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醫生說只是昏過去了,可他還是擔心,他的記憶還停留在黎夏念衝出樓道跪在地上失聲痛哭那個瞬間。
她的表情就好像世界末日一樣,讓他有種下一刻她就會隨着那孩子一起消失的感覺。
他愧對他自責,他想說一萬一億聲對不起,但他知道就算他把命抵給她都無法彌補。
沈建元從後面追上來,一把抓住他的輪椅推手,“你給我乖乖回病房去,這邊的事情不用你管,別人死活跟我們沒關係!”
沈諾猛地一甩,要不是那兩個保鏢跟着,沈建元肯定就摔在地上了,他暴怒,“我是你爺爺,你敢用這種態度對我!”
沈諾也急了,“你是我爺爺,少噁心我了,連小孩子都不放過,你是我見過最惡毒最喪盡天良的人!”
沈建元老當益壯,即使是被項子恆暴打了一頓,還是健步如飛,揚手就給了沈諾一耳光。
沈諾脖子本來就挫傷,被他這麼一打咯嘣一聲,痛得他皺眉,他現在最後悔的事就是出生在沈家,“機會我已經給你了,這次是你太過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沈家的財產我不要了,我要告你,我就不信這世上有我沈諾送不進監獄的人!”
沈建元就如同一生戎馬的大將軍,此刻聽自己的親孫子說要告自己,他的威嚴受到了極大的調整,指着沈諾的鼻子,“你再說一遍?”
即使坐在輪椅上也沒有影響沈諾的氣焰,他搖着輪椅直逼沈建元眼前,“我說我要告你,讓你付出法律代價,錯就錯在你傷的人是黎夏念,是我這輩子最想珍惜的女人!”
沈建元抄起柺杖就像砸他,卻被身後的兩名保鏢制止住,“老爺子,這裡有監控,你再動手,警察恐怕……”
沈建元一把推開,“連你們都敢管我,好大的膽子!”說這沈建元翻出手機要給他養的那些打手死士打電話。
沈諾一把搶過他的手機狠狠的砸在槍身上,“你以爲我還會給你機會讓你搬人來,如果我早料到你是個卑鄙到連女人孩子都不放過的人,我早就應該把你給監控起來,是我的縱容害了夏念。”
沈諾眼光溼潤,“你們兩個,把老爺子給我送去警局,告訴警察,如果敢不秉公執法,我沈諾第一個不會放過他們。”
保鏢被嚇得一時啞言,“三少、真的要這麼做,這可是老爺子啊!”言下之意就是得罪不起。
沈建元的關係網確實挺硬的,後盾相當強大,否則此刻他也不會逍遙法外的呆在這裡。
沈諾抓着輪椅扶手霍地站起身,“你們當我沈諾這二十年是白混的?他再能也僅是個老頭子,他那些關係網再硬,幾年不聯繫也疏離了,只要給錢,沒有公關不了的人!總之,我告定你了!”
沈諾向來孝順,對沈建元言聽計從,從小到大還從來沒反駁過他,更何況是用這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沈建元伸手就要去揪他衣領,卻被他反握住手腕。
沈建元氣急敗壞的怒吼,“你竟然爲了一個女人要告我,你這個家族敗類,你這個叛徒,無論是誰,即使是你也沒有告倒我的那個能耐!”
簡直就是冥頑不靈,殺了人都不認罪,或許是殺人對沈建元並非是什麼大事件吧,畢竟他手上又不只這一條人命,當年黑道火拼的時候,刀光劍影,死傷無數也都有死士幫他定罪,法庭那邊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還真沒什麼可怕的。
沈諾雖然不贊同這樣草菅人命的做派,可出生是沒法選擇的,生長在這個環境裡,他就只能認命,習以爲常之後並不覺得什麼。
今天這件事對他觸動很大,原來失去至親的人是這麼痛苦的事情,黎夏念哭到幾乎窒息的那張臉永遠揮之不去。
沈諾看着不知悔改的沈建元,突然呵呵的笑了,對這該死的人生覺得很無力,“知道我沈權沈奕爲什麼都沒有生育能力嗎?”
莫名其妙的話語,有點風馬牛不相及的感覺,沈建元還想訓斥,聽到他的話有點被刺痛,“還不是你們一個個在外面亂玩女人,染了怪病!”
沈諾依舊呵呵笑,目光卻越來越憤恨,他湊近,微微俯身,遞到沈建元眼前,突然提高聲音大吼,“因爲你!”
他的手指近在咫尺的指着沈建元的鼻子,因爲父母早逝,他們兄弟三個是沈建元一手帶大的,處於這份感激,沈諾一直都很孝順,爲了保護含辛茹苦的爺爺甚至不惜傷害身邊的人,包括黎夏念。
可今天的事就好像導火線一樣,徹底引發了他這座火山,“是你小的時候逼着我們練武繼承家業,給我們胡亂吃藥,那些所謂強身健體的藥都有副作用,研發的醫生明明跟你說了,你卻說無所謂,只要能撐起家業,打遍陽城無敵手就可以。”
沈建元身形一顫,“胡說,怎麼可能,那種藥我也有吃!”
永遠都是不認賬不認錯,沈建元是這世上最不講理的人,沈諾抓狂的都要瘋了,“那你就去驗驗看你有沒有精子!”
這是身爲男人最傷最痛的事情,沈諾眼圈泛紅,仰起頭看着頭頂的燈,好半天才壓抑住沒有流眼淚,他猩紅的雙眼,“所以我說了是我無能,不怪黎夏念,如果我能精子,就不用做試管,就算是有一個成活率,我都會用我自己的,我做夢都想當爸爸,我也想要跟夏念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這都是你造的孽!”
沈建元腿一軟,撲通一下跌坐在地上,“別以爲編這種謊話我就會被你擊垮,我沈建元是陽城黑道上最大的勢力,沒人能……”
“過去了,你的時代早就已經過去了,現在是法治社會,收起你那些黑的白的,是你傷了我傷了沈權沈奕,是你的灌輸讓我們只懂恨不懂愛,你說女人如衣服,讓我們不要動真情,所以我們才活成這樣的。”
沈諾忍着身體的傷痛,一把拎起沈建元,“我現在才終於活得像個人,即使那個女人不屬於我,只要看着她快樂我就覺得幸福,是你打碎了我的幸福,拼了我這條命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說完他用力一甩,將沈建元丟到了那兩個保鏢手中,“馬上送去警局,誰不照辦,市局要是徇私我就報到省局、中央、聯合國!”
保鏢被他那波濤洶涌的氣勢嚇得連連點頭,押着沈建元就往電梯間走。
沈建元還在想着沈諾說的話,沈家無後真的是他的責任嗎?不可能,怎麼可能!
“放開,你這個畜生,讓我以前那幫弟兄知道是誰把我送去警局的,你們都別想活命!”
沈諾拿起手機給康建撥了過去,“動員我手上所有的人脈,號召所有弟兄,人不夠拿錢去僱打手,我要你在明天早上之前,給我調派一萬人到市局門前給我守着,誰敢救老爺子,就是不把我沈諾放在眼裡,給我火拼,出了事大不了我抵命!”
“沈諾,你這個孽障、畜生,我要把你從沈家除名,我要讓你一份財產都繼承不了,我要把沈權沈奕撈出來!”
沈建元已經被保鏢拖到電梯間,還不奮力的掙脫着,回頭大罵着沈諾。
都已經撕破臉了,沈諾也不打算再留情面,“你以爲沈權沈奕知道自己無法生育的真相還會擁護你嗎?與一生的幸福相比,錢財什麼都不是,我寧可窮死也不想跟你有瓜葛!”
沈建元被保鏢強行帶上電梯,電梯門關上還能聽見他的咒罵聲,沈諾拖着慘敗的身體靜靜的站着,片刻後跌坐進輪椅裡,狠狠的握着扶手。
李闖這才鬆開一直想要衝出去的項子恆。
沈諾聽見安全出口門推開的聲音,其實他早就知道項子恆站在門後,他低着頭不敢看去,聲音低沉着道歉,“對不起……我知道說對不起也沒用,夏念她,還好嗎?”
說完他自嘲的笑了,“怎麼可能好。她母性心理那麼強,最在乎的就是孩子。”
“我現在唯一能爲她做的就是把我爺……沈建元送進監獄裡,我知道即使這麼做也彌補不了。你,好好照顧她,打官司的事不用操心,我會讓沈建元永遠都出不來的。”
項子恆本打算連沈諾一起打的,誰讓他是沈家人,可如果不是他恐怕連念愛都保不住,還有告沈建元這件事,還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他爲夏念也是拼了。
“你去看看她吧,之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無論我跟夏念腳下的道路有着怎樣的荊軻,我都不會放開她,任何人都別想從我身邊把她搶走。”
沈諾回頭朝病房看去,“算了,我沒臉見她,明明想要默默守護,到頭來那些傷痛全都是我給她的,作爲男人,再也沒有比這更窩囊的事情了。”
沈諾收回視線,搖着輪椅朝電梯間走去。
項子恆也將視線從沈諾背影上收回,推開病房門,黎夏念就站在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