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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22.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心甘應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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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個時辰後白戰醒來,聲音乾澀沙啞得不成樣子,白姝卿親自喂他喝水。白姝卿以前在將軍府時被人服侍慣了,這會照顧白戰喝水,水竟一滴不漏在外面,白跡看得詫異,同時心中一酸。

“大哥覺得好些了麼?傷口可還痛?身子有沒有力氣?會不會覺得冷?我命人再往炭盆中添些木炭。”白姝卿見他平安醒來,心底高興,一口氣說下來尾音都是顫的,她替他往上拉了拉被子,仔細地掖好被角。

白戰一笑攔住她,“好很多了,不必這麼麻煩,”他看了眼同樣心情激盪的白跡一眼,輕聲說道,“對不住,讓阿跡跟卿兒擔心了。”

白姝卿聽得他這話,眼眶一瞬間泛起溼潤,手掌握了握道,“大哥快別如此說,若不是因爲大哥,我跟三哥又怎會毫髮未傷地坐在這裡?”

白戰卻道,“卿兒這麼說你三哥可要不高興了,你沒能見過你三哥上陣殺敵的樣子,他與父親相比亦不遜色半分,我私底下與他切磋,他若是有意相讓我尚能與他打個平手——”

白戰一番話說得極費力,只說得這幾句臉色便已是蒼白如紙,白跡立刻上前讓他莫說了,白姝卿見大哥如此,心裡對那人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安靜片刻,忽覺口中有股苦味,隱隱發澀,白戰蹙眉問道,“我口中這藥是……?”

白姝卿正要答曰不要對這些事多操心,安心養傷就好,白跡卻坦然道,“是王爺將他的藥給了大哥。”

“那王爺的傷可痊癒了?”白戰立刻便問道。

白姝卿見不得白戰被楚景淮利用還對他忠心耿耿、關心有加的樣子,忙道,“大哥快別說話了,好好養傷纔是,楚景淮他如今好好的,大哥纔是受傷的那個,平白替他擔心作甚?”

白戰擡頭看了白跡一眼,後者下意識便避開了他的視線,他遂轉過頭望着白姝卿問道,“與王爺鬧彆扭了?”

“……”白姝卿不願提起這事。

白跡卻被白戰那一眼盯得心裡發虛,輕咳一聲替白姝卿解釋道,“大哥受傷,卿兒心中擔心着急,又覺得大哥是因爲王爺纔會受傷,心急之下遷怒於王爺,兩人之間便有些不愉快……不過大哥不必擔心,王爺其人大度,爲這點事不會與卿兒計較,待卿兒自個想通了,兩個人自然和好如初。”

喉間一抹鹹腥涌上來,白戰用力壓下,一字一句略顯吃力,“卿兒不懂事便罷,你也跟着胡鬧,”見白跡無言以對地垂下頭,白戰碰了碰白姝卿的手背,輕了聲問道,“你可知王爺是如何受的傷?”

白姝卿壓下心頭浮上的那抹怪異不安,搖頭低聲道,“我不知。”

“先前一戰,我與藩王鄧遊之子於馬上交戰,他佯裝教我刺傷令我放鬆警惕,是王爺替我擋下他忽然刺來的□□,否則我極有可能再也無法見到你們面容,我想也是那時王爺去到王府的家信纔會突然斷掉。”

白姝卿驚愕地擡眼,似在消化白戰這番話的含義,慢慢令自己平靜下來,半晌才道,“那王爺……當時受傷嚴重麼?”

白戰輕扯嘴角,“王爺的營帳就在不遠處,卿兒心中有什麼疑問爲何不去親自問他,嗯?”

白姝卿遲疑地站起身,手抓着兩側的衣服支吾道,“大哥,那我……去看看他,你且好好養傷,天亮後我再過來。”

“去罷。”白戰朝她輕輕擺手,柔聲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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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景淮營帳裡已沒了光亮,白姝卿命帳外守衛的侍衛莫要出聲,她慢慢掀開簾子,彎腰進了去。頸上立刻被抵上了尖而涼的硬物,白姝卿知道那是什麼,因爲此時此刻,原本該在榻上躺着的人卻站在離她不遠處,舉着手臂,手中長劍伸向她。

儘管剋制了,白姝卿還是發出了輕微的驚嚇聲,帳外侍衛聽到異響,正要掀簾而入時楚景淮沉聲道,“這裡沒你們的事。”

“諾。”

楚景淮收了劍,卻不捻亮帳內燈光,而是慢慢走到榻邊,一掀衣襬坐好,對絞着手指站在原地的人說道,“你過來做什麼?”

白姝卿下意識地撒了謊,“大哥已醒了過來,他想安靜休息養傷,我在那裡只會打擾他,所以我——”

“那爲何不宿在昨夜的帳子裡?”他打斷她,淡淡問道。

白姝卿一怔,旋即擡頭看他,他淡然地坐在那裡,於黑暗裡看不清屬於他的一絲表情,她不知該如何作答,沉默片刻忽然道,“……對不起,那我回我的帳子裡睡。”說罷轉身便走,卻在即將碰觸到簾子時教人用力地扣住了手腕,她側頭望去,方纔還好好坐着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已來到她身側,他身上的龍涎香一點點充盈了她的鼻端。

“說罷,找我有何事?”他篤着眉頭,手上的力道不減,“以你的脾氣,一定是有事找我纔會這麼忽然過來。”

“我……”白姝卿用力掙了掙,掙不開,悄悄吸了口氣說道,“我聽大哥說,你是爲了救他才受的傷,我是代我大哥來謝謝你——”

手腕猝然劇痛,白姝卿忍不住輕輕“啊”了聲,便聽得他道,“我救他只是不想父皇失去他的左膀右臂,大哥驍勇,底下兵將對他甚是擁戴,若軍中無他,這仗打不打得贏還是問題,我並非爲了你才救他,你又憑什麼替他道謝?”

“你說的不錯,”白姝卿聽他如此說,心裡反而慢慢平靜下來,輕聲道,“但他是我大哥,無論如何,我都該感謝你對大哥的救命之恩。”

“僅是這樣?”

不然還會因爲什麼?白姝卿輕輕點頭。

下一瞬,楚景淮順勢握着她的手,穿過胸前的衣襟,令她的掌心覆在傷口之上,白姝卿渾身一顫,單憑觸感便足以想像傷口的觸目驚心,那種痛她也曾嘗過,這時撫着他胸口的傷,從指端蔓延到右半側身體,密密麻麻地疼得厲害。

以往面對他,她總能牙尖嘴利,這會卻像有什麼忽然梗在喉間,五臟六腑也跟着難受起來。

楚景淮卻忽然鬆開了她的手,稍稍退後一步,負手而立、背對她望着帳外,語氣微微冷了,“你走罷。”

眼睛適應了帳內的黑暗,帳外月光照進帳內,高大的身軀拖着身後長長的黑影,莫名顯出幾分寂寞,白姝卿忽覺眼前的畫面有些熟悉,似在百年千年之前,一樣的月光下,有誰這般長身玉立、不染纖塵,又有誰嗓音甘甜柔美,卻帶了絲小心翼翼的試探,“你在思念遠方親人嗎?”

他轉過頭,空白的面容一點點浮現,嘴角略略勾起,眼中卻無波無瀾更無絲毫笑意,一字字道,“我沒有親人。”

“那……我做你的親人好不好?”

腦海中盤桓的聲音戛然而止,白姝卿緩緩走上前,手臂從他身後環上去,輕輕抱住了他的腰。感覺到他的身體微微一僵,她反而更堅定,在他身後低聲道,“我不走。”

“若是爲了我救你大哥的事,不必勉強——”

白姝卿貼着他的後背搖頭,“在我們那裡,夫妻本來就該同牀共枕的,夫妻感情不和纔會分居而處。”

“你們那裡?”他轉過身來,淡淡反問。

白姝卿腦子飛快一轉,“我是說在我們將軍府,傳統便是如此,就像爹跟娘,就算吵了架也歇在一起,一覺醒來便和好如初了。”

楚景淮忽地笑了,“白將軍果真治家有方。”他斂去笑意,又忽然問道,“你確定今夜要留下?”

白姝卿點頭。

“你既選擇留下,若發生了什麼,你也不會後悔?”

白姝卿遲疑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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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後背與他的胸膛仍緊緊貼合,她如一隻小貓兒蜷縮着嵌在他懷裡,醒了身子卻懶得動,擡臂隨意捉起他的一縷發握在手裡把玩,他的長髮烏黑,居然相比她的還要更柔軟些。

“醒了?”身後的聲音低啞傳來。

“嗯,”她低低應了,小聲道,“我正準備去看看大哥,你再睡一會?”

“一起。”

兩個人攜手走進白戰的營帳時,牀上的人明顯是詫異的,不消一會白戰收拾好臉上的表情,吩咐服侍的人先下去。白姝卿從楚景淮掌中輕輕抽出手,自覺接過湯藥,坐在牀邊喂白戰喝下。

“待大哥養好傷,咱們便可以回寧安了。”

白戰看了楚景淮一眼,“其實若卿兒想念寧安,不妨跟隨王爺先行,我養好傷再同你三哥一起回都城,到時再與爹孃跟你團聚。”

白姝卿卻搖頭,“我想留在這裡陪大哥養傷。”

楚景淮輕咳一聲打斷二人,“我已派人向父皇稟明,少將軍負傷,我與白跡留三萬精兵在此駐守以護少將軍安全,待少將軍傷勢轉好,即刻率兵返回都城。”此地畢竟是鄧遊的地盤,不可久留。

白姝卿忽然想到楚景淮向她提過的太子準備在他回程中刺殺他一事,心思慢慢動搖,大哥晚些回寧安,這樣便不會遭到太子伏擊,是好事,不過……她回身看向楚景淮,他正盯着她看,此刻便與她對視。在將來那種時候她是該與他在一起的。

“我同你一道回寧安。”白姝卿望着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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