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塔矗立在神之領域的最北端,塔尖直上雲霄。
這座塔由上到下分成五個部分,最上面佔據一半以上空間的地方都是禁地,因爲那裡居住着統治這個世界的神靈,渡神大人。在渡神大人下面依次是骰子大人,牌九他老人家和撲克大人各自守護的地方。
還剩下一個最下層的部分,那裡已經深入地底,終年不見天日。
那裡,是用來關押一些重要犯人的地方。
此刻,那裡靜悄悄的,因爲一個人都沒有。
但骰子大人所在的區域卻熱鬧非凡。
層層疊疊的人羣將最中間的兩個人圍的嚴嚴實實。
站在外圈的人都有着幾乎相同的身高,穿着同樣顏色和款式的制服,遠遠看去就像從同一架機器中大量複製出來的。
此刻,他們正七嘴八舌的說着話。
“大人,您可以的。”
“對對,大人,我們都相信您。”
“骰子大人,再試一次,再試一次啊。”
“大人,以您的身手,我相信不出五次一定能成!”
“大人,快動手吧。”
“對對,動手。”
聲音此起彼伏。不僅僅是聲音,這些人的站位也很有特點。由於有着相似的身高,所以爲了圍在更外層的人能夠看清中圈的情況,最裡面的人都不約而同的蹲下了,稍靠外的彎着腰身,就這樣“海拔”向外層層遞增,越外面的人站的越筆挺,最外層的人甚至還踮起了腳尖。
不用說,舞臺最中央的兩個人就是骰子大人與牌九他老人家了。
此刻,像是配合人羣的海拔規律一般,兩位大人都已經趴在了地上。
只見骰子大人汗流浹背地捧着那枚碩大的骰子,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就想要把這枚骰子吃進肚子一般。雖然他的雙手不住地顫抖,但他卻沒有將骰子擲出去。
“都靜一靜!”牌九他老人家打斷了身後嘰嘰喳喳的人羣,然後看着骰子大人問道,“怎麼?還是沒感覺嗎?”
“沒感覺!”骰子大人泄憤般的說道。
“那,”牌九他老人家頓了頓繼續說道,“要不,我再召集些小弟來?爲您加油助威,爲您找回失去的手感。”
“不!”骰子大人霍然回過頭去,迎接他的是密密麻麻的眼睛。
這些眼睛令早就焦躁不已的骰子大人更加憤怒。
“都出去吧。”骰子大人強忍着怒火說道。
“出去?”牌九他老人家想了想說道,“要不,要不您再試一次,如果還不行再讓他們出去吧。”
“還試?”骰子大人厲聲說道,“能有什麼區別?色子無非六個面而已,如果我想要某個點數,不敢說擲六次,擲六十次怎麼也有了吧?爲何,爲何連續擲了七十八次了,這個五,這個五點就不來呢?難道,這個五點從這枚色子上抹去了嗎?”
“您先消消氣。”牌九他老人家勸道,“不急不急,我們慢慢來。”
“不急?”骰子大人怒目而視,一頭紅髮無風自動,彷彿要把所有的怒火都傾瀉在可憐的牌九大人身上。
“啊……”牌九他老人家怔住了。
“小牌九!”骰子大人怒吼道,“你竟然敢叫我不着急?”
“我……”牌九他老人家慌了。
此刻,他並不是在懼怕骰子大人的威嚴,而是在懼怕自己失去威嚴。
此刻,他萬分後悔集結這麼多人給骰子大人吶喊助威了。
此刻,他老人家相信“小牌九”這三個字已經清晰無比的流入了差不多一百多對耳朵中。
此刻,雖然沒有人敢出聲,更沒有人敢笑,但牌九他老人家卻覺得渾身不自在。雖然牌九大人沒有回頭,但他知道身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經轉移了,從那枚銀色的骰子身上轉到了自己身上。
而且,他老人家還知道,每一雙眼睛中都寫滿了笑意。
天啊,這太可怕了!
“你竟敢叫我不着急?”骰子大人的怒火還在燃燒,“你知不知道那匹馬和那幾個人在一起?”
“知,知道。”
“你知不知道那幾個人肯定有問題。”
“……知道。”
“你知不知道那幾個人中還有一個死廚子。”
“知道。”
“而且那個死廚子還是一個訓馬高手!”骰子大人惡狠狠的說道,“只要他拿出菜刀輕輕一劃,我們的大業就全完了!”
“他,他不見得有菜刀。”牌九他老人家絞盡腦汁安慰起骰子大人來。
“他一定有!”骰子大人絕望的喊道,“那個混球竟然隨身帶着肉,帶着容器,帶着作料,那麼,他一定也會帶着菜刀!”
“這……”牌九他老人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老人家也漸漸傾向於那個廚子一定隨身帶着菜刀。
“我們應該怎麼做?”骰子大人大聲喊道,“我們必須要馬上回到那間該死的監獄中才行。可是,可是就在這關鍵的時刻,這枚骰子竟然不靈了!”
不!
牌九他老人家在心中反駁道,不是骰子不靈了,而是您,骰子大人不靈了。
“殺了他。”骰子大人的口中忽然蹦出了一句奇怪的話。
“啊?”牌九他老人家愣住了,“您在說什麼?”
“殺了他,我早該殺了他。”骰子大人憤怒地說道,“我早就說過,天下的廚子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是是。”牌九他老人家連忙點頭承認。
雖然他老人家口中是這樣說的,但心中卻想的是另一句話。那就是,您老什麼時候說過?
“我早該殺了他。”骰子大人又重複了一遍,然後用微弱的聲音說道,“從他不分給我烤肉時,我就應該動手。”
“什,什麼?”牌九他老人家沒有聽清楚後面的話。
“沒什麼!”骰子大人的怒火快要發泄完了,他定了定神說道,“小牌九,你說讓我再試一次?”
“……對。”
“那我問你,若結果不是五點,你該當何罪?”
“啊?”牌九他老人家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我該當何罪?
這是什麼話?結果不是五點管我老人傢什麼事?
還不是因爲您手氣不行,怎麼一眨眼的功夫責任反而到我頭上了?
“您,您就再試一次吧。”看到骰子大人的目光還在盯着自己,牌九他老人家無奈的說道。
“會有不同嗎?”
“會,一定會的。”
“爲何?”骰子大人挑了挑眉毛問道。
“因爲,因爲在您上一次試完後,我老人家又召集了五十個弟兄前來助威。”牌九大人說的,“所以,這次的信念比上一次足足大了一倍,一定可以的。”
“真的?”骰子大人還是沒有立即動手,而是慢慢轉過了頭。
七十八次的嘗試已經將他的信心擊得粉碎,他急需積攢信念的力量。
一百來雙眼睛在看到他們至高無上的主人看向自己後立刻騷動起來。
“動手吧,大人!”
“大人,我們就是您堅強的後盾。”
“大人,這一次您一定可以的。”
“對,一定可以。我願用身家性命來打賭,您一定可以的!”
“大人,動手吧!”
很快,此起彼伏的聲音交織成一股聲音。
“動手!動手!動手!”
有節奏的聲浪一聲大過一聲,就像在爲骰子大人注入能量一般。
終於,骰子大人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
“好!”骰子大人大喝一聲,示意人羣安靜下來。
就在人聲剛剛平息之時,銀色的骰子“刷”的一聲飛向了衆人的頭頂。
大殿富麗堂皇,高不見頂。
一百多雙眼睛同時擡起,緊緊跟隨翩翩旋轉的骰子。
時間彷彿被拉長了。
每一顆心臟都在砰砰跳動,但有三顆心臟明顯跳的更快一些。
第一個不用說了就是骰子大人本人,他早已心急如焚了。
第二個也不用說就是牌九他老人家,因爲不管怎麼說,這一次嘗試算是算在了自己的煽動上。
第三個藏匿於厚重的人羣之中,他本與一般吃瓜羣衆無異,但怪就怪在他脫口而出了一句本不應該說的話。
“咚。”
厚重的骰子終於落在地上,但旋轉還在繼續。
“五啊五,我要五。”骰子大人閉上眼睛默默祈禱起來。
骰子越轉越慢,朦朧的身影慢慢顯現出清晰的輪廓。
衆人臉上的表情在不斷轉換,終於,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骰子緩緩停住了。
朝上的一面,是一個鮮明的“五點”。
但骰子大人還來不及歡呼,因爲這枚骰子並沒有停得很穩當,在銀色的身軀之下似乎還殘存着一小股看不見的力量。
果然,就似被風吹動一般,停下來的骰子又左右晃了晃,然後“咚”的一聲徹底停下來。
但就是這樣一個瞬間,朝上的那一面變成了鮮紅的“四點”。
“見鬼!!!”
骰子大人怒吼一聲,金光驟然升起。
“滾!”骰子大人朝着人羣吼道,“都滾遠點!”
“是是。”
“快走。”
“跑,跑啊!”
“跑快點,別擋着我。”
“閃啊!”
人羣頓時七嘴八舌的向外逃散,希望能夠遠遠的避開金光的範圍。
因爲骰子大人從來都不願意帶無關緊要的人空間轉移,好像那樣會浪費他寶貴的能量一般。
這些人果然訓練有素,當金圈消失的時候,圈內只有骰子大人與牌九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