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回來之後只看到羅寧一個人低着頭靠在矮牆上發出輕微的呼嚕聲, 他眼睛在四周逡巡了一圈,沒看到甯越的身影,冷淡地用腳踢了踢羅寧, “醒醒, ”見對方擡起頭, “人呢?”
羅寧睜着一雙睡意朦朧的眼, 在接觸到林朝冰冷的視線後, 迅速揉揉眼從地上爬起來,腦子裡過了一遍林朝的話,“啊?”圓圓的腦袋左右轉了轉, “不知道啊。”大着舌頭說完,一臉無辜。
男人冷漠的面孔在白霧的瀰漫下顯得格外幽冷, 他抿脣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不睡了, ”轉了個身,“現在就啓程。”他一早就知道那小姑娘瞞着他們許多事, 本想着在路上將它們挖出來的,結果就驅個蟲獸的工夫,人就不見了。
難道在他離開的時候這裡闖入了蟲獸把她銜走吃掉了?
“你之前有聽到什麼聲音嗎?”就算她遇到蟲獸的時候他不在,不還有個火系異能的羅寧麼,總會有呼救聲。
接觸到老大的目光, 羅寧縮了縮脖子, 他前段時間忙的團轉, 累狠了。聽到他們要趕往H城的時候, 他別提有多高興了, 之前那些案子都跟他無關了,到了H城也只需要面對那些沒有意識知覺的喪屍, 一個不服就是幹。總之,渾身輕鬆。誰知道就在今晚想要好好睡一覺的時候出了這事兒,他猶豫又糾結,還真不敢把自己剛纔睡得十分香什麼都不知道這話直接告訴林朝。
羅寧毫不懷疑在說了睡得太沉了不知道後林朝會讓他長睡不起。
老大雖然對他們都挺好,但這種原則性的問題,他一向不手軟,在起了白霧的野外也敢睡得跟死豬似的,即使有隊友守夜,異能者也要保持自己的警惕性。
他抱着頭哀嚎了一聲,順勢跪倒在地上,“老大我錯了,我不該......”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林朝看得直皺眉,用腳點了點他的膝蓋,“像什麼樣子!起來說話!”
聽着林朝明顯十分嚴厲的語氣,羅寧更不敢起來了,頭也深埋着,只念叨一句話“我錯了”。
心情本就不好的林朝冷笑了兩聲,“你確實錯了,”他直接從羅寧身邊走過,撂下一句話,“不起來就跪在地上呆着吧。”
看着林朝的身影逐漸模糊,羅寧忙放下抱着頭的手,爬起來追了上去。開什麼玩笑,沒有老大,他一個人在野外度過下半夜就是不可能的事,哪怕他有着火系異能也沒用,之前蟲獸吃了異能者的影響到現在還讓他心有餘悸呢。
兩人邊走着邊說話,羅寧飛快翻動着嘴皮子把自己的錯交代清楚,果不其然得到了林朝的一頓胖揍。“看在到H城還要你出力的份上,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羅寧聽着忙道“再也不會了”。
林朝說完冷着臉繼續走在前面,他說的好聽,等下次羅寧犯錯不輕饒他,可是這次去H城本就有着極大的風險,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還是個未知數。
......
甯越幾乎是小心翼翼地避開前面不遠處的龐然大物,她貓着腰縮在一塊大石頭後面,一直受到埋怨的身高和體重此刻卻起到了極大的作用,因爲格外嬌小瘦弱,對正常人勉強能遮住身形的大石頭將她藏的毫不費力,甚至還有剩餘的空間。
然而此刻的甯越並沒有閒心去考慮這個,她眼睛緊盯着那只有鱷魚大的蜥蜴,又粗又長的尾巴拖在地面上,劃過枯草和落葉,在寂靜的樹林發出“沙沙”的聲音。紅色的眼睛移動着,偶爾從她藏身的地方掃過,緊張到甯越屏住呼吸一聲大氣兒不敢喘。
偏偏這隻巨蜥下面的動作又讓她格外想笑。
它爬着的那棵樹四五米高,只有它身子一半粗壯,因爲支撐不了重量在風中搖搖欲墜,看着十分可憐。
顯然現在並不是發笑的時候。她運氣好,在遇到這隻巨蜥前沒有碰到什麼喪屍蟲獸,儘管是夜晚,一路走來卻十分順遂。大概她的好運氣全被前面用光了,現下藏身在這裡,進退兩難。
末世的夜晚很冷,甯越朝着自己的雙手微微哈氣,等着這隻巨蜥離開。
而她落腳的地方不遠處,一根長長的綠藤悄無聲息地靠近,在她看着那隻巨蜥的時候纏到她腳腕上,幾個呼吸間將她拖進樹林裡。
感受到不對的前一刻,甯越的心倏然高高提了起來,但是在真正恐懼的時候,她只能下意識地張開嘴,發不出任何聲音,像是突然失語了一樣。藤蔓拖着她如風般穿梭在樹林裡,快到她幾乎沒有時間和空間釋放自己的異能,手腳也不知什麼時候被束縛了起來。
有樹枝劃在她的臉上,熱流從頰側順着脖頸淌進衣服裡。
甯越儘量低頭,緊貼着自己的胸口,閉上眼睛。
剛接觸地面,她迅速拔出自己藏在腰後的荊棘刺,朝着靠近自己的不明物體紮了過去,銳器沒入肉體的聲音伴隨着一聲悶哼,甯越轉過頭,桑植緊皺着眉的臉出現在她面前。
握着荊棘刺的手鬆了鬆,她看着男人的手覆蓋到自己手上然後握緊,然後將它從肚子上拔了出來。
“你怎麼那麼狠心哪?”捂着肚子靠在旁邊的樹上,桑植的目光憤怒又無奈,看到甯越有些呆愣的臉,嘆了口氣,他就知道,自己對她是生不起氣的,總之,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既希望她狠一點,但當她真正狠得傷到自己的時候卻又感到很心酸。
相處了那麼久,也經歷了一些事,難道他在她眼中還不是不同的一個嗎?
甯越聽着他嘆了口氣,想到他之前的悶哼,複雜地摳了摳手心。
桑植注意到她的動作,故意冷了臉,“還不過來扶我一把?”等甯越過來的時候,默不作聲地把她摳着手心的手舒展開,有意無意地揉了揉,甯越本就感到理虧,對他的這種行爲也沒有多加註意,只當他沒力氣。
樹林裡寂靜地只能聽見隨風擺動的樹葉沙沙聲。
桑植憋不住了,他轉頭看着甯越,“你就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譬如,他傷得怎麼樣了,再譬如,她爲什麼會冒着被巨蜥吃掉的風險跑來找他?還有,她對他究竟是什麼想法?
甯越頂着男人認真的眼神,不自在地偏了偏頭,將頰側的一縷頭髮捋到耳後,“剛纔,我沒想到是你。”說完,低下頭,有些話,她沒辦法說出口,簡單一點可以概括爲述情障礙。
她能感受到桑植話裡的深層意思,但是她自己也不清楚她真正的想法是什麼。
“抱都抱過了......”男人低沉的聲音透着不滿,就在甯越艱難地回想起之前她和桑植抱在一起的場景時,忽然被一陣大力強行掰過身子,然後男人帶着植物清香味道的氣息朝她席捲而來,脣上陌生又柔軟的觸感讓她一瞬間停止了思考。
他們好像有過一次間接的親密接觸,她當時昏睡着,然後他把紅棗嚼碎了哺給她......意識到自己想法的甯越羞恥地閉上眼睛,啊,自己都在想什麼呢。還未意識到自己做着更加羞恥事情的甯越此刻腦子持續當機中。
直到桑植鬆開她,過了大概兩分鐘,她才羞憤地捂臉轉過身。
而桑植就看着甯越瓷白的臉漸漸紅透,最後像個熟透了的紅葚果,整個人散發着柔軟甜美的味道。
甯越摸着自己滾燙的臉頰,完全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桑植。她上輩子死前都還是個處,因爲職業的原因,也基本沒有相過親,和異性最多是拉拉小手的關係,兩世爲人,她今天竟然被強吻了!
甯越覺得自己得好好冷靜一下。
深吸了口氣,她轉過身,“你......”
“我喜歡你。”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男人突然的告白給打斷了。剛降了點溫的臉再次變得滾燙起來。這個人......簡直沒臉沒皮,哪有親完別人之後才告白的。
趁着甯越沒注意,桑植又湊上去親了一下,“蓋了章你就是我的人了。”聽着他低沉沙啞的聲音,甯越強撐着反駁,“是你蓋了我的章......”桑植順口接下去,“我是你的人。”
說完,發出了愉悅的笑聲,將她抱在懷裡,甯越感受到他胸膛的顫動,臉皮不爭氣地又上升了一個度。
等兩人分開時,甯越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上沾了一片紅色的印跡。她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發現只有胸口附近的一塊地方有,她確定自己來的時候是沒有這些紅印的,那應該是從桑植的身上帶過來的。
目光迅速移到了男人的腹部。
大概衣服本身偏深綠色的原因,那些流出的血水看着十分不明顯,她伸手輕輕在下面碰了碰,然後放到鼻尖聞了聞,草木味濃烈,還有點淡淡的腥味。血水將腹部的一塊衣服浸的顏色愈發深重。
極爲生氣地瞪桑植一眼,甯越將身上的外套撕下一圈,由於所在的地方離河流有一段距離,她只好將旁邊的普通樹葉扯了一點下來,掀開他的衣服,把揉碎的帶着汁水的葉子輕輕擦拭着傷口周圍,然後用之前的布料裹好。
“你的恢復能力是受到了甲鼬蟲毒液的影響吧?”雖然是在詢問桑植,甯越的語氣卻十分篤定。植物獸人的恢復能力一向十分強大,不然研究所也不會把那個太陽花作爲活體實驗物種,一直從她身上採樣了。像他這樣過了這麼久還在流血的情況,多半是凝血能力被破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