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換好後, 楚將晝也沒放尤絮走,直接帶她一起去了公司。他對自己的行爲並未多做解釋,但以尤絮對他僅有的瞭解來看, 這人就是在變着法兒來囚禁自己。
尤絮也不打算跟他去爭辯什麼了, 在前臺小姐死命壓抑好奇的恭敬目光中, 跟着他坐電梯上了頂樓。
楚將晝的辦公室很大, 卻空的沒什麼人情味, 跟他這個人一樣。一張辦公桌加一張皮椅,尤絮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最後還是林南從下面搬了張椅子上來。
之後楚將晝沒再分給她一個眼神,專心致志地工作起來。
尤絮將剛剛未回完的消息回完, 立馬收到了回覆。
——我現在去接你。
——不用,你別來了。我沒事的。
尤絮花了幾分鐘, 總算攔住了自家愛操心的弟弟。擡頭髮現楚將晝仍保持着剛剛的姿勢, 眼神比屏幕上那些冷冰冰的數據還要涼上幾分。
忽略掉這個人形雕塑, 身後的風景還不錯。樓層高,視野很開闊。晚上萬家燈火通明的時候, 一定很好看。
尤絮站在玻璃前看了會兒風景,有些站不住了。
“大哥,留在這邊打擾你工作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先回家了。”她自認爲態度還挺良好。
那人沒任何動靜,尤絮沒得到否定的答案, 就默認他答應了。剛擡了腳, 身後就傳了男人的聲音。像是背後射來的暗箭, 冷颼颼的。
“坐下。”
尤絮轉身走到他身邊站好, 身上透露出無措而柔弱的氣息來。“大哥……”
他坐他站, 是她俯視他,他身上的氣焰卻偏偏壓了她一頭。
楚將晝絲毫沒有理會她的意思。這是打算繼續晾着她, 無視她了?
尤絮冷笑了一聲,眼神流轉,顯露出和麪前之人如出一轍的寒涼來。她一把將椅子拉了過來隨意坐下,不復剛纔的乖巧討好之意。
“楚總,您這樣就沒什麼意思了。”
與男人隔着一張辦公桌面對面坐着,她嘴角不屑的笑意不加掩飾。
“不裝了?”進公司以後,楚將晝終於正眼看了她一回。
尤絮笑道:“和我訂婚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這個不用我多說楚總您也知道。那爲何不去結一門對楚家而言更有價值的姻親呢?”
尤絮看見面前的男人極輕極輕地笑了,他眼裡的野心磅礴。“有我在,楚氏不必依靠任何人。”
“楚總還真是自信。那你就不考慮考慮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女性來共度餘生嗎?若是擔心楚叔叔那邊,我可以……”
楚將晝有些不耐地打斷她。“對我來說,誰都一樣。”
“誰都一樣嗎?”尤絮輕笑一聲,語氣裡帶了刺。“所以楚總你明明也不喜歡我,又何必追着我不放呢?我不是肉骨頭,想必您也不會是那隻,狗吧?”
楚將晝並未動怒,只冷淡道:“你只用知道一件事。我認定了的人,就不會放手。”
尤絮正要開口說些什麼,身子卻突然被人鎖住。楚將晝的兩隻手搭在椅側,將她困死在這狹小的座椅之中。
他慢慢俯下身。尤絮的兩隻手被他摁住,只能偏過臉去躲他的呼吸。
他的目光在她面上逡巡,最終停在了她的脣角。少女的脣瓣似櫻花般嬌軟好看。
楚將晝想起了林南發給他的那段視頻,心中冷笑。
她自小和二弟關係最好,對自己這個大哥唯恐避之不及。原以爲她知根知底,性子軟,翻不出什麼浪來。沒想到她竟給了自己這樣一個“驚喜”。
視頻裡的那個眼神,可不是什麼純良小姑娘會有的。怕就怕老虎一直扮小白兔,扮的叫他都信了幾分。
漠然的聲線再次在她耳旁響起:“給我死了這條心,不管你是死是活。”
不知過了多久,楚將晝終於鬆開了她的手腕。他要起身離開,尤絮卻偏不合他的意。
尤絮一把拉過了他的西裝領帶。楚將晝沒站穩身子,被她推到了座椅上。兩人交換了姿勢,易地而處。
她的膝蓋枕着椅面,再往前一步,便是萬劫不復之地。
右手微動,男人順着領帶的力度被拉向了自己。少女的脣置於他的耳旁,呵氣如蘭。微熱而敏感。
耳邊嬌俏的笑聲彷彿能將耳膜融化。
“大哥你喜歡綠色嗎?黑髮不太襯你。”
……
狗男人。
尤絮揉了揉後腰,看着緊閉的門有些憤憤。抱她時是最溫柔的公主抱,扔她時卻彷彿她就是一麻袋土豆。
不過好在,楚將晝終於放她走了。
尤絮走了一會後,林南來送資料。敲門進來發現自家boss的臉色難看的有點過分。
林南送完資料關上門立馬走人,沒敢再多留。
楚將晝並未分過多的注意力給他。
那女人走後,他便一直保持着這個狀態,無心看任何數據,只覺得煩躁。
剛剛她的那個眼神,和視頻裡的有點像卻又還是不一樣。
倒是他低估了她……也高估了自己。
……
出了大門,陽光正好,玻璃門映着半片天色,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
只是這好心情並未持續太久。尤絮收到了久違之人的消息,突然覺得有點疲於應付。
——我們能再見一面嗎?
尤絮嘆了口氣。也是時候講清楚了。
見面的地點挺浪漫,在兩人的高中。想必在此一定有很多的共同回憶。
香樟樹掉落一片綠葉,漾起漣漪,惹得湖裡的魚兒競相爭食。
身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空氣裡的平靜也如同這湖面一般被打碎。
肖折喊她的名字時,聲音裡帶着難言的溫柔,一切一切不便言道的東西都化在這滿腔柔情裡。也難怪原身,心都不知道丟了多少回。
只可惜,她不是那個女孩子。
“肖折。”她笑時眼裡有光。可催促冬眠的春花甦醒,誘使愚昧的飛蛾撲火。
只是她說的話卻那般絕情。“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爲什麼?”肖折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低到不像話。
“我之前跟你說過,我現在住在我父母的朋友家裡。其實我騙了你。”
尤絮頓了頓,繼續道:“我還說過,那家人有三個兒子。兩個哥哥,一個弟弟。”
“肖折。其實那人不是我的哥哥……他是我的未婚夫。”
“尤絮。”他喊了她的名字,語氣裡帶着微弱的希冀。“離開他,我會照顧你的。”
“我和他之間的婚事是我父母在世的時候就定下的,我不能……”
少年安靜地不發一言。尤絮有些不安,擔憂自己話說重了傷他太深。
“你喜歡貓,愛吃酸,記性不好,怕痛……說過我戴黑色耳釘一定很好看。”他的眼眸裡映着完整的一個她。“這次可不可以……”
“算了。”他自嘲般打斷了自己。
“肖折。”尤絮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自己面前的男孩子了。此刻,語言顯得多蒼白無力。
“祝你幸福。”
說出這樣的話,可想他心裡的難過。尤絮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裡生出些不忍來。
“秘語”裡面記錄了原身和他的很多事。
——我其實挺不喜歡“祝你幸福”這句話的。
——你怎麼不問爲什麼?
——爲什麼?
——傻子。你祝我幸福,那豈不是咒我這輩子會落在別人手裡。那樣怎麼可以?我發過誓,這輩子我只跟着你的。
——知道了。
——……我不會跟你說這句話。
原身不會回來了。所以她更加不能借着攻略的名頭去傷害她喜歡的人。
現在也只能真心實意地彼此道一句“祝你幸福”了。
不過……
那個女孩子記性不好,備忘錄裡寫滿了關於你的事。喜歡貓,覺得像你。怕痛,卻從房間一躍而下,崴了腳也要逃訂婚宴。
唉。也不是覺得黑色耳釘有多好看,只是因爲戴的人是你。
這世事,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