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那抹淡藍色確實不是窗戶,而是一道門。和橫亙在地獄與黃泉山坡中那道光幕相同,這也是一道光幕。
當穿過這道光幕後,一副不可思議的景象出現在衆人面前。
一張巨大無匹的桌子突兀的出現在眼前,並牢牢的佔據了視野七成以上的空間。這是一張曾經潔白的餐桌,但此刻已經被殘羹冷炙所填滿。這張桌子大極了,按照目空的看法,自己那輛心愛的法拉利量子車甚至可以在這上面兜個小風。
但此刻,山一般多的食物殘渣將這張桌子映襯的就像是一座垃圾場!
“這,這就是天堂?”目空覺得這裡和自己想象中的天上人間相差甚遠,尤其是這張餐桌實在礙眼。
不管是多麼精美的食物,只要被掃進肚子,那麼桌子上殘留的部分都不會美觀。不管這道菜有多美味,曾經令多少英雄豪傑趨之若鶩,但最終留下的殘渣和汁液總會給人一種骯髒的感覺。
目空覺得這裡離垃圾場只差了漫天的蒼蠅。
“貴客到!”就在目空踟躕不前的時候,一個白白胖胖的管家模樣的人穿着筆挺的西裝操着一口標準的東方語走了過來。
“歡迎來到這人世間最夢幻,最狂野,最有激情,最不可思議的流動的盛宴!”管家一臉驕傲的宣佈道,在說話的過程中他的兩隻大耳朵也跟着顫動,可以明顯的看出他的右耳上有一道傷痕。
“流,流動的盛宴?”目空再次向那張礙眼的桌子看了過去。
人,很多的人。
目測至少有兩百人。
這些人分成南北西三面圍攏在桌子旁,只留下桌子東面沒有人坐。但這些人明顯與流動的盛宴不符,因爲他們都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
“雖然這流動的盛宴已經來到了尾聲,但也絕對精彩,幾位也趕快落座吧。”管家催促道,“人是多了些,但總能找到幾個位子的。”
“等,等等。”目空指着前面的人羣問道,“他們,他們在做什麼?”
“自然是在吃飯啊。”
“那爲什麼他們一動都不動?”
“那是因爲他們都在回味。”
“回味?回味什麼?”
“回味剛剛喝下的湯羹。”管家指了指桌子正中央的一隻山一般的大鼎說道,“他們剛剛喝下了七彩睡眠羹。”
目空看了看那隻大鼎,只覺得分外眼熟。
“司,司母戊鼎?”
“不敢不敢。”管家笑着說道,“鎮國之寶怎敢拿來盛湯?不過,這隻鼎確實是按照司母戊鼎的樣子製作的,只不過它比國寶要稍稍大一些。”
“大一些?”目空定睛看了看,“我怎麼覺得比帝都博物館中的大不少?”
“哈哈,也就是大了三倍而已。”管家說道。
“三倍?”目空瞪大了眼睛,“製作這麼大一個鼎就是爲了喝湯?”
“不!”管家斬釘截鐵的否認了,“怎麼可能這樣浪費這鼎的作用?”
“那就好。”
“有時候也用來喝粥。”管家笑眯眯的補充道。
目空徹底無語了。
“那個,那個七彩睡眠羹是什麼?”站在一旁的雷伊問道。
“是流動盛宴第二幕的招牌菜。”管家介紹道,“湯羹有七種名貴食材熬製七七八十一天而成……”
“七七八十一?”目空弱弱的質疑道。
但管家顯然忽略了他的存在,忘乎所以的感嘆了起來。
“湯羹盛在大鼎中後會呈現出七種不同的彩色,如夢似幻,如雲如霜……”管家開始漸漸張開雙手。
“如雲如霜?”目空又不合時宜的質疑了一聲。
七種色彩如夢似幻也就罷了,這個如雲如霜是什麼意思?
難道這湯是涼的?
“這湯羹可謂是集天地之精華,吸日月之靈氣。這簡直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管家在盡情釋放着自己的激情。
“鬼,鬼斧神工?”目空聽的越來越彆扭,看這管家操着一口流利的東方語,但這詞語用的也太奔放了。
“喝下這湯羹後,”管家舔了舔嘴脣繼續感慨,“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可以立地成佛,可以入土爲安……”
“打住打住吧。”目空實在是受不了了,他伸手阻止了還準備繼續抒情的管家。
“怎,怎麼了?”管家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
“你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尤其是後面幾句話,我簡直一個字都沒有聽懂。”目空說道。
“爛七八糟?”管家最煩的就是有人質疑他奔放的文采,於是他一臉不爽的迴應道,“那是你們不懂欣賞,我明明條理分明,語言清晰。”
“好好,既然你將這湯羹說的天花亂墜的,我只問你一點。”目空伸出一根手指說道,“這湯,你自己喝過沒有?”
“我……”管家的臉漸漸紅了,然後又從一種羞愧的紅慢慢過渡成憤怒的紅。
“我當然喝過了!”管家一邊大聲喊着話,一邊用眼睛緊緊地瞄着巨大餐桌主位上的人。
那是一個看上去和小兔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只見他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於是管家漸漸放心了。
“你竟然質疑我?”管家瞪着目空說道,“要知道這世界上你最不應該懷疑有沒有喝過此湯的那個人,就是我!”
“爲什麼?”
“因爲,”管家將嘴巴貼在目空耳邊說道,“在後廚盛湯的人就是我。”
質疑頃刻間消失了,一切都不言而喻。
“……好吧。”目空喃喃說道。
“那這湯究竟有什麼魔力呢?”雷伊問道,“爲什麼他們都在回味?”
“七彩睡眠湯,顧名思義,它具有催眠的作用。”
“催眠?”雷伊不以爲意的問道,“然後呢?”
“然後,在半夢半醒中,身體上的疲憊與傷痕就將迅速恢復。”管家驕傲的說道,“直到醒來後,整個人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都將煥然一新!”
“有這麼神奇?”目空忽然問道。
“就這麼神奇。”
“那你這裡是怎麼回事?”目空指着他那隻受傷的右耳問道,“你不是喝過那湯,那怎麼你的傷痕沒有恢復?”
“……囉,囉嗦。”管家恨不得將耳朵藏起來,“我,我這傷是喝了湯之後才弄出來的。”
“那就是不久前了?”目空笑着說道,“因爲這湯纔剛剛喝完,想必你盛湯的時刻離現在不遠。”
“那,那又怎麼樣?”
“可你這傷怎麼像好久之前的?”目空繼續說道,“這痂都結了這麼厚了。”
“……我,我今天光顧着盛湯了,並沒有喝湯。”
“哦。”目空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你,你們不懂。這湯羹的方子是一個前輩高人留下來的,喝完是真的能夠益壽延年,長生不老。所以不知道有多少人帶着家傳寶貝來到我們陵墓當鋪,就爲在這流動盛宴上嘗一嘗七彩睡眠羹。”
“這麼看來是真不錯了。”雷伊說道。
“絕對錯不了!”管家說道。
“那他們什麼時候能夠醒來呢?”目空問道。
“一刻鐘。”管家解釋道,“這湯羹催眠的時效就是十五分鐘。”
“才十五分鐘,”小兔開口了,“那這些人很快就會醒過來了。”
“是,但別小看這十五分鐘。在這短短的十五分鐘內,他們的時間觀將被這神奇湯羹的力量完全斬斷,他們就如同經歷了漫長的人生一般!”管家再次抑制不住的感嘆起來。
“什麼意思?”目空一如既往的沒有聽明白。
“我的意思是,當他們醒來後精神飽滿的彷彿睡了一年的覺。”管家繼續說道,“在之後的三天三夜內,他們都不會感覺到一丁點的疲倦!”
“有這麼神奇?”
“你,你又想質疑什麼?”管家小心翼翼的看了目空一眼。
“別緊張,我就是隨便問問。”
“誰緊張了?”管家儘量做出一副不屑的樣子,“這湯羹就是這麼神奇,所以被放在盛宴的第二幕。”
“那這盛宴一共有幾幕呢?”雷伊問道。
“十八幕!”
“什麼?”
目空,雷伊與小兔同時瞪大了眼睛。
“竟然有這麼多幕?”目空問道,“那我們怎能算是僅僅趕上了一個尾聲?”
“算我沒說清楚。”管家解釋道,“流動的盛宴不僅僅是用餐,還有各種各樣的狂歡。如果只算飲食的話,那麼只有三幕,現在馬上要進入最後一幕了。”
“原來是這樣。”雷伊說道,“所以這就是湯羹被放在前面的原因?大家的精神與肉體都得到了恢復,並且三天三夜都不會睏倦,以便迎接下面的狂歡?”
“這位先生真聰明。”管家稱讚道,並且刻意在“真”這個字上加了重音。
目空自然是聽明白了,他假借誇雷伊聰明,實則是想說自己蠢。
這個管家真有意思,完全就是小心眼啊?自己不就是隨便問了幾句,讓他難以自圓其說嘛?
目空忘記了,自己也是小心眼,所以他準備給這位管家致命一擊。
“你看。”目空指着前面的餐桌說道,“不管是那大鼎,還是桌上的殘羹冷炙,還有那些一動不動的傢伙們,這簡直就是一副靜止不動的畫面,毫無生機!這樣的東西怎麼能稱爲流動的盛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