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翰五分鐘之內趕了來, 見到了所謂的知情者,正翹着二郎腿,一臉憧憬着數錢數到手抽筋的嘴臉。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勒翰顧不了那麼多, 一心想得到林珞的可靠消息。
“您就是金主?不着急, 我在說之前, 還有一件小事要和您談談。”
“你要多少錢?”勒翰明白這種人等他來, 只是爲了一個目的。
“您真不愧是有錢人, 就是比一般人聰明又豪爽。那我也就不好意思了,只要您在原本賞金後面多加兩個零,我就把所有知道的, 統統說出來。”
“好,快說。”勒翰對這種只認錢的人, 鄙視加痛恨, 可爲了早一點知道林珞的消息, 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這是我銀行賬號,錢一到賬, 我立馬就說。”知情者不緊不慢的,拿起紙杯喝着水。
勒翰對這種如此囂張的變相要挾,忍無可忍。一把打翻他手中的紙杯。
知情者在還沒等抗議水灑了一身,就被勒翰一拳打在他的左臉上,緊接着又招呼在他的右臉。
知情者被慣性大半個身子倒在辦公桌上, 他伸手向對面的警官求救。“警官, 他打我。”
警官拿起自己的水杯, 轉身走了。
勒翰拽起他, 狠狠地問。“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我..不知道。”
勒翰見他不說, 又一頓老拳,對方早已鼻青臉腫, 求饒着。“我真的不知道,是我瞎編的。我看到報紙上的賞金就動了歪心眼兒,求你別打了。”
勒翰的希望又一次破滅,轉而失望快速演變成雄雄怒火。他抓着知情者的領口,歇斯底里地怒喊着。“你知不知道,親人憑空消失的痛苦?你體會過苦苦等待消息的滋味嗎?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種人,趁火打劫的敗類!”勒翰越說越激動,難自控地向他拳腳相加。
勒皓剛下飛機便得知了弟弟的事,直奔警局,目睹了這驚心的一幕。他快步向前,從後面架住勒翰的雙臂,讓他住手。“阿翰夠了,你會把人打死的。”地上的人已經沒了反抗,也沒了求饒,任憑勒翰打着。
“這種只知道錢的人渣,該死。”勒翰在被大哥拉開前,又臨門補了一腳。
“他死不死,跟我沒關係。你出了事,林珞誰能替你找回來。”
勒皓知道這個時候,弟弟什麼也聽不進去,只有林珞,哪怕只是提及她的名字,也能讓他冷靜下來。
果然,勒翰在聽到大哥口中的她,眼中的怒火漸漸褪去。
勒皓先讓他回車裡,畢竟在警局打人,再加上他們勒家的身份,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處理不好,謠言勢必滿天飛。他率先來到局長辦公室,說明事情原委,並願意承擔被打傷者的醫藥治療的各種費用,及相應的賠償金。
警察局長在得到當班警官的證實,的確是因舉報人提供虛假消息,並惡意敲詐勒索在先,促使報案人動手再後。最終這起突發事件,在雙方調解中達成一致而平息。
勒皓回到車裡,他習慣性點燃了一支菸。不一會兒,封閉的車內就變成雲山霧罩。他意味深長地斜睨着自己的弟弟。‘這小子平時沒什麼脾氣,一旦抓狂起來,還真夠嚇人的,跟綠巨人有的一拼。’
以前見自己抽菸,他這個弟弟總是不忘嘮叨,吸菸是人體最大的殺手。爲了不吸二手菸,不管什麼天氣情況下都會拉開車窗。有次在冬天,車窗全被這小子打開,他們倆全得了感冒。今天的他出奇的安靜,目光失焦地看向前方。
勒翰似乎聞到了煙味,開口卻說。“哥,給我一支。”
勒皓看了看他,扔掉手中的煙。“不會抽就別學着抽菸,一旦沾上了煙癮,想戒都戒不掉。”說完,他打開車窗讓新鮮的空氣進來,沖淡車內菸草的味道,也助於這小子恢復理智。
“我把你所有尋人的啓事都撤了下來,如果你不想再發生,像今天這類似的烏龍事件。”勒皓知道,這樣大張旗鼓的找人,肯定還會吸引大量爲錢而來,提供假消息的人。
這是他所有能找到林珞的希望所在,全部撤銷,那將意味着,連這點希望都沒有了。他剛要反對,就被勒皓壓了下來。
“找人不是這樣找的,三天後,我給你一個準確的消息。只要你老實在家等着。”其實勒皓說這話的時候,心裡也摸不着底,但如果不這樣說,恐怕他又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會更麻煩。
勒翰沒辦法像大哥說的那樣,老實在家裡等消息。他並非懷疑大哥的辦事能力,只是他不能什麼事都不做,這樣更讓他心慌。
他開着車在城內四處亂轉,他不想停下來,那樣會讓他覺得自己一點用處都沒有。只要見到背影相似的,哪怕只有那麼一點相像的女人,他都會跳下車,跑過去,看是否是她。
在川息不斷的人羣中,他在心中不停地吶喊質問。‘這麼多人,爲什麼就是沒有你,老婆?’
自從爸媽相繼離開,她用冷漠的外表來掩藏,那顆比任何人都向往家庭溫暖的心。
她暗暗發誓,自己沒了親人,那就尋找一個愛自己的人,生幾個孩子,重新建造完全屬於自己的城堡。春天一家人去踏青、夏天去游泳、秋天去野餐、冬天堆雪人。除夕夜,大家圍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包餃子吃年夜飯。
歡樂喜慶的氛圍,卻在角落裡升騰着陰暗的幽怨之氣。她走過去,被一團黑色包裹着,是個很小的小嬰兒。他又冷又怕,小小的身子被凍得青紫,瑟瑟發抖。她掩面而泣,我的孩子,媽媽的寶貝,對不起。
林珞被驚醒,臉上的淚將枕頭溼了大片。這個夢太過真實,真實到讓她心痛的難以復加。
如果她當時,沒那麼迫切地想知道媽媽爲什麼自殺;如果沒那麼輕易相信羅啓輝的話;如果她不是獨自一人去...世上果然沒有那麼多的如果,有的只有她承受不起的後果!深深的內疚,讓她萬箭穿心般刺痛,她開始用不吃不喝來懲罰自己。
林珞的意識開始渙散、模糊、飄渺,這樣真好,沒有痛苦、折磨、爭吵、眼淚、嘈雜,白茫茫的一片,安靜極了。
她以爲自己會一直這樣沉睡下去,直至生命的盡頭。一隻大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她睜開眼睛。看到了...他還是那樣,眼角眉梢帶着慈祥的笑意,是沒生病前的健康硬朗。
“爸爸...”她剛要喊叫。卻被他的食指劃在脣前,讓她禁聲。隨後他又招手示意她,‘跟我來’。
林珞起身跟着爸爸走到走廊的拐角,一個敞開的房間。正中間的育嬰牀上,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嬰兒正安靜地熟睡。
“想抱抱他嗎?”爸爸問她。
林珞猶豫着,雙手不禁顫抖地緊握成拳。爸爸輕拍着她的背,鼓勵着她。“沒關係,抱抱他。”
她輕輕地托起小嬰兒的頭和背,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不自覺地親吻着他嫩嫩的小臉,淚,潤溼了眼眶。
“孩子,別哭。”一道多麼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媽媽...”林珞輕喊着,兩行熱淚無聲地訴說着,見到親人的欣喜。
“我們的珞珞長大了,有了心愛的人,結了婚還有了自己的孩子。”媽媽欣慰地撫摸着她的臉。
“爸媽,我好想你們。”她哽咽地說着。
“爸爸媽媽也想你。”三人擁抱一起,享受着一家團聚。
媽媽從她手裡接過熟睡的小寶寶,“看到我們的珞珞這麼堅強勇敢,爸爸媽媽可以放心地走了。”
“不,爸媽,我根本就不堅強,也不勇敢,別再丟下我,我一個人真的好害怕。求求你們,帶我走吧,我再也不想跟你們分開。”林珞淚眼婆娑,像個怕被再次拋棄的小孩子一樣,拽着爸爸的衣角。
“傻孩子,我們一家人從來就不曾分開過。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回家,還有一個重要的人在等着你。”
林珞醒了,終於醒了。腦子裡有了清晰的念頭。‘回家,勒翰見不到她,一定會急得四處找她。’
勒家老宅。
從浴室出來的勒皓,半敞着黑色襯衫。濃密的頭髮還鮮有水珠滑落在脖頸處,順着不算強壯但極具誘人的身型,蒸發在隱隱的腹肌上。
他形似慵懶地斜倚在沙發上,雙腿搭在精緻茶几上。香菸不離手,一支接一支,打火機開合的頻率也比平時高出許多。
狹長且多情的眼眸,一直落在他剛拿回來的大信封上。像是若有所思,在做着某個重大的決定,也像是什麼都不值得他去勞神,只是隨便盯着某一處,發發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