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者,克也;孤星者,孤也。天煞孤星天降臨,孤克六親死八方,天乙貴人若能救,行善積德是良方。”範家郎搖頭晃腦地振振有詞。
“什麼意思?”易文翰翻了個白眼,不屑地問。
“意思就是,想要幫她,唯一的辦法就是爲她改命,而這個改命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只有天乙貴人才有可能。當然,只是可能,後期還得靠她自己行善積德作爲協助。”範家郎不知不覺中又變成了神棍範大師,自信老練,張嘴就來,熟練流利,道袍不過是外在行頭,穿與不穿也沒什麼區別了。
易文翰扶住額頭,又懶得說話了。
吉時趕忙接棒,“上哪找天乙貴人啊?”
“這個嘛,可遇不可求,能不能遇上,也要看她的命數,命裡有沒有貴人。”
“那她有嗎?”吉時追問。
範家郎深不可測地一笑,“別急,聽我細細道來。”
接下來,範家郎告訴巫百靈,能否遇到貴人也看命。在這之前,他要先測一測巫百靈丈夫的八字,因爲巫百靈的弟弟和兒子都集中在最近過世,範家郎擔心此時是巫百靈煞氣最重的時候,她的丈夫最近也恐遭不測。
巫百靈馬上又打開備忘錄,奉上了邰志斌的生辰八字。
範家郎看過後得出結論,邰志斌是木命,金克木,他的危險來自於金。他讓巫百靈回家後把家裡的剪刀、菜刀甚至是水果刀、指甲刀全部丟棄。最好能夠讓邰志斌遠離一切金屬。
巫百靈說家裡的刀,甚至是所有金屬的東西都丟掉都行,可丈夫要上班,公司肯定也會有這些東西。丈夫上班開的車也是金屬啊。
範家郎便又測算一番,稱邰志斌的危險期就在最近三天,只要能夠確保這三天內他遠離任何金屬即可。但話又說回來了,除非邰志斌這三天去深山老林裡躲着,否則現代人生活,怎麼可能遠離金屬?
巫百靈說她老公根本不信這些,不可能配合,問範家郎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她又一次給範家郎跪下,說自己命不好,已經害了這麼多親人,如果丈夫再被她剋死,她就是千古罪人,寧願一死謝罪。只要範家郎能幫她,能救她丈夫,她什麼都願意做。
範家郎看巫百靈如此虔誠,失去了這麼多親人又着實可憐,便動了惻隱之心。他告訴巫百靈,能夠剋制天煞孤星的天乙貴人難找,但是也不是隻有天乙貴人一種人能幫忙。
天德貴人、月德貴人、太極貴人、福星貴人,都是自身福大命大之人,他們都能與天煞孤星抗衡,只不過要論最佳的,那還是天乙貴人。
巫百靈把希望寄託在了範家郎身上,說他見多識廣,來找他測算八字的人一定很多,問他是否知道誰是這些貴人。
範家郎說巧了,他自己本身就是福星貴人。
“你是福星貴人?”吉時聽到這,終於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來。
範家郎變了臉色。
易文翰也聽不下去了,嘲諷地說:“根據我的經驗,你這位福星貴人要麼就是獅子大開口,讓巫百靈花錢從你這買點什麼,要麼就是提議巫百靈這個天煞孤星跟你在一起,做一對兒露水夫妻,以此來壓制她的煞氣。哼,福星貴人,我看你呀,離服刑貴人不遠了。”
範家郎來了脾氣,“二位警察同志,你們今天來找我是爲了什麼?是不是發生了命案?巫百靈的丈夫是不是死了?”
易文翰點頭,且聽範家郎的下文。
“哼,事實已經證明,我的測算成真。沒錯,我是跟巫百靈說了,我是福星貴人,我能幫她,方式就是她在我這跟我呆上三天,由我折損自己的福運來剋制她此時最旺盛的煞氣,以保她丈夫的性命。但她拒絕了,我想,她現在一定是後悔萬分。”
“只是跟你呆三天而已的話,她爲什麼拒絕?爲什麼寧可自己去尋死?”易文翰惡狠狠地質問。
“尋死?”範家郎嚇了一跳。
“是,她跳江自殺,幸好被搶救回來。範家郎,你的這番胡言亂語差點害死了一個可憐人,你還好意思說什麼行善積德?最缺德的就是你!”易文翰的火爆脾氣是徹底剋制不住了。
吉時趕忙用眼神安撫易文翰,“哥,範家郎自有相關部門去處理,咱們還是關注巫百靈的包。”
易文翰深呼吸,別過頭,懶得去看範家郎。
“範家郎,巫百靈從你這離開的時候,她有沒有揹包?”吉時問。
範家郎還沉浸在即將要被相關部門處理的驚恐之中,聽到吉時這麼問,本能地回答:“那當然,我還偷她的包不成?幹我們這行講究你情我願,我還能強迫她不成?她好端端地從我這離開的,不信,你們可以去查附近監控啊。”
“你沒拿她的包,那她家的鑰匙呢?”吉時冷聲問。
“鑰匙?什麼鑰匙?我拿她鑰匙做什麼?”範家郎莫名其妙。
吉時不想告訴範家郎昨晚邰志斌死在家裡,還真的是死於金屬利器,以助長封建迷信的歪風,於是便問:“昨晚巫百靈走後,一直到今天早上,你在哪,跟誰在一起?”
“啊?懷疑我?”範家郎嚇得從椅子上躥起來,“天地良心,我沒殺人啊!”
“天地良心?”易文翰又被這四個字給點燃了剛剛平息的怒火。
吉時趕忙擋在易文翰前面,厲聲命令:“老實回答問題。”
範家郎難爲情地低下頭,似乎在猶豫說還是不說。
十分鐘後,易文翰和吉時從與範家郎的商店幾個門面之隔的一家髮廊出來,易文翰臉色極爲難看。
“今天晚飯都免了。”易文翰着實被噁心着了,先是被範家郎,而後是被範家郎昨晚過夜的地方,和與他過夜的女人。
美女巫百靈讓範家郎這個老色狼起了色心,但他還真是講究你情我願,被巫百靈拒絕之後,他轉頭就去光顧他常去的老地方。
“至少監控和按摩女能夠證明範家郎的不在場證明,還拍到了巫百靈揹着包離開。看來範家郎的嫌疑暫時排除了,”吉時看易文翰臉色難看,趕忙說,“這一趟雖然是有點噁心,但是收穫很大啊,至少能讓這兩家店關門大吉。”
“唉,封建迷信害死人,範家郎色心大起,差點害死了巫百靈,間接害死了邰志斌。”易文翰爲這三人的連鎖反應感慨不已。
如果巫百靈沒有去找範家郎,也就不會受騙;如果範家郎不是騙巫百靈委身於他,讓巫百靈走投無路,拒絕之後決定以死挽救邰志斌;如果她不輕生,就不會丟了身份證和家鑰匙;如果沒弄丟揹包,也就不會被兇手撿到,邰志斌也就不會死。
“等一下,”吉時剛要上車準備離開,突然想到了什麼,“我還得再去問範家郎一個問題。”
兩人又折返回去,剛好又堵住了正放捲簾門的範家郎。
範家郎一看又是這二位,差點哭出來。
“範家郎,你怎麼會知道巫百靈剛剛有親人過世,而且還是年幼夭折的男性?”吉時開門見山,“別說是你算出來的,實話實說,配合警方工作,否則從重嚴懲。”
範家郎爲難地苦着一張臉,“幹我們這一行的,都比較善於觀察細節。巫百靈的手機屏幕是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中間是個小男孩。一般來說,照顧年幼孩子的母親很少有留指甲的,我看到她的指甲很長了,而且都那麼晚了,一個母親不在家照看孩子跑我這兒來。最重要的是,她一副喪氣樣,一看就是家裡剛有人過世。”
“你就是根據這些細節猜的?”吉時追問。
範家郎點頭,“沒辦法,我只能冒險猜,以前的客戶都是經人介紹的,介紹人一般都會先跟我說說對方的情況。可是巫百靈的鄰居跟她介紹了我之後,也沒事先跟我打招呼啊,我對她的事情一無所知,只能瞎猜。”
“她說了是哪個鄰居介紹她去找你的嗎?”吉時對範家郎的回答非常滿意,繼續問。
“沒說,我也好奇呢,誰介紹的,怎麼也沒事先找我,不懂行情,不找我要回扣呢。”
吉時嘆了口氣,“範家郎,我奉勸你,行善積德是良方!”
易文翰忍俊不禁,這還真是諷刺,那些奉勸人們行善積德的大師們,自己本身就在做着詐騙的缺德事兒,他們纔是最不信報應不爽的唯物主義者。
“怎麼?”上了車,易文翰馬上發問,“吉老師又開始懷疑巫百靈了?你覺得她根本沒有介紹人,是自己主動找上門,故意把八字存在手機裡,故意給範家郎看手機桌面照片,故意留指甲,約在晚上,故意表現出極度悲傷,讓範家郎‘算’出她的真實情況?”
“是的,你不能怪我懷疑巫百靈。調查巫百靈的邰志斌死了,又留下那樣的死亡訊息;巫百靈故意暗示範家郎,給自己製造了一個自殺動機;還有巫百靈跳江自殺的表演,等到民警趕到才跳下去確保自己肯定被救。巫百靈絕對可疑。”吉時有八成的把握,巫百靈不清白。
“可是,她爲什麼?”易文翰不是全然否定吉時的觀點,只是有一點他想不通,巫百靈爲什麼要殺死自己的親生骨肉和邰志斌。沒有合理動機,又有不在場證明,警方根本沒法把巫百靈視作嫌疑人去調查。
“也許,也許巫百靈恨邰志斌,恨一個男人,就要先殺死男人最親最愛的兒子,讓他飽嘗痛苦之後,再殺了他。”這是吉時能夠想到的,一個陰暗變態女人的完美復仇。
“爲什麼恨邰志斌?”易文翰問。
“也許,也許跟巫百靈的弟弟有關。巫百靈是扶弟魔,一手把弟弟拉扯大,對弟弟的感情非常深厚,可是邰志斌卻總是因爲她資助溺愛弟弟跟她吵架,兒子出生後,又佔用了弟弟的資源。最後,如果弟弟的死跟邰志斌有關的話……”
“打住,”易文翰打斷吉時,“吉老師的發散思維果然了得,但這只是你的憑空猜測。”
吉時自己也覺得這個猜測不太靠譜,可是這是他目前能夠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動機了。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你這邊用你的方式去查入室盜竊殺人案,我呢,要從巫百靈弟弟的死着手。哥,還得麻煩你,幫我搞到她弟弟的案件資料。食物中毒,也是非自然死亡,警方肯定有記錄的。”
易文翰義不容辭,他是越來越不敢忽視吉時的異想天開了,因爲根據以往經驗,這傢伙總是瞎貓碰上死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