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詭異的安靜,除了車輪碾過青石地面的聲音。
攤主們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彷彿這架巨大的馬車是通往幽冥地府的靈車,隨時會將生靈拖入地獄。
除了攤主外,可以稱之爲生靈的就只剩下撲克大人四人了。
彷彿這條長街上就不應該有活着的生命,先頭三匹黑亮的高頭大馬徑直向四人走來,每條馬腿都邁着相同的節奏。
但奇怪的是巨大的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居然是無聲無息的。
隨着高頭大馬漸漸逼近,馬後面桃紅色的車廂越來越大。
車廂不僅顏色奇異,連造型也是別緻……
那分明就是一朵巨大的含苞待放的桃花!
這桃花般的車廂足足有三四層樓高,層層疊疊的花瓣都嬌羞的收攏在一起,不知道車廂內有什麼。
隨着三匹黑馬無聲無息的在四人面前站定,桃花車廂微微晃了晃。
車輪聲消失了,甚至連風聲都被這巨大的車廂阻隔。
子奇感覺這桃花般的車廂就像一個巨大的吸音器,四周靜的可怕。
就在四人不知所措時,車廂發生了變化,收攏的花瓣開始慢慢打開,就像一朵真正的桃花在四人眼前綻放。
花瓣粉嫩嬌豔,遮天蔽日。
陽光穿過巨大的花瓣,也似沾染了桃紅,子奇感覺大家正站在一片紅粉中。
但遺憾的是,當第一根鵝黃色的花蕊露出頭時,花瓣停止了綻放,所有的花瓣就像被束縛住的玫瑰般定在半空。
霎時所有攤主都擡起了頭,雙眼緊緊地盯着那根鵝黃色的花蕊。
一隻白玉般的小手從花蕊中伸了出來,這隻手還微微攥着拳頭。
當看到這隻手時,子奇能明顯感覺到四周所有的攤主都鬆了一口氣,縈繞在周圍的壓抑氣氛消失了。
“呵呵。”嬌滴滴的笑聲從花蕊中傳了出來,“大家不用緊張,來索供的是我蓉格,這次獅寶寶需要的東西大家請看……”
伴隨着悅耳女聲的一個長音,白玉般的小手漸漸打開,手中握着一根黃橙橙的香蕉。
“好了,開始吧。”
嫵媚動聽的聲音消失了,小手也消失了。
就像得到了一個指令,所有攤位上有香蕉的攤主即刻開始行動起來。
黃橙橙,金燦燦的香蕉瞬間從四面八方拋向花蕊,桃花般的車廂此時就像一張血盆大口吞噬着獻給自己的貢物。
隨着香蕉的不斷拋入,花瓣也開始慢慢打開。
隨着花瓣慢慢打開,攤主們也越來越有幹勁。
很快所有的攤主都加入到行動中來,他們分工明確,有條不紊。
十幾個人高馬大的咕嚕族攤主圍住了巨大的馬車,連續不斷的向花蕊中拋入香蕉,巴魯也是其中一員。
剩下的攤主組成幾條長龍,開始絡繹不斷的傳輸香蕉給中間的人。
衆人拾柴火焰高,伴隨着長街上香蕉的不斷減少,桃花緩緩綻開。
伴隨着桃花緩緩綻開,笑容也逐漸出現在攤主們的臉上。
連巴魯這個傢伙的臉上也開始出現笑容,他不斷的重複着轉身接貨,再轉身拋貨的動作,汗水開始順着脖子滑落。
越來越多的花蕊露了出來,市場上的香蕉也越來越少。
巨大的桃花馬上就要完全綻放了,四片花瓣已經全部打開,僅剩下最後一片還在頑強抵抗。
伴隨着越來越多香蕉的犧牲,這片花瓣終於放棄了捲曲,伸展開來,但花瓣的最前端還在微微顫抖。
就在這時,香蕉用盡了!
衆人的眼睛都眨也不眨的盯着這最後一片花瓣。
她還在微微顫抖,微微顫抖……
終於,花瓣不動了,但最前端還是沒有完全打開,就像是沁了水的裙邊,有那麼一點點捲曲的弧度。
就是這一點點弧度令衆人再度陷入恐慌,他們互相看看,噤若寒蟬。
汗水再度從巴魯脖子上滑落,似乎比剛纔幹活時流下的還要多。
“呵呵。”嬌滴滴的聲音再度傳來,“大家都很努力,做得很好,但是……”
這一聲“但是”猶如恐怖的武器一般令攤主們各各面如死灰。
“桃花還是沒有完全打開哦,這說明你們提供的香蕉是不夠的,這樣獅寶寶是不會開心的。我蓉格當然是無所謂了,但阿德勒知道了就不好了。呵呵,給你們五秒鐘解決這個問題吧。”
怎麼辦?怎麼辦?
阿德勒的名字就像死神一般震懾着整個人羣,他們抓耳撓撒,手足無措。
“五。”
伴隨着第一聲嬌滴滴的倒計時,巴魯霍然轉過身,死命盯着阿棗。
“你,你想幹什麼?”阿棗被巴魯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
“都怪你,都怪你!”巴魯憤怒地衝了過來,“你看到沒有,看到沒有!”
“退後,不許你碰阿棗。”撲克大人迅速擋在阿棗身前。
“四。”
“天啊。我敢打賭,這花無非就是差了一根香蕉而已,都是你小子……”巴魯連說邊痛苦的蹲在地上。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花瓣只差一步就能完全綻開,也許這時候再扔上去一根香蕉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
但再也沒有香蕉了。
阿棗只不過是吃了一根香蕉,但那一根香蕉就成爲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三。”
嬌滴滴的倒計時毫不留情的響起。
“阿棗。”靈靈迅速拉住想要動彈的阿棗,“你沒有做錯什麼,這不能怪你。”
“阿棗!”子奇也緊緊的拽住了他圓滾滾的身軀,“你想做什麼?”
“俺,俺也不知道……”阿棗茫然無措的說道,“俺只不過是餓的不行了吃了一根香蕉,這在俺的家鄉根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知怎麼的,在這裡竟給大家添了這麼大的麻煩……”
“二。”
“對,都怪你!”
伴隨着第一聲責怪,茫茫然的人羣中指責的聲音沸騰了。
“對,就差你那一根。”
“你牽連了所有人,你知不知道?”
“阿德勒知道了可不是鬧着玩的!”
“都怪你這個矮胖子!”
“你這個混球!”
“老子殺了你!”
聲浪襲來,就像洪水找到了突破口。
指責漸漸變成了謾罵,其實在這條長街上又有幾人沒吃過香蕉呢?
但一旦出現問題,沒有人敢反抗強權,更沒有人會責怪自己。反正總有人會成爲大家集火的目標。
阿棗就是這樣的目標。
“誰敢!”撲克大人一邊護着阿棗一邊大聲怒吼着。
“一。”
嬌滴滴的聲音在喧囂的人羣中依然很有穿透力。
“我……我……”阿棗面紅耳赤,在衆人潮水般的責難下就像犯下不可饒恕的過錯的人一樣低下了頭。
就在這時,蹲在地上的巴魯慢慢擡起頭望着阿棗,“你還沒付錢呢,對吧。”
這是相當壞的一句話,這句話也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雖然阿棗身材魁梧,但畢竟只有四歲,他思考問題的方式非常簡單。
一根香蕉先是讓大家寸步難行,逼的撲克大人不得不同時拿出珍貴的撲克牌和手槍。
現在又讓一條街的人都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這都是俺的錯。
最後,這個討厭的男人說的對,俺還沒有付錢。
所有的錯都是俺一個人的……
“阿棗!”
伴隨着子奇三人的驚呼聲,阿棗圓滾滾的身軀旋轉起來,衆人拉都拉不住。
“再見了,大家。”阿棗輕聲道別,整個身軀騰空而起,飛向那差一點點就會完全綻開的花朵。
噗嗤一聲,彷彿落入棉花堆中,阿棗消失不見了。
“零。”
蓉格的聲音姍姍來遲。
“你這個混蛋!”撲克大人一把將蹲在地上的巴魯拽了起來。
就在此時,花瓣最後一點點捲曲完全撫平,一朵巨大的桃花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下。
“呵呵,很好很好,你們果然還是有辦法的。”蓉格的聲音嫵媚動人,“我想這些貢品足以令獅寶寶開心了,你們可以安心做生意,阿德勒一時半會是不會來了。呵呵呵。”
伴隨着蓉格的嬌笑聲,三匹黑亮的大馬無聲無息的調轉了車頭。所有攤主和馬車剛來時一樣,默默地立在路邊,低下頭一動不動。
馬腿又開始邁起頻率相同的步子,巨大的桃花車廂緩緩向前駛去。
“站住!”撲克大人衝着馬車大聲吼道,一雙手還緊緊抓着巴魯的衣領。
但馬車毫無反應,只有車輪旁被輕輕帶起的的幾片枯黃的落葉默默的迴應着撲克大人。
“混蛋。”撲克大人望着漸行漸遠的馬車輕輕說道。
日頭漸漸西斜,他望了望身旁的子奇和靈靈,又冷冷的看了一眼還在繼續掙扎的巴魯大聲喊道:“我們追!”
說完撲克大人就帶着比自己高大不少的巴魯衝了出去。
“喂喂,你帶着我做什麼……”巴魯發現自己怎麼也掙脫不開撲克大人的一隻手,只能無奈的跟着向前跑。
“閉嘴。”撲克大人毫不客氣的說道。
子奇和靈靈對視一眼,也飛快的向前衝去。
馬車越跑越快,碾過青石路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馬車後面是緊緊追趕的撲克大人,無奈的巴魯,還有子奇和靈靈。
長街將盡,兩側的攤主依然低着頭沉默不語,彷彿一切事情都與他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