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看完視頻,馬上提出了一個問題,“我游泳一般,哥,你水性好,你看看,巫百靈在水裡這半分鐘,這樣子是真的不會游泳,還是裝的?”
“哪怕是想要自殺,人一旦落水,掙扎求生是本能,如果會游泳,很難掩飾。況且巫百靈是真的沉下去了,喝了一肚子水,陷入昏迷。依我看,巫百靈是真的不會游泳。”易文翰給出讓吉時失望的回答。
吉時贊同地說:“看來應該是這樣,邰志斌這些天應該也是一直在調查巫百靈會不會游泳。他說過,會找巫百靈從前的同事同學,如果真的查到巫百靈會游泳,他肯定會告訴我的。”
“所以啊,邰志斌如果查到巫百靈不會游泳,說不定已經打消了對她的懷疑。”易文翰的潛臺詞是,你可以放下對巫百靈的懷疑啦,這就是個剛剛痛失三個至親的可憐女人。
易文翰和吉時在醫院裡等了一個小時,終於等到了巫百靈甦醒。這一次,他們倆決定改變態度,對巫百靈溫柔以待,以免這個女人短時間內再挨第二針鎮定劑。
“巫女士,”吉時拿出了對待學生般的溫暖,“你的遭遇我們深感同情,但是邰志斌的案子還是要查的,你也希望殺害他的兇手能夠得到制裁,是不是?”
巫百靈這一次冷靜許多,但就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又讓他們失望了,她說:“這都是命,命裡註定,志斌會娶我這個天煞孤星,死於非命。要說制裁害死他的人,那就制裁我吧。”
“你怎麼就那麼肯定,一定是你剋死了邰志斌呢?是誰跟你說你是什麼天煞孤星的?範大師?他是誰?”易文翰有點壓不住他的火爆脾氣了。
“範大師就是範大師,一開始我也不信他,可是他把我的事情算得很準,我老公的死也證明了他說得沒錯,毋庸置疑,我就是天煞孤星。”巫百靈苦笑着說,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
易文翰無奈搖頭,看來得用點非常手段了,他問:“你還記不記得,你把包丟在哪裡了?”
“包?”巫百靈對於易文翰突然的轉換話題表示疑問。
“對,你出門肯定是帶着家裡鑰匙錢包和手機吧?這些東西現在在哪?”
巫百靈茫然搖頭,“我不記得了,我從範大師那裡出來以後,我一直很亂,想着要不要自殺,哪有心思顧什麼包?”
“你什麼時候去和離開的範大師那裡?”易文翰對於範大師這個稱呼是越來越反感了,可現在不知道這傢伙姓甚名誰,只能也跟着叫大師。不過也沒什麼,反正“大師”這個詞已經被現代人給玩壞了,成了充滿諷刺意味的貶義詞。
“我晚飯後,大概是七八點左右去找的範大師,在他那呆了一個多小時,離開時是幾點我不記得了。”
“也就是說,你有可能把隨身的揹包落在了範大師那裡?”易文翰追問。
“我不知道,”巫百靈想也不想便答,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你們爲什麼要問我的包?”
“你不想知道邰志斌是怎麼死的嗎?”吉時用這個問題去應對巫百靈的問題。
“怎麼死的還重要嗎?歸根結底,是被我這個天煞孤星剋死的。”巫百靈哽咽着說。
“兇手是用鑰匙開門入室行竊的,而邰志斌晚上沒有反鎖門,就是爲了等你回家。兇手行竊的時候發現臥室裡有人,便進入臥室,而當時邰志斌很可能以爲進去的是你,也沒開燈,也絲毫沒有警惕,結果被兇手刺了數刀,失血而亡,他的死亡過程是很痛苦的。”吉時聲情並茂地講述,儘量讓巫百靈形成畫面感。
“你看,”巫百靈又哭又笑,“志斌以爲是我,所以纔沒有警惕,說到底,還是因爲我。”
“重點是,你們家還有沒有其他備用鑰匙!”易文翰趕忙把再次跑偏的巫百靈給拉回來。
巫百靈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沒有,沒有其他備用鑰匙。所以,所以兇手是撿到了我的揹包,拿着我的鑰匙去開門的?”
易文翰嚴肅地說:“我看過你的身份信息,你的身份證上的家庭住址就是你跟邰志斌的家。所以兇手很有可能是撿到了你的包,拿着你的鑰匙找到了你的家。所以你現在必須要好好想想,你把揹包丟在了什麼地方?是不是落在了範大師那裡?”
巫百靈癡癡地問易文翰:“也就是說,如果我沒有弄丟我的包,志斌就不會死?如果我沒有想自殺,直接回家,志斌就不會死?”
易文翰重重點頭,“是的,所以什麼天煞孤星都是狗屁,什麼你沒死所以邰志斌死了,都是狗屁!現在,你告訴我們,告訴你這些狗屁言論的範大師到底是誰。”
巫百靈陷入了激烈的心理鬥爭,她一會兒釋然一會兒又糾結,神色迅速變化,最後,她一開口還是讓他們倆失望了,“不,不對,範大師說了,這些都是命,如果我不改命,就改變不了現實。我沒聽他的話改命,以爲我死了就能救志斌,可是我對抗不了我的命格,我還是害死了志斌。這都是命!”
易文翰耐心耗盡,乾脆起身,不想再跟這個固執的女人多說一句。他衝吉時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吉時上。
“改命?範大師能改命?”吉時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巫百靈堅定地點頭,“如果我昨天晚上聽他的,讓他做我的貴人爲我改命,志斌就不會死了。可我卻拒絕了範大師,自作聰明,以爲自己死了就能救志斌。還是我,還是我害了志斌。”
吉時湊近巫百靈,小聲說:“我媽說我一直找不到對象是我命不好,一直張羅着給我找個大師改命。你能不能把範大師介紹給我,聽你這意思,他好像很神。”
巫百靈一把抓住吉時的手,“聽我的,去改命,你看看我,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如果聽範大師的話改命,志斌就不會死了!”
“行,我去,那個,這個改命要怎麼改?要花很多錢嗎?”吉時假裝非常感興趣。
“錢倒不是最重要的,得測八字,找到你的貴人才行,這種事,可遇不可求的。但你得去試一試,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巫百靈又要情緒失控。
吉時馬上趁熱打鐵,向巫百靈要範大師的聯繫方式。
傍晚,易文翰和吉時從醫院離開,踏上了尋找範大師的路。
高朗傳給了易文翰範大師的資料。範家郎,男,55歲,尚城本地人,名下有個喪葬用品商店,主營喪葬事業,他自己是個喪葬司儀。
二人通過工商註冊的地址找上了範家郎的商店。
因爲是下班時間,他們抵達時正好趕上範家郎在關店面的捲簾門。
“範大師!”吉時從範家郎背後打招呼。
易文翰則是觀察周圍店面哪家有監控,他想要通過監控確認昨晚巫百靈離開這裡時有沒有揹包。
範家郎回頭,警惕地望着吉時。
“範大師,我是熟人介紹過來的,聽說您能夠改命?”吉時滿懷期望地問。
範家郎一看這是生意上門,便又打開了捲簾門,引領他們二人進去。
商店門面很小,櫃檯後只有一個座椅,說明這家店就是個一人店。範家郎把他們領進了店面後面的一間充滿封建迷信氛圍的小屋,披上一件灰黑色的道袍,像模像樣地坐下,拉着長調問吉時什麼情況。
易文翰不願在這樣的環境裡多呆,乾脆把證件拍在範家郎面前,“就是這麼一個情況。”
範家郎當即便傻了,他默默脫下道袍,褪下大師的面具,一副老實本分守法公民的謙卑樣,表示以最誠實的態度全力配合警方。
範家郎承認,巫百靈昨天下午打電話過來預約,他們約定晚上八點見面。
巫百靈說,她是從鄰居那裡聽說了範大師是個算命大師,她原本是不信這些的,但是最近她的生活發生了諸多變數,她倍受打擊,爲了走出陰霾,扭轉命運,她不得已開始相信了命數之說。
範家郎先是通過巫百靈的狀態判斷了她最近在走黴運,然後便索要她的生辰八字。
巫百靈早有準備,她知道來算命是一定要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的,她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給範家郎看。
範家郎給巫百靈測了八字,隨後驚訝地發現,巫百靈竟然是極爲罕見的天煞孤星命。
天煞孤星即爲劫煞加孤辰寡宿,隔角星疊加,陰陽差錯,刑剋厲害。既有貴人解星,亦無可助。簡單來說,天煞孤星命指的是一個人註定一生孤獨的命運。它雖爲大凶之相,但兇星並不對本人有影響,而是對其周圍的人呈極惡之勢。
於是範家郎又算了一卦,得出結論,說巫百靈最近剛剛失去至親,並且此至親還是夭折,是男性。
“等一下,”易文翰突然打斷範家郎,“你怎麼知道巫百靈的兒子剛剛過世?”
範家郎正侃侃而談,突然被打斷,面對這個問題先是一愣,而後深不可測地一笑,回答:“卜算。”
“少來這套。”易文翰沒好氣地說。
範家郎的手在桌上的幾枚古銅錢上來回摩挲,又拍了拍旁邊的一本《周易》,微笑着說:“警察同志,我知道你們不信這個,但不能因爲你不信,就否定它的存在。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東西,流傳了幾千年,自有它的道理。”
吉時眼看易文翰又要開懟,趕忙插話阻止,“然後呢?巫百靈承認了?”
範家郎繼續講述。
巫百靈當即便嚎啕大哭,表示來的時候還抱有懷疑態度,現在已經徹底折服,她告訴範家郎,她的兒子剛剛出了意外溺水而亡,而在這之前不久,她的親弟弟也死於食物中毒。
範家郎問巫百靈是否知道兒子和弟弟的八字。巫百靈說只知道弟弟的生日,具體幾點出生的他不知道,但是兒子是她生的,她記得清清楚楚。
範家郎又查了巫百靈兒子的八字,最後得出結論,邰逸康是火命,水克火,所以邰逸康死於水。
巫百靈相信了自己是天煞孤星命,她說她12歲那年父親過世,15歲母親過世,32歲弟弟過世,33歲兒子過世。現在,她在這世界上只剩下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至親——丈夫。
巫百靈向範家郎確認,她的這些血親,是不是都是她剋死的。
範家郎默默點頭。
巫百靈哭得更悽慘,她噗通一聲給範家郎跪下,請求範大師幫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