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載月從來就不是個服軟的人,連斐亦是如此,甚至比謝載月要狠上百倍。
連斐說不許謝載月下山,自然是說到做到,不但翻出根麻繩綁住謝載月手腳,自己也不吃不喝的盯着他。如此幾天,師父心疼小徒弟,一個手刀將連斐劈暈,這才還了謝載月自由。
沒了小師弟盯着,謝載月從牀上一躍而起,直奔山下。
崎嶇山路因爲幾日雨水的緣故更加難行,謝載月卻已經顧不了這麼多,冒着細雨一路狂奔。
小乞丐果然死了,雨天路滑,半夜從山崖跌落,摔得連親媽都認不出。屍首稀碎,已經叫手下們埋了。
謝載月去小乞丐墳頭磕了頭,又對着墳包喝了一場酒,忽然發現還有更棘手的事情等着他處理。
丐幫雖然是叫着玩,但無人庇護的小叫花們,從來都是將小乞丐當做大哥,當做老大,現在沒了主心骨,簡直亂作一團。
所謂門派住宿加辦公場所的城南破廟,忽然就成了託兒所,幼兒園。年紀小的又哭又鬧,年紀大的一手抱一個都安慰不過來。
謝載月一來如同天神駕到,喧鬧哭啼齊齊止住,衆人滿懷期待的望着前掌門的義兄,期盼從今後他能帶着大家,不受別人欺負,還能吃飽穿暖。
謝載月熱血少年,看着即將受苦受難的小弟們,當即振臂一呼,大包大攬道:“這事包我身上了。”
一羣小孩用最信任最淳樸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謝載月。
謝載月言出必行,從此確實盡全力照拂着這幫小孩。也因爲這個緣分,已是一縷生魂的謝載月,依舊對受苦受難的小乞丐心懷慈悲。
不過,面前的兩個小乞丐可不知道謝載月的往事,眼下看着好看的大哥哥,身子止不住發抖。
稍微大一些的孩子將不知是弟弟還是妹妹護在身後,壯着膽子道:“大哥哥,你有什麼事?”
謝載月蹲下身子,摸摸他的頭,輕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的臉雖然滿是污穢,但眼珠子卻黑白分明,他警惕的瞪着謝載月,同時又有些受寵若驚。
大哥哥好好看,身上也香香的。不像自己已經一個多月沒洗過澡了,頭髮油膩軟塌緊貼頭皮。小孩忽然羞赧起來,慌亂的吸了吸鼻涕,將頭從謝載月的手下挪出。
少頃,小孩不知道看到了些什麼,忽然惡狠狠的回道:“我沒名字!你攔住我們到底要說什麼?”
謝載月手下一頓,暗忖這孩子年紀尚幼,眼神純粹,並不像壞人,用地府中人的話來說,就是這孩子惡念還未膨脹,未來或許有光明之路可走。眼下惡聲惡氣的說話,八成是受到了什麼人的威脅。
謝載月掃視一圈,看見拐角處露出一片衣角,心下有些瞭然,這兩個小孩大概是受人脅迫纔在街頭坑蒙拐騙。
“小朋友,我幫你抓住壞人,你將玉佩還給方纔那個大哥哥,好不好?”謝載月收回視線,儘量和善的和麪前的孩子商量着,“如果你們沒地方可去,我也可以幫你們找個去處,但像今天這樣做是不對的。”
大一點的孩子似懂非懂,但抓住了謝載月話中的關鍵,“哥哥,你……真的會抓住他?”
謝載月眨眨眼,露出枚小巧的虎牙,“你們在這等我片刻,哥哥去去就回。”
剛站起身,顏寒一行人也來到近旁。
顏寒勾了勾嘴角,目光瀲灩,含笑問道:“載月見義勇爲?”
宋流光擦了擦口水,轉身伸出手,臉色不豫道:“小屁孩,把本王的東西拿來。”
小孩一挺脖子,道:“等抓到那個壞人我就還給你。”
“哥哥一定把他抓來。”謝載月一揚眉毛,又衝着顏寒笑道:“大人,幫我照看他們一會,我馬上就回來。”
少年意氣奮發的模樣,不其然讓顏寒晃了神。後知後覺,剛要伸出手抓住謝載月,可眼前早沒了人影。
橫波低聲道:“孩子大了,陛下何必管太多。”
顏寒不答,若有所思的望着載月離開的方向。
轉過街角,變成鏈子的旺旺開口說了今天第一句話:“真是多管閒事。”
謝載月一愣,下意識道:“你莫不是連斐的寵物?說話的語氣簡直一模一樣。”
說到小師弟,他到底去了何處?不如讓顏少卿幫着打聽打聽?
趁着謝載月出神,旺旺已經落地變回白虎,“喂,載月,你不是有把銅斧,快點拿出來,我能感覺到,對方不止一個人。”
謝載月取下腰間銅斧,按照思歸教的那樣,唸了咒語,小小的銅斧馬上就成了一件趁手的兵器。
斧柄上刻着雲紋,三枚斧頭上皆雕着蟠龍,斧鋒尖銳,在日光下泛着寒光,望之令人膽寒,旺旺不由自主道:“上古神器,果然名不虛傳。”
上古神器?謝載月難以置信的掂量一番,真心實意讚頌道:“閻王他老人家還挺大方,就是這銅斧瞧着有些奇怪......”
旺旺打斷道:“好什麼好!你不知道,這其實......”欲言又止,轉而言道:“總之,改天我給你弄件更好的兵器。”
謝載月一手摟住斧子,一手抱起旺旺,笑道:“這件銅斧很好,我很滿意。再說你一隻小老虎,去哪弄武器?”
不待旺旺答話,謝載月已飛身縱起,起落間,一衆黑衣人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黑衣人皆穿着黑衣,肩上繡着一朵蓮花,看起來有組織有紀律,並不是太好對付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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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五,五個人,載月你應付的過來嗎?”旺旺神情肅穆,語帶殺氣。
“小爺一個打十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載月淡淡一笑,勢在必得。
對面的黑衣人先是莫名其妙,心想從哪來個少年,還抱着只傻乎乎的小白貓,繼而嚇得魂飛魄散,指着那貓道:“說……說話了?”
載月也疑惑道:“對,你怎麼在外人面前說話了。”
旺旺慢吞吞的舔了舔爪子,輕蔑道:“馬上就要死的人,那也算人嗎?”
黑衣人聞言悚然,身後膽小的幾人,更是篤定遇到鬼怪,連連退步向後。
白虎大王哼道:“慫樣。”
“沒出息!”就在這時,一位壯漢撥開衆人走上前來,訓斥道:“裝神弄鬼而已,瞧你們嚇得!難道你們就沒聽說過口技?”
餘下的黑衣人似乎很怕他,立刻收住了倒退的步子,裝作恍然大悟道:“啊,原來是這樣。老大我們纔不怕呢,要做什麼您吩咐!”
壯漢滿意的點點頭,陰笑看着載月道:“剛纔老子就瞅着你不對勁,竟然還自己送上門來了?兄弟們,是時候展現咱們真正的手段了!”
謝載月握着銅斧,一動不動。看對方打扮行事,八成是江湖上成規模的□□實力,若要除惡務盡,還要另想想個法子纔好。
黑衣人們一看謝載月像根棒槌似的矗在原地,方纔被嚇飛的魂魄都一一歸位,迫不及待的要在老大面前表現一番。
“小子!我王二麻子和你較量較量!”
語畢,一道閃電忽然亮起,緊接着就是一聲驚雷。不知道老天爺這是給王二麻子加油打氣,還是懲罰他說大話,總之將他嚇得一哆嗦。
謝載月擡起頭,見天邊飄來大朵烏雲,腳邊的樹葉也越飛越高,心中忽然一閃而過那個飄飄欲仙的白色身影,不禁脫口道:“看樣子要下雨了,顏少卿身子那麼弱,萬一淋了雨大概會生病。”
旺旺十分不屑道:“他可是……怎麼會生病。”
烈烈狂風起,謝載月並沒聽清旺旺說了些什麼,他雙手撐着銅斧,身姿挺拔如鬆,臉上帶着點玩世不恭的意味,笑道:“別浪費時間了,你們一起上,小爺得速戰速決。”
王二麻子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心想你小子瞧不起誰呢,連忙舉起大刀,氣吞山河的喝道:“放馬過來!”
謝載月跟着謝崖學了十八年武藝,又和小乞丐實打實的歷練過無數回,加上地府法器傍身,對面這夥人三下五除二被打到找不到北,尤其是王二麻子,一直高呼:“好漢饒命。”
壯漢啐他一口,不滿道:“幹啥啥不行,求饒第一名。”
謝載月惦記着心中的計劃,一腳將壯漢踢倒在地,反剪着他的胳膊,笑道:“就你話多。”又道:你們幾個都去大理寺報道,段大人一定會好好照顧照顧你們的。對了,誰要想半路跑掉,那小爺下次見到你們可就不是揍一頓這麼簡單了。”
謝載月將照顧二字咬的很重,衆人陡然心上一寒,立馬賭咒起誓,說自己一定會誠心誠意接受大理寺的改造,接着拾起武器消失不見。
壯漢梗着脖子,道:“那我呢?”
謝載月道:“你得和我走一趟,我們王爺說要見你。”
“王爺?”
“對啊,我們王爺就是當今聖上的親侄兒,長公主的獨生子—靜王!你放心兄弟,我們王爺夜夜都會讓你幸福的。”
說罷,謝載月朝着旺旺狡黠一笑。
旺旺頂着一張軟萌的老虎臉,居然顯得有些不自在。
那邊壯漢已經語無倫次:“靜王?幸福?好漢您這是何意?”
謝載月一笑,道:“我是說,我們那肥頭大耳的王爺,就好你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