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骰子大人一邊說着一邊轉過了身,面對牌九。
這兩個字瞬間讓牌九他老人家緊張起來。
“在回去之前,我們還要搜尋一種馬。”骰子大人雙手捧着骰子說道。
果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可是,”牌九叫苦道,“從昨天黃昏到現在,我們已經搜查了三十七種您認爲特殊的馬匹了。”
牌九口中的話說完了,但心中還藏着一句話。
那就是,我們已經在這裡耗費了差不多二十四個小時了,不但水米未進,而且一無所獲。更加過分的是,每一種馬都是我老人家親自搜查的,您只是站在那裡發號施令而已!
“是啊,不知不覺都過去一夜一天了。”骰子大人忽然略帶疲憊地說道,“所以……”
所以?
牌九用他那絕對圓形的眼睛怔怔地望着骰子大人的臉。
難道,有轉機?
“所以,”骰子大人笑了笑說道,“也不差這麼一會兒了。”
“……是。”牌九心不甘情不願地應道。
“呵呵。”骰子大人笑出了聲,“小牌九啊。”
“啊?”
稱呼的突然改變,令牌九他老人家差點沒反應過來。
“雖說我們搜尋了三十多種馬,但我只是抱着試試看的心理。”
“什麼,什麼意思?”
“其實,我並沒有對那些馬抱有太大的希望。”
“啊?”
牌九矗立在原地。
傍晚微涼的風從他身旁刮過,涼嗖嗖的。
涼的不是身體,而是心。
雖然牌九他老人家一隻獨腳插入溼漉漉的泥土中,看着很安穩,但內心已經天打雷劈了!
沒抱有太大的希望?
那您還不厭其煩地指揮我?
這一夜一天的“狩獵回憶”一幕一幕出現在牌九他老人家的腦海中。
“牌九,看到了嗎,那一匹,”骰子大人指着相當遠的地方喊道,“對,就是那匹棗紅馬,沒錯,夾雜在七八匹灰黑色的馬中間。快,追上去!”
雖然骰子大人說的興沖沖的,但當牌九循聲望去時,映入眼簾的只是幾個模糊的小點。確實,在幾個灰黑色的小點中藏着一個紅色的小點,但那距離實在太過遙遠,遠到不仔細分辨還以爲是某種幻覺。
當牌九大人連九牛二虎之力都用上了,在掉落了一大把頭髮(本就所剩無幾的頭髮更加稀疏)終於調查完那匹棗紅馬,並一無所獲後,骰子大人又發話了。
“牌九!”骰子大人興奮地喊道,“快,那匹白馬,雪白雪白的,正低頭喝水的那匹。追上去追上去!”
“是。”
牌九大人再次上路。
連想都不用想,他老人家就知道此次路途更加遙遠。因爲,自打進入萬馬草原以來,他老人家根本就沒有聽見過任何水聲。
果然,在一路艱難跋涉後,他終於看到了一條銀光閃閃的河,但心中卻沒有蕩起任何快樂的漣漪。
因爲,那條銀帶子就如同掛在天邊的銀河般,遙不可及。
“大人,大人。”
一個多時辰後,牌九大人終於回來了。
汗如雨下。
“如何?”骰子大人挑了挑眉毛。
“沒反應。”牌九無奈的攤了攤手。
這一刻,他甚至懷疑懷中的傢伙已經死去了。
“哦。”骰子大人臉上的失望只停留了短暫的半秒鐘,然後他又興奮起來,“牌九!”
“大人!”牌九他老人家霍然蹦起三米高,活生生的將骰子大人準備喊出的話掰斷了。
“哦?”
“大人。”牌九一字一喘的說道,“大人,緩一緩,緩一緩。”
“呵呵。”骰子大人笑了,臉上的肌肉都很鬆弛。
但牌九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骰子大人再次發話了。
“小牌九,”骰子大人說道,“緩不得啊。”
“啊?”
“不過你放心,這一次你的任務十分輕鬆。你看,”骰子大人指着東邊一個地方說道,“那裡有一匹瞎馬。”
“瞎馬?”
“對,灰色的瞎馬。”骰子大人眼望東方繼續說道,“不僅瞎,還跛。不僅跛,還老。它不能奔跑,只能慢悠悠的向前顛簸而行。”
果然,這一次,在不算太遠的地方有一匹灰黑色的老馬正背對夕陽艱難的前行着。每一步路都走的異常艱難,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看到了嗎?”
“看到了。”牌九抓緊時間喘着氣。
但這一次,時間似乎有的是。因爲,這匹老馬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他的身影似乎一點都沒有隨着時間而變小。
那麼這一次,自己就用不着全速前進了,慢悠悠地蹦過去也毫無問題。因爲,這世上再也不會有比這匹老馬更慢的速度了。
“好。”骰子大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聲喊道,“追上去!”
“啊?”
“不要愣着了,”骰子大人繼續喊道,“麻溜的。”
“爲,爲何?”牌九不解的問道,“這麼一匹又老又跛的馬,還怕我追不上?”
“快!”骰子大人又催促了一聲。
“好,好吧。”
牌九十分無奈的再次起航。
“加油,加油!”骰子大人在身後大聲叫喊着。
但牌九還是保持着緩慢的節奏。因爲這一次,他充滿信心。
這麼一匹老馬還用得着這樣大呼小叫的?
讓它兩條腿,它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不不,是讓它一條腿。
咦?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就在牌九他老人家一邊心不在焉的胡思亂想,一邊慢慢悠悠地顛簸前進時,骰子大人的怒吼從身後襲來。
“蠢貨!”
“啊?”牌九竟然愣住了。
他慢慢回過頭來,獻給骰子大人一張迷茫的臉。
“看前頭,看前頭!”骰子大人真的急了,一直穩坐釣魚臺的他竟然也向前方衝來。
“前頭能有什麼?”牌九不屑地嘀咕着,然後慢慢轉過了身。
果然,老馬的身影並沒有消失,它還是在不遠的前方,距離並沒有拉開分毫。
有什麼?
牌九氣憤的向前蹦去。
骰子大人真是多慮了,之前那神采奕奕的棗紅馬和那絕代芳華的白馬我老人家都手到擒來,難道還降服不了這麼一匹破馬?
“快!”
骰子大人的聲音從自己一側傳來。一眨眼的功夫,他竟然就趕上了自己。
“這麼着急……”
“蠢貨!”骰子大人超過了自己。
“可是……”
“你有沒有好好聽我說話?”骰子大人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可是它的身影越來越大啊,這說明我們在逐漸接近。”牌九一邊爲自己辯護一邊加快了腳步。
骰子大人低頭狂奔,沒有理會。
“而且,”牌九見狀繼續爲自己辯駁,“這匹馬又老又跛啊,還能跟丟不成?”
“瞎!”骰子大人終於發話了,聲音遙遙的從前方飄來。
瞎?
牌九感覺自己的心瞬間揪住了,這個瞎指的是誰?
難道不是老馬而是自己?
“這馬還瞎!”骰子大人的話再次傳來,此刻他的身影已經遙遙領先,離老馬僅一步之遙。
還好,不是說自己。
牌九瞬間鬆了一口氣。
“所以,”骰子大人似乎停了下來,將一雙有力的手按在了馬頭上,“再一步,它就要粉身碎骨了!”
粉身碎骨?
老馬終於被骰子大人降服了,它老老實實的呆立在原地。
“快點過來!”骰子大人在前方大聲喊道,末了又加了一句,“蠢貨!”
“來,來了。”牌九迴應道,終於將速度提高到正常水平。
當他來到骰子大人和那匹老馬身邊時,看到了一樣東西,他瞬間就明白了爲何骰子大人會不住地訓斥自己。
原來,在那匹老馬身前橫亙着一條狹窄的斷崖!
下面深不見底,黑咕隆咚,隱隱有水聲傳上來。斷崖並不寬,如果是正常成年馬,自然可以輕而易舉的越過去,繼續悠然的吃草,但這匹瞎眼的老馬顯然不行。
“如果這匹馬就是真正宿主的話,你知道會發生什麼嗎?”骰子大人扶着馬頭怒目而視。
“它,它就摔死了。”
“然後呢?”
“然後,屬,屬下就不知道了。”
“我來告訴你。”骰子大人試圖將馬牽到安全的地方,老馬很聽話的跟着走,但四條不甚靈活的腿一顛一顛的。
“只有神靈大人能夠吸走宿主身上還未覺醒的靈魂。”骰子大人邊走邊說道,“而宿主一旦死亡,附身的靈魂並不會跟着一同死去,而是提前獲得覺醒!”
“覺,覺醒?”
“對!”骰子大人在一片青草瀰漫的地方站住了,老馬慢慢低下頭去,啃食起地上的青草來。
“如果,這匹馬就是真正的宿主的話,”骰子大人繼續說道,“剛纔那一下,就足以令我們多年的苦心經營毀於一旦。因爲,靈魂一旦覺醒,包括神靈大人在內,我們皆會無可奈何。”
“屬,屬下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
“我們,我們的機會只有從靈魂解體到靈魂甦醒的這一小段時間。”
“還有呢?”骰子大人大聲質問道。
“還有,在這短暫的時間內,任何,任何意外都有可能造成靈魂的提前甦醒。”
“明白就好。在可控的範圍內,我們已經成功收復了兩個靈魂。”骰子大人望着夕陽緩緩說道,“但第三個,是不可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