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同時,撲克大人的利箭出手了。
金色的麥穗帶着同樣金色的麥稈像一道閃電劃破長空。
前後滌盪的麥浪頃刻間向兩側分開,並將這支利箭無匹的速度與力量傳遞到遠方。
利刃在麥田上空翱翔,劃出一道優美的曲線。
“呱。”
漆黑的烏鴉淒厲的叫了一聲,一頭栽到了麥田中。
微風吹過,麥浪重新恢復了秩序,墜落的烏鴉瞬間淹沒在麥浪中,猶如沉入了海底。
三隻白鴿發出清脆的鳴叫,揮舞着潔白的羽翼消失在湛藍的天空中。
撲克大人惆悵地望着藍天。
白鴿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喂,你這個野蠻人在做什麼?”帽子君憤怒地聲音從蒼穹中壓了下來。
“這不能怪我。”撲克大人小聲說道,“當時我的雙眼確實緊盯着一隻白鴿,只是在利刃射出的瞬間,這隻烏鴉出現了。”
“你,你知不知道全完了。”帽子君的聲音中充滿着悲涼。
“爲,爲什麼?那隻烏鴉也是我的一段記憶吧?”
“對,是一段糟糕的記憶。”帽子君沙啞的說道,“烏鴉墜落代表着你已經將這段記憶獻祭出來了。”
“那不是挺好的嗎?”撲克大人說道。
雖然不知道這隻烏鴉代表哪一段記憶,但撲克大人都願意義無反顧的獻出來。
“你知道什麼?”帽子君勃然大怒,“獻祭之箱需要的是最寶貴的記憶,這隻烏鴉怎麼能拿得出手?”
“那怎麼辦?”撲克大人緩緩放下手中的長弓,“要不然你再賜我支箭?”
“那是絕對辦不到的!”帽子君解釋道,“那利刃珍貴無比,每個人只能有一支,代表一個人心甘情願將最寶貴的東西奉獻出來。那支本應該射落寶藏的利箭現在正插着一團沒用的糟粕,這是褻瀆,褻瀆你懂嗎?”
“那……”撲克大人小聲說道,“看來只能換個人了,唉。”
“你嘆什麼氣?”
“如果換人只能說明我辜負了整個團隊。”
“這件事情很麻煩,也不是換個人就能解決的。”帽子君說道。
“爲什麼?”
“因爲我是獻祭的負責人,由我掃描和篩選記憶。不管這隻烏鴉因爲什麼而墜落,它總是墜落了。這代表這段記憶已經被選中了,我必須要將他呈現出去。”
“那就呈現啊。”
“你這個野蠻人懂什麼?”帽子君憤怒的說道,“雖然那隻紅色鼴鼠看上去像模像樣的,但其地位充其量也就是和我一樣。”
“和你一樣?”撲克大人疑惑了。
你明明是人家的小弟啊。
“這小屋中真正的主人是那口箱子。”
“啊?”
“紅色鼴鼠和我可以算作各司其職,它的作用還不如我,頂多算個報幕的。”
“而你是個搬運工。”撲克大人脫口而出。
“住口。”帽子君大聲吼道,“你明不明白,那隻裝模作樣的鼴鼠出現後主要的作用只有三個。第一,自報家門,大言不慚的自稱最終boss,然後咧開嗓子唱幾句難聽至極的歌。第二,引出獻祭之箱,將最終的規則講清楚。第三,卑躬屈膝的請我出場,完成獻祭的事宜。”
“卑,卑躬屈膝?”
“對,爲什麼我最後出場?因爲最重要的人物一定要壓軸登場。不像那隻裝腔作勢的鼴鼠,隨隨便便就算完成了工作,而我的工作內容明顯要比他艱辛多了。後面的活基本上都是我的,我要勤勤懇懇的掃描記憶,然後兢兢業業的挑選,最後認認真真的交到獻祭之箱的手中。遇到不同的人,我還要幻化出最有利於獻祭的環境,我容易嗎?”
“可惜最後還是失手了。”撲克大人小聲說道。
“你,你這個野蠻人!”帽子君怒吼道,“還不是因爲你胡亂開火?”
“還不是因爲你沒有把戰場打掃乾淨?”撲克大人辯解道。
他越來越覺得這件事不能怪自己,畢竟那隻烏鴉是突然飛出來的,這頂帽子只是在推卸責任。
“你,你懂什麼?”帽子君的聲音顫抖了,“記憶像海洋,寬廣,博大,凌亂。能做成這樣已經很出色了。”
“好吧,很出色。那接下來怎麼辦?”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帽子君的聲音很悲涼,“不管射落的是什麼,都必須要呈現出去。但將這隻烏鴉獻祭出去就相當於給尊貴的國王送上了一道菜,一道用精美的銀盤子裝着,但食材和味道都糟糕無比的菜。”
“你害怕什麼?”撲克大人饒有興趣的問道,“不管是什麼菜那都是我做的,你不是隻負責搬運工作?難道那口箱子還能責罰你不成?”
“你懂什麼?”帽子君小聲說道,“這豈止是責罰那麼簡單?雖然我的工作比那隻紅色鼴鼠艱辛,但地位卻不如它穩固。不管它多麼糟糕,這間小屋中始終會保留它一席之地。我就不同了,那口箱子就是這小屋中的王,一旦它對我的呈現不滿,那我就死定了。”
“死,死定了?”撲克大人完全不明白一頂帽子會如何去死?
“我並不是第一頂帽子。”帽子君喃喃地說道。
不是第一頂帽子?
撲克大人馬上就明白過來,這頂帽子的前輩八成已經慷慨赴死了。
除了妄自尊大、目中無人、心胸狹小和睚眥必報外,這頂帽子還不算太壞,撲克大人決定說些什麼。
“那,那你也不要這麼悲觀啊。”撲克大人輕聲安慰道,“也先看看那烏鴉代表什麼,那口破爛箱子會喜歡也說不定啊?”
“對對。”帽子君反應過來,“你這個做錯事並將自己的恩人逼上絕路的野蠻人先不要動,待我看完再說。”
“一起看好不好?”
“不好。”帽子君斷然拒絕道,“你已經將它割捨了,自然是不能再回憶的。”
帽子君說完就沒了聲音。
湛藍的天空下,麥浪仍然在不知疲倦的滌盪着。
那隻烏鴉到底代表什麼呢?
既然烏鴉代表了槽糕的記憶,那自己有哪些痛苦的回憶呢?
撲克大人開始思考。
是7歲那年的雪夜?一場從天而降的大火將故鄉焚爲灰燼?
不,不對。
帽子君說過那些記憶已經不能讀取了,自然無法完整的呈現出來。
是因爲完不成功課而被牌九大人責罰的記憶?
那這種記憶實在是太多了。
自己被罰過站,罰過倒立,罰過做苦工。
還有一次,自己因爲私自闖入渡神大人所在的燈塔而引得骰子大人勃然大怒,責令牌九大人將自己吊在樹上,那是自己第一次看到骰子大人發怒,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但最終,牌九大人還是偷偷放過了自己。並告訴自己,渡神大人所在的燈塔是島上禁地,除了大神使骰子大人外沒有人可以進去。
還有哪些痛苦的回憶呢?
撲克大人陷入沉思。
與此同時,紅色的鼴鼠先生正在講述它的故事。
“其中那個男人也是位絕頂聰明的傢伙,一點都不比你這個小姑娘差。前面的幾個小boss都被他砍瓜切菜般的消滅了,可以說直到我出現前他都沒受到任何阻力。”
“那女人呢?”靈靈問道。
“那女人身材好極了。”鼴鼠先生說道。
“喂,我問的是她在做什麼。”靈靈補充道。
“哦。”鼴鼠先生先是應了一聲,然後繼續說道,“那女人的身材真的是好極了,除了一張可怕的臉外,可謂完美無缺。不過那張臉真是太可怕了,上面充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那女人就站在一旁,既不說話也不幫忙只是含情脈脈的注視着那男人。”
“你說過那男人也很可怕。”
“對,可怕極了。簡直比那女人還可怕,他,該怎麼形容呢?”鼴鼠先生一臉恐懼的說道,“他,他只有半個身子。”
“半個身子?”靈靈的腦海中立刻想到了一個人。
阿德勒!
在疾風管局外的小酒館中,聽渡龜族的4號說過。
那女人又是誰呢?難道就是蓉格?
“別看他只有半個身子,但那唯一的一條腿可謂靈活極了。”鼴鼠先生打斷了靈靈的思考。
“後來怎麼樣了呢?”
“那個男人飛快的消滅了我所有的小弟。”鼴鼠先生說道,“第一個小boss完全不夠他看的,在冒頭的瞬間就被他消滅了。第二個吹笛子的小弟也被他瞬間找到旋律的特點並一舉擊潰。第三個……”
“等一下!”靈靈打斷了鼴鼠先生。
這裡面有問題。
“前面兩個boss我都能理解,但分裂之鼠呢?”靈靈大聲說道,“那需要四個人同時踩踏才能消滅,那個男人是怎麼做到的?而且,他們只有兩個人,又是怎麼啓動這遊戲的?”
“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和那女人手中的東西有關。”
“東西,什麼東西?”
“一個像水晶般晶瑩剔透的小球。”鼴鼠先生說道,“第三個boss,也就是你口中的分裂之鼠就是被這圓球直接帶走的。可憐我這小弟,才分裂了兩次,還沒嘚瑟夠,就被水晶球一下砸回了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