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袖清風。
還是木質屏風，繡着端莊仕女圖，涓涓流水聲伴着古風古韻的歌謠。
不過，不同於上一次顧傾城和洛斯來的一層隔間，二層有點像正常飯店的包間。木質屏風也不再是隔擋作用，而是擺在包間四周，作裝飾用，房門隔着一層淺青色水晶流蘇門，‘叮叮咚咚’的輕碰聲，毫無規律，卻因清脆而動人。
二層的包間，都是用花命名的，像安然定的這一間，叫做‘醉臥牡丹亭’。
顧傾城注意到，每一間包間的木門上，都刻着對應花種的浮雕，每一筆，都能看出雕刻者的用心。包間門旁邊都掛着一個小巧精緻的竹編籃筐，不大，不過掌心大小，插着對應的花。
是鮮花，應當是每天都有人換新的，否則，也不會開得如此嬌豔。
看到包間名字的時候，米依兒明顯彎了彎脣角。
無他，牡丹，是米依兒最喜歡的花。
包間裡，只有他們幾人，也就不在意那麼多規矩，坐得隨意。
米依兒在顧傾城左手邊，緊挨着的是安然。顧傾城右手邊是洛斯，而後是洛洺。
宋一念，就在正對面。這個角度，顧傾城只要一擡眸，就能看到他。
莫名，顧傾城有些煩躁。
這一刻，她想徑直離開。
然，微微皺眉，她沒有動作。
終究，顧傾城不願意做那個‘落荒而逃’的人，她有她的驕傲。
沒有人開口，包間裡有些死寂的壓抑。
這個場景，安然早有預料。
過了四年了，他們纔再次坐在一起，要是能毫無芥蒂地把酒言歡，那纔可怕。
安然一臉的泰然自若，似是沒有察覺氣氛一般，兀自點着菜。
穿着古裝梳着髮髻的美人服務員也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縱然認出了宋一念和顧傾城，卻也並不生長，只是笑得越發甜美了。
一看，就是受過嚴格培訓的。
畢竟，一袖清風是高檔會所，來的人多是非富即貴，幕後老闆更是神秘又厲害，對客人的隱私保護得很好。
“都不餓？”安然夾了一塊烤肉放在米依兒碗裡，轉了轉眸子，看向都未動筷的幾人，有些玩世不恭，“喂喂喂，好歹給我點面子啊，不然我多尷尬！”
聞言，顧傾城輕笑，夾了最近的雞翅放在碗裡。
她可不想再委屈自己了，既然餓了，不吃做什麼？
顧傾城的笑聲，像是開啓機關一樣，其他人相互看了看，也跟着動筷。
“安然，”洛斯舉了舉杯，“恭喜你，回來了。”
因爲幾人都有開車，所以杯子裡不是酒，而是茶。
安然挑眉，舉杯，看起來很豪氣地喝了一口。
然，帥不過三秒。
“太苦了！”安然擰着眉，接過米依兒遞來的果汁，猛喝了兩口。
估計，除了他們，誰都想不到安家大少爺最怕苦。
“活該。”米依兒笑罵着。
“小沒良心的！”安然嘟囔着，又喝了一口果汁。
“安然，恭喜恭喜，逃出了那個鬼地方。”洛洺笑嘻嘻的，眸中卻帶着滿滿的惡作劇，把手中的茶杯一飲而盡。
安然面上一僵，認命地又喝了一杯。
沒辦法，誰讓他非要把宋一念留下來，洛斯洛洺要整他，他只能認了。
想着，安然瞄了一眼宋一念，氣得差點把手中的果汁潑他臉上。
當然，這只是想想，他可不想浪費了依兒親手幫他倒的果汁。
不過……宋一念那一臉雲淡風輕超脫世俗的表情，真惹人討厭！
別以爲他沒看到，宋一念偷偷看了顧傾城好幾眼！
安然想翻白眼，卻又覺得這個動作不符合他玉樹臨風的形象，生生忍了下來。
驀地，安然放下杯子，轉頭看向宋一念。
“宋一念，聽說你接了《一念傾城》，還是跟顧傾城演情侶？”
一言，如石破天驚，一片靜謐中，宋一念眸光黯了黯，眉宇間淡漠似乎淺了些，說出口的話也不再是毫無情緒波動的，帶着些許溫和，“嗯，我媽是書迷。”
死寂。
正吃着東西的顧傾城一瞬間覺得口中的烤肉有些索然無味。
也罷，反正她也吃得差不多了。
然，未等顧傾城放下筷子，洛洺突然嘲諷道：“你還真是孝順。”
他原以爲宋一念不會迴應，熟料，宋一念垂眸頷首，“嗯”了一聲。
無人見，宋一念低垂的雙眸，翻涌着的，是無盡的深沉暗光，濃烈的情緒似乎一瞬間吹散了迷霧，有心痛，有絕望，還有一絲的落魄迷茫。
“呵。”洛洺嗤笑，不想跟他多說一個字，只是目光不時帶着擔憂瞥向顧傾城。
在座的人都知道，宋一念當年跟顧傾城定下婚約，只因宋一念的媽媽喜歡顧傾城，希望她成爲自己的兒媳婦。
同樣，宋一念當年跟顧傾城解除婚約，也是因爲跟他媽媽吵了一下，而後……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因爲安然的安撫，稍微安靜了一會兒的米依兒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忍不出開口。
似嘲諷，似冷哼。
“真是孝順的好兒子。”
宋一念再次“嗯”了一聲，感覺胸口像是有一根細針，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心窩子，開口卻有些涼，“母子沒有隔夜仇。”
母子沒有隔夜仇。
所以，顧傾城成了你們母子一次小小爭吵的犧牲品？
米依兒瞪大了雙眼，恨不得撲上去撕了宋一念那張永遠冷漠的面具臉。
另一邊，洛斯洛洺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尤其是洛洺，捏着茶杯的指尖泛白，似乎在竭力控制着不把茶杯砸在他臉上。
然，這一刻，他們都默契地沒有動作。
傾城……她怎麼想的？
顧傾城聽到這句話的潛臺詞，會怎麼做？
下一秒，幾人擔心的少女站起身，面色如常。
“我該走了。”顧傾城晃了晃手機，笑得一派甜美，“明天還有我的戲份，再不回去明天就起不來了。”
“我送你。”未等安然說話，洛斯就站起身，握着顧傾城的手腕離開，臨走前，還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一眼盯着兩人相握之處的宋一念。
洛洺忙起身，跟了上去，“等等我，”說着，轉過頭衝安然說了一聲，“我們先走了。”
語落，人已經沒了身影。
安然哭笑不得，這幾個傢伙，也不等他說話，真不給面子！
當然，面對這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人，面子裡子什麼的，誰都不會在乎。
不過也正是因爲關係好到一定程度，纔會做出這種看起來有些失禮的舉動。
人啊，在越親近的人面前，越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