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夥飯其實真的沒什麼意思，尤其是對於像他們這種以後還要時不時見面的人來說，完全就是一個聚會，拉幫結夥的藉口。
早在來之前，顧傾城便猜到了會是這個樣子，所以倒也沒有什麼失望不失望之說，只是因爲無趣連連打哈欠罷了。
如果不是因爲班長打着散夥飯的幌子，今天本應該是顧傾城他們四個人的小聚會纔對。
顧傾城吃着宋一念幫她剝的蝦，正胡思亂想着，手機鈴突然響起。
是洛洺。
洛斯和洛洺早在去年的這個時候就已經從初中畢業了，現在是市一中高一的學生。
顧傾城看着來電顯示，微微挑了挑眉。
始終是重點高中之中的重點，像中考高考這種考試從來不會用市一中作爲考場，所以他們很可憐的……還要上學。
按理說，這個時候，他們應該還沒有放假，該是上課時間纔對。
顧傾城沒有多想，畢竟手機鈴聲已經響了十幾秒，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喂，”顧傾城邊說邊起身，向包間門口走去，“等一下，我這邊有點吵。”
其實，在顧傾城手機響起的時候，包間的聲音就已經小了很多，但是同學們有意無意分散過來的注意力讓顧傾城有些不習慣。
“考完了，現在在吃飯……嗯，和班裡的同學……”
顧傾城走出包間，剛準備把包間的門順手關上，卻不想，感受到了微微的阻力。
顧傾城擡眸，一直修長白皙的手扶住了門框，止住了她關門的力道。
正對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顧傾城怔了怔。
那邊，洛洺沒有聽到回答，不由放大了音量，再一次問了一遍剛剛的問題。
“傾城，聽得到嗎？要不要等一下一起慶祝一下，恭喜你們好不容易脫離苦海，卻又要邁進另一個大坑裡了。”
“嗯？”顧傾城慌亂低下頭，也不知自己這份突如其來的羞澀是怎麼一回事，胡亂地應着那頭洛洺的問話，“嗯，好，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都可以啊，你們那邊完事了給我打電話，我和哥好逃課。”隔着手機，顧傾城都能聽出來洛洺語氣中的躍躍欲試。
“逃課？”顧傾城語調微揚，帶着笑意，“洛大哥也跟着你胡鬧，一起逃課？”
“這怎麼能叫胡鬧呢？傾城，我可是冒着被大哥罵死的風險想給你慶祝啊，你不誇我就算了，竟然還這麼欺負我……”
洛洺的聲音帶着強烈的不滿，透着陽光開朗大男孩的抱怨意味，
明明比顧傾城還要大上一歲，卻總是會做出來一些很可愛的事情，讓顧傾城誤以爲他是個小弟弟。
例如現在。
卻也正是因爲這樣，顧傾城沒有注意到，洛洺說的是給“她”慶祝，而不是給“他們”。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顧傾城知道，如果她不打斷洛洺，只怕他能數落半天都不帶重複字眼的，“等我們這邊結束了給你們打電話。”
又說了就幾句，洛洺纔不情不願地掛了電話。
顧傾城隨手把手機放進口袋裡，包間門口分明只有她和宋一念兩個人，顧傾城卻覺得空氣都有些稀薄。
呼吸不順。
好像，是從他跟出來，四目相對之後開始的。
“咳咳，”顧傾城乾咳了兩聲，打破了沉默，狀似平常的說着，“洛洺說要給我們慶祝……”
話音剛落，顧傾城覺得，自己說了一句廢話。
這裡又沒有別人，洛洺和她又都沒有控制音量，宋一念就站在她身側，怎麼可能沒有聽到？
許是察覺到了顧傾城的尷尬，宋一念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是不是不想在這裡待着了？要不要現在走？”
“現在？”顧傾城眨了眨眼，尷尬的感覺因爲宋一念親暱的舉動瞬間就消散了。
本來就是親近的人，雖然因着青春期的彆扭心理，偶爾會覺得有些奇怪，但是隻需要一個小小的舉動，便能一下子消除尷尬。
顧傾城仰着頭，因着表情疑惑和角度的問題，顯得有些呆萌。
宋一念眸光暗了暗，舔了舔有些泛乾的薄脣，想移開目光，卻又不捨得。
“嗯，現在就走，”宋一念牽着顧傾城往前走，另一隻空閒的手拿出手機，輕點了幾下，“我已經通知安然了，我們在酒店門口等他們。”
顧傾城亦步亦趨地跟在宋一念身後。
宋一念的做法，超出了她的預料。
雖然她知道宋一念比較……有主見，但是這麼任性的舉動，確實不常見。
不過……顧傾城不覺得討厭，甚至很喜歡。
喜歡什麼呢？
她也說不上來。
但是顧傾城知道，宋一念會帶着她離開，是因爲看出來她不耐煩了。
“一念，”顧傾城突然擡起沒被牽住的手，挽上了宋一念的胳膊，不再像是之前的牽手，而是更加親密的，類似於半抱着一般，“你這樣會把我寵壞的。”
宋一念腳步頓了頓，並沒有低頭看向顧傾城，而是隨意地應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覺。
少女的身體柔軟得不可思議，帶着特有的馨香氣息，夏天穿的本就輕薄，宋一念甚至能感覺到顧傾城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物，直接燙到了心底。
有些心猿意馬。
宋一念舔了舔脣角，目不斜視，只有心跳聲一下一下，像是在敲鑼打鼓地提醒他一般。
宋一念暗暗唾棄着自己。
然，那方，顧傾城聽出了宋一念語氣裡的敷衍意味，不高興地鼓了鼓腮蹦子。
嗯，是什麼意思？
說她被寵壞了？
顧傾城一臉“寶寶不開心了”的樣子，送來了抱着宋一念胳膊的手，臉上就差寫上兩個字了。
要、哄！
宋一念正責備着自己的旖旎心思，突然馨香溫熱離去，身側的人不在說話，饒是宋一念再遲鈍，也察覺到了顧傾城不對勁。
一低頭，果不其然，顧傾城輕哼了一聲，就是不看他。
“怎麼了？”宋一念有些無措，更多的，是心虛。
小心思被人抓住了的心虛。
“哼。”顧傾城又是一聲輕哼，不過這一次，卻是瞥了宋一念一眼。
顧傾城這個人，其實很少跟別人生氣，因爲在她眼裡，需要生氣才能解決的問題，都不值得讓她生氣。
唯獨面對宋一念，所有小女生的喜怒無常，孩子心性，任性糾結，全都不受控制。
就連顧傾城自己都沒發現，面對宋一念的時候，她更像是一個任性的小女孩兒，而不是那個人人稱讚優雅大方的顧家大小姐。
“我錯了，”宋一念老老實實認錯，不管是因爲什麼，讓顧傾城不開心了，那就是他的錯，“別生氣了，原諒我吧。”
這幾句話，宋一念的語氣不再是慣有的清冷，也不是面對顧傾城時不自覺柔和的語氣，而是帶着寵溺，帶着繾綣，繞着舌尖說出來的。
顧傾城最受不了宋一念這麼跟她說話。
宋一念還在變聲期，聲音處於男孩兒和男人之間，卻並非像很多男生一樣的公鴨嗓，聽一遍就不想聽第二遍。
他的聲音帶着絲絲的沙啞，比以前少了些許清脆，多了些喑啞的低沉。
顧傾城想起來了米依兒常用來形容最喜歡的男歌手的話。
聲音可以勾走人的魂兒。
顧傾城覺得，她的魂兒早就被宋一念勾走了。
“你這個人，”顧傾城輕聲呢喃着，“真是的……”
宋一念勾脣淺笑。
他最喜歡看顧傾城故作小女生跟他鬧脾氣的樣子。
因爲，一鬨就好了。
這樣，會讓他覺得，自己對顧傾城來說很重要。
重要到捨不得跟他生氣。
就像他一樣。
顧傾城咬着下脣偷笑，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瞥向別處，正好看到了探頭探腦，看起來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米依兒和安然。
顧傾城歪着頭，頗有幾分好奇，“你們在幹嘛？”
“在偷……”
米依兒最後的“窺”字還沒說出口，便被安然捂住了嘴，打着哈哈，“沒什麼，我們剛跑出來，對了，阿念，你讓我們出來幹嘛啊？”
宋一念給他發的短信只有兩個字。
“出來”
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
虧得安然和宋一念認識時間長了，從這沒有標點符號的兩個字中體會到了宋一念的意思。
帶着米依兒，出來跟他們匯合。
一行四人，還沒等菜上齊就走了，也是任性的可以。
顧傾城簡單地說了一下洛斯洛洺要幫他們慶祝的事情，果不其然，米依兒和安然聽到之後，都是欣喜地點了點頭。
相比較跟那些只會阿諛奉承說好話的人，他們都更願意和洛斯洛洺一起。
至少，不用聽那些虛僞的巴結，不用明明不想笑還要笑。
“那我現在給他們打電話。”說着，顧傾城就準備拿出手機。
只是沒等摸到手機，便被宋一念握住了手，制止了顧傾城的動作。
顧傾城疑惑地擡起頭，用目光詢問着。
‘怎麼了？’
宋一念沉吟片刻，而後聲音平穩，漫不經心地解釋着，“這個時間他們在上課，等一個小時之後，他們開始自習再打電話吧。”
市一中從高一就開始上晚自習，班主任並不會留在學校，只有教導主任會時不時地巡邏。
而很多學生也會趁此機會，在晚自習的時候進行“自由活動”。
顧傾城看了眼時間，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那我們先去逛逛？”顧傾城提議，“一個小時應該很快。”
“好啊，”米依兒上前兩步，挽着顧傾城，“我們走吧。”
身後，宋一念垂眸，輕輕摩挲了一下指尖。
溫熱滑膩的觸感仍在。
所以，這是有朋友，就把他拋棄了？
宋一念眸中笑意一閃而過，爲自己的想法而覺得好笑。
“嘖嘖，”安然雙手揣在兜裡，斜着眼看宋一念，“你這也不行啊，就這麼看着顧傾城被人拐跑了？”
宋一念心情好，難得回了他一句，“吃傾城的醋了就自己去說，”頓了頓，語氣輕了幾分，“免得耽誤我們。”
這個“我們”，指的自然是宋一念和顧傾城了。
安然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這還是宋一念第一次這麼明晃晃地說出自己的佔有慾。
以前，宋一念都只是做，不說，而今，竟是沒再打算掩飾了？
就在安然驚訝的時候，三人已經走遠。
安然回過神，大步追了上去，正準備追問宋一念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猝不及防地看到前方同樣停下來，回頭看着他們，明顯是在等他們的兩人，生生把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宋一念既然特意沒有再顧傾城面前說出來，明顯是還不打算讓她知道。
如果他不小心說漏了，讓顧傾城對宋一念有了隔閡，只怕宋一念那個看起來冷清淡漠，實際上小心眼又佔有慾十足的傢伙真的會把他丟進河裡，看着他被魚生吞了也見死不救的那種！
“餓了麼？”宋一念問着顧傾城，“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在酒店的時候，連菜都沒有上齊，他們自然也沒有吃飯，只喝了幾口水。
宋一念雖然不願意顧傾城那麼早就見到洛斯和洛洺，但是他也不會讓顧傾城餓到。
雖然會吃醋，但是宋一念依舊不會失了分寸。
顧傾城還不覺得餓，便搖了搖頭。
見狀，宋一念也沒強求，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巧克力。
中考還帶着巧克力，宋一念不太愛吃甜食，所以，這自然是給顧傾城準備的。
宋一念習慣性地幫她撕開包裝，塞進了顧傾城嘴裡。
說是塞，實際上動作卻很溫柔。
米依兒在一旁看着，不自覺地有些豔羨，而後瞥了眼安然，滿臉嫌棄。
都是男生，都是青梅竹馬，怎麼就差這麼多呢？
安然：“……”
嫌棄他幹嘛！
他招誰惹誰了！
越想，安然越覺得委屈，看着宋一念和顧傾城的目光便帶上了絲絲幽怨。
不過，顧傾城對兩人的心理變化毫無所知。
口中巧克力的味道蔓延開來，絲滑甜膩，顧傾城不由眯了眯桃花眼，一臉滿足。
都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吃巧克力會變好。
可是，和宋一念在一起，她好像從來沒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卻依舊在吃巧克力呢。
因爲，有人幫她準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