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午飯時分,智樂樓門前鞍馬如流,人潮如織,竟是一點也不遜色於汴城遠近聞名的得意樓。
大理寺一行人進了門,小二立刻笑臉相迎,掌櫃趕緊遞菜單問忌口,處處彰顯大酒樓專業的做派。
謝載月接過菜單,一邊漫不經心的翻着,一邊仔細打量着四周環境。
掌櫃見他此番模樣,笑問道:“各位客官是第一次來吧?不如小老兒給各位介紹一二?”
顏寒肅然而坐,沒有接話的意思,老劉趕緊哈哈一笑,道:“好啊,掌櫃的不妨介紹介紹。”
掌櫃清清嗓子,如數家珍的介紹起來,“咱智樂樓取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之意,菜品除了色香味,最講究一個說頭。比如本店名菜芙蓉一點荷,乍一看乃是芙蓉映荷葉,好一幅燦爛韶華,實際上呢……”
掌櫃故意一停,買了個關子,誰知道宋流光不是個給人面子的主,立刻接嘴道:“不就是水蘿蔔雕的芙蓉花,蔥花做的荷花葉,這有什麼可吹噓的?”
掌櫃一滯,知道碰見了行家,賠笑道:“這位貴客見識廣,說的一點沒錯,不過這芙蓉和荷葉都是噱頭,真正的精髓是它們襯着的這碗米粥。”
“米粥?”宋流光斜睨掌櫃一眼,不悅道:“哪能有什麼花樣,你少糊弄人啊!”
掌櫃一笑,朗朗道:“深井水,山野雞,人蔘當歸枸杞子,合在一鍋熬製五個時辰,接着拆骨取肉磨成糜,再倒回湯裡,放入糯米粳米各半,文火燉兩個時辰,快出鍋時以荷葉代鍋蓋,覆在粥上半個時辰,掀起荷葉只見粥色如碧,藥香荷香撲鼻,喝上一口,味美滋補,延年益壽。”
宋流光作爲大理寺頭號見過世面的大金主,並不想落了下風,維持住不屑神情,道:“一道雞粥,值得吹成這樣?”
老劉加在二人中間,不無尷尬道:“我聽着很新奇,掌櫃來一份讓我們嚐嚐。”
點菜三人亂哄哄的,那邊謝載月正蹙眉翻着菜單。
“顏大人。”謝載月壓低聲音喚道,“你看這圖案是不是有些眼熟?”
顏寒低下頭,見謝載月正指着菜譜上一個海浪似的圖案。
“好像是見過。”顏寒也覺得這海浪頗爲熟悉,但一時半會卻想不起在哪看過。
謝載月拉過顏寒的手,悄摸摸的寫了兩個字。顏寒心下了然,衝謝載月點了點頭。
謝載月剛要收回手,顏寒卻一把將他握住,提高聲音道:“謝兄肚子疼?想去茅房?”
如此美貌的仙子怎可說出茅房二字!宋流光暗自腹誹。
謝載月有苦難言,只能配合的點點頭,“大概是在路邊買的那串糖葫蘆不乾淨。”
掌櫃斂了笑意,關切道:“這位公子沒事吧?要不要小老兒去給你找個大夫來?”
顏寒擺擺手,道:“大可不必,跑幾趟茅房就能解決,排毒養顏,多好。”
謝載月:“……”顏大人你可是越來越頑皮了。
掌櫃趕緊一指,道:“那扇靠近廚房的門,進去就是廁所,要不要小老兒扶您去?”
說着就要伸手,顏寒低頭涼涼看了掌櫃一眼,掌櫃手便驀地一僵,覺得自己甚是多事。
顏寒扶着“虛弱”的謝載月慢悠悠進了廁所,一進廁所,謝載月見裡面空空如也,便不解道:“大人,爲何不用個仙術,快速又安全。”
顏寒理所當然道:“你寫的是‘暗查’,又不是‘仙術’。”
謝載月扶額道:“那也用不着如此低劣的藉口吧。”
“低劣嗎?”顏寒思索道,“本官覺得甚是清新脫俗,卓爾不凡。”
謝載月:“……”
謝載月手腕上的旺旺牌手鍊:“……”
謝載月乾笑一聲,心裡霎時又有了另一個主意,搓手笑道:“顏大人,咱來都來了,不如就方便一下。”
“不。”顏寒拒絕的乾脆。
“爲何?”謝載月有些失望。
顏寒看他一眼,嘴邊含笑,並不答話。
旺旺忽從謝載月手腕上跳了下來,專橫道:“謝載月,你做正事吧!”
謝載月拍拍腦袋,道:“對,咱們先做正事,旺旺你查院子,我和顏大人查廚房。”
旺旺打了個哈欠,接着抖了抖胖胖的身子,很快消失無影。
顏寒拉過謝載月,施了個隱身術,二人也大搖大擺的去了後廚。
智樂樓後廚不小,統共有五位廚師,三個洗菜切菜的幫廚,還有兩個搬東西洗碗的雜工。
食材新鮮,廚師專業,流程科學,製作過程十分衛生,似乎一點異常也無。
二人對望一眼,都難掩失望之色。
就在此時,忽然有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後廚。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面白個高的年輕男子,走在後面的是一位粗壯有力的少年人。
兩人一進後廚,正在做活的李翠芬立刻放下活計迎了上去。
“李姐,出來點點貨。”年輕男子招呼着。
李翠芬道“都是一個東家,還這麼生分,這麼多規矩。”
年輕男子道:“有點規矩好,免得李姐覺得我手腳不乾淨。”
李翠芬笑啐一口,低聲道:“你是不乾淨,從我這就偷了……”說着跟在年輕男子身後出了門,餘下幾字也帶出了門外。
那精壯的少年人沉默寡言,來來回回自己搬了十幾趟,終於將所有水產都壘在了庫房,正要出門,一個雜工卻道:“小孩,來先喝口茶,緩些出去。”說罷,神色曖昧的朝外面看了一眼。
謝載月和顏寒等了一盞茶的時間,李翠芬居然還沒回來,聯想到方纔二人親密的舉動,謝載月心中浮起一個猜測,趕緊低聲道:“大人,咱們也出去看看。”
二人從廚房走到院中,環顧一圈,也沒見到李翠芬的蹤影,正在納悶間,左手邊的柴房的門卻開了,李翠芬整理着褲子從裡面出來,身後跟着一臉饜足的年輕男子。
這情形,不用看,謝載月和顏寒也知道方纔發生了些什麼。
年輕男子拉住李翠芬,撒嬌道:“李姐,你到底什麼時候和那老頭子和離?”
李翠芬手下一頓,嘆氣道:“他身子不好,近來更是多病,你且耐心等等,等他壽終正寢,我就嫁給你。”
年輕男子不滿道:“老爺可是給我找了好多門親事,我都沒答應,一心等着你呢,你可不能叫我白等。”說着,手也不規矩起來。
李翠芬抓住男子不斷向下的手,忽然正色道:“小武我問你,以後我的孩子你可會接受?”
那叫做小武的男子道:“姐姐你放心,我這人最愛小孩,更何況是你的兒子。”
李翠芬笑了笑,道:“你可要說話算話。”
小武立馬點點頭,道:“我何時騙過你。”
不知爲何李翠芬忽然嘆了口氣,道:“你還不知道吧,毛安安死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沒了!”
小武一僵,問道:“怎麼死了?”
李翠芬道:“這我也不知道,真是造孽啊,一牆之隔,就發生這樣可怕的事情,我昨夜一夜沒睡着。”
小武拍拍她,道:“別害怕,相信我,你肯定不會有事。”
李翠芬勉強笑笑,又在小武臉上一親,道:“我得回去了,明兒見了再說。”
小武遺憾道:“寇府這幾日要採買新僕人,我恐怕接下來兩日都要去幫忙,不能來看你。”
李翠芬神色一暗,道:“正事要緊,我橫豎都在這裡等着你。”
二人又是一番依依惜別,直到那少年人出現,才戀戀不捨的分開。
“原來李翠芬在外面還有個小情人。”旺旺不知從哪而來,頗爲感慨道。
謝載月低頭看它,道:“可有什麼異常。”
旺旺搖搖頭,沉思道:“會不會是方向搞錯了?這智樂樓我翻了個底朝天,什麼線索也沒有。”
謝載月嘆口氣,道:“難道真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