麼？”
“我記得你以前不太吃荷包蛋啊，現在怎麼改口味了。”
吳晗時笑了：“改了很久了，以前你喜歡吃的時候我不愛吃。後來你出了意外……我反而開始吃了。那時覺得做點你喜歡的事情……也許離你也沒那麼遠……”
席君舉着刀叉的手停住了，他忽然意識到除了自己重生後孤獨的一年，其實吳晗時上輩子也過了好久他沒有參與過的生活。
而且這些數不清的日子他也許過得並不怎麼好。
席君嘆口氣把刀叉放了下來：“……傻。”
吳晗時：“是我活該。”
“……”
又沉默了一會，吳晗時說：“我剛纔跟你說過，明天早上約了蔣啓文十點。你和我一起去吧。”
“你真覺得有必要嗎。”
“換做以前的我一定覺得沒有必要。不過現在我想先問問你的意思。”
“……”
“你要和我一起去問問照片的事情嗎？”
席君猶豫了一下：“你先跟我說說照片到底怎麼回事。”
吳晗時端起紅酒晃了晃：“好。”
可是他答應之後卻良久沒有開口，他那凝視酒杯的複雜目光讓席君心裡多了幾分訝異。
最後吳晗時終於緩緩道：“我……早幾年玩的很瘋，你應該知道吧。”
席君幾不可見的點點頭。
“蔣啓文只是其中一個陪我玩的，而且沒多久就發現其實我們比較適合當朋友。我不喜歡束縛、他更沒有這個概念，但是可惜我們都不願意在下面，所以有幾次不愉快的經驗後，我們就正式成爲酒友，有空只會約出來一起喝喝酒。”
吳晗時可以玩的人很多，但他和席君在一起的時候已經收斂很多，所以席君最知道的除了張約然經常提及的蔣啓文，其他人倒真沒什麼印象。
然而他風流的事蹟還是挺聞名遐邇的，想到這席君不禁冷哼一聲。
吳晗時像沒聽見似的繼續說：“有一次他喝醉了跟人說手上有數千張牀伴的照片，當時大家都沒有當真，畢竟朋友這麼久啓文也不像是有這種癖好的人……但是……”
“但是他有是不是？”
“是。他把那些當做興趣，可跟他後來的男朋友在一起後，已經把照片全刪除了。這是他當着我的面做的。”
席君手指緊緊的攥着酒杯：“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遇到你半年以前，這一點你可以去核實，有很多人知道啓文和那個老外的事。”吳晗時認真的說，“也是因爲這件事，我開始約束自己……”
席君心裡好受了一點：“那張約然爲什麼會有那些照片，你問過他嗎？”
“上一世我查到他在你出事前單獨約見過你，還有個服務員看到你們在吵架，所以我才推斷他給你說了或者看了什麼導致你精神崩潰出了意外……”
席君冷冷道：“他承認了？”
“……開始並沒有，但是後來見到證據才說了照片的事。可惜這些事情並不足夠告他謀殺……”
席君垂下眼眸：“那的確是場意外，是我自己太驚慌了。當時張約然拍了你們住在一起的房間、工作、生活、還有親密照片。我有點接受不了……”
吳晗時一口喝乾杯子裡的酒：“如果我說房子我沒有住過，你相信我嗎？”
“當時我也懷疑過。”
“我可以向你保證從沒在那裡留宿過，佈置那個房子也不是我授意的，但君兒，我有錯。”吳晗時痛苦的望着他，“其實于飛告訴過我這件事，我知道以後也曾經問過張約然但……沒有強制他把房間弄回去……”
席君不舒服極了：“他……跟你表白過？”
“他說那是爲了方便我在應酬公司客戶（在他家吃飯）的不時之需。我居然相信他是出於好意。這是我的錯。我想你保證以後絕對不會縱容這種事情……”
席君：“爲什麼你現在也不打算告訴我，張約然曾經跟你說過喜歡……”
吳晗時直截了當：“以前我以爲你更願意這份友誼潔白無瑕，現在我覺得那太噁心人了。”
席君默然。
或許上一輩子的他確實對唯一的友情過分執着，某些方面甚至高於對戀人的信任。這樣想來吳晗時隱瞞了其中的隱情，席君自己並不是沒有錯的。
“我不知道爲什麼張約然會有那些照片，但從照片情境來看，唯一可能拍攝的人只有蔣啓文。”
“可他當你的面已經毀了……到底怎麼會到了張約然的手上呢……”
“這就是我們明天得好好問一問的事情了。所以我想要你跟我一起去見蔣啓文。”吳晗時握住席君的手，“我知道讓你跟我一起翻以前的爛帳很委屈，不過我和你在一起後，雖然起初把你當成了包養的對象很可惡，但從始至終都沒有腳踏兩隻船。直到後來我真心愛你，就更加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吳晗時捏住他的下巴輕輕擡起來，讓他直視自己的眼睛。
席君怔怔的望着他。
“我最大的錯誤就是一開始就沒有真正讀懂自己的心意，讓你受了傷害。君兒，你能不能原諒我？”
席君白皙的手輕輕回握他的，吳晗時沉靜的臉皮掩蓋不住心底的風起雲涌。
“晗時，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你的錯已經用餘生的寂寞贖過……”他低聲說，“是我沒有足夠的勇氣面對自己，也沒有真正相信你纔會令事情越來越糟。可是當我重生以後回到最初時，你知道我最害怕什麼嗎……”
“……”
“我怕你忘了我。”席君傾身吻在吳晗時的額頭，“所以……你還記得就是我最感激的事情。”
現在我明白了，就算我心如磐石……你也已在上面刻下永世不消的名字。
你愛我，我也愛你。”
不過還有怪沒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