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很少下雨,它靠近大陸的中央,再深入些便是沙漠,據說當初趙家先祖特意選了這塊缺少雨水的地方作爲都城以儘量少地徵用耕地。
在京都最賣不出去的東西便是傘,然而寧採臣從皇宮中·出來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買下了一把傘。
這是件很無厘頭的事,更無厘頭的是寧採臣與賣傘的商人聊起了天。
“老伯,今天天氣不錯啊,呵呵。”
賣傘的老漢看着數日以來自己的第一位客人,臉上並沒有應有的笑顏,他的臉上滿是僵硬。
“呵呵。”
老漢很是敷衍地附和着,面帶謙卑,他的目光時不時小心翼翼地掃過寧採臣背後的轎子、以及轎子邊數十位帶刀侍衛。
“慘了,慘了,這是哪一位大官今天吃錯了藥,看來攤子要保不住了。”
老漢在京都呆了半輩子什麼場面沒見過?他覺得眼前的這位留着山羊鬍、看似忠厚老實的官員絕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這般文弱、這般簡單。
看這前呼後擁的陣勢,看這毫無營養的套話,再看這身人模狗樣的官樣子,這顯然是城衛軍裡新上任的總兵之類的存在,對於商販們而言,此類人與吸血殭屍之間是可以畫上等號的。
老漢一面小心地看着自家的貨物一面小心地維持着與寧採臣之間毫無營養可言的對話,他祈禱着寧採臣能儘快離去。
似乎是上天聽見了老漢心中的祈禱,又或者上天同時聽見了寧採臣與老漢的祈禱,在權衡了一下達成哪一個比較容易之後做出了選擇。
寧採臣身後的一名侍衛上前隔開了兩人,他對着寧採臣躬身道:“諸葛大人,該回府了,晚上還有三皇子爲您設下的宴席,得提前做準備。”
“啊啊。好吧。”
寧採臣無奈,他從懷中摸出了些許銅錢放在了老漢的攤頭上,隨後在衆侍從的引導下坐進了轎子裡。
“起轎!回府!”
那名站出來規勸寧採臣的侍衛大聲下令,一身的官威似乎更勝過穿着官服的寧採臣。
“真是個怪人。真是好險。”
待得寧採臣一行人走得沒影了,買傘老漢方纔舒了一口氣,他自攤頭上拾起寧採臣留下的銅錢。
然而,他纔將銅錢攥到手中臉色便是一變。
“蘭若寺裡埋千金,待有緣人。”
老漢將一枚銅錢翻至背面那裡刻着一行小字。
銅錢一共十枚,每一枚皆是如此。
“嘶!”
一瞬間的,老漢感到自己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
莫邪與燕赤霞已經抵達了京城外。
“四處城門都處於戒嚴狀態,更是有感知結界包裹了整座城,看來對方知道我們會來。”
燕赤霞站在一座土坡上遠望雄城,這位老江湖似乎是瞧出了什麼厲害,揮手止住了莫邪想要踏入京都的腳步。
“莫邪兄弟,我們晚上再動手,莫要傷及普通人。”
燕赤霞並沒有將他看出的門道說出口,因爲他覺得他能看出的門道自然也瞞不過身懷須彌芥子法器的莫邪。
“也好,我們暫且尋個所在休整一二,那大蜈蚣身居高位又在此經營多年,我們得做好充足的準備纔是。”
莫邪自知不是普渡慈航的對手,雖說當初他情急之下並沒有使出‘滅靈刻印’,但普渡慈航連佛祖金身都敢於玩·弄估計也不會在意小小的‘滅靈刻印’。
說到底,對於鬼怪妖魔本就不是莫邪擅長的方面,此次還是得由燕赤霞做主力。
主力說晚上行動,那就晚上行動吧。
“走。”
燕赤霞屬於行動派,見莫邪答應了,他從後頭緩緩退下了高坡。
爲了不打草驚蛇他們來的時候在距離京都十里的位置便選擇了落地,燕赤霞身上沒帶錢,莫邪身上只有紙鈔,所以他們都只能步行。
半個時辰之後,距離京都五六裡的某處山洞。
“吧嗒吧嗒……”
莫邪坐在地上啃着壓縮餅乾,他大傷初愈又正值年輕,正是容易餓的時候。
兜裡沒錢的出門人自然不會進什麼客棧、酒樓,他們所謂的歇腳說穿了也不過是尋個沒人驅趕他們的所在,運氣好的時候入住破廟,運氣差的時候露宿山林。燕赤霞很有這類經驗,所以他找到了一個山洞,莫邪也算是跟着沾了點光。
“莫邪兄弟,你這吃的是啥?”
莫邪的吃相很是豪放,一口餅乾一口水的,壓縮餅乾的香味散發在空氣中,讓燕赤霞忍不住側目。
他看了看莫邪手中塑料紙包裝的壓縮餅乾,又看了看莫邪腳邊塑料瓶包裝的飲用水,在燕赤霞的認知中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他暗自猜測這些東西應該是來自於莫邪的師門。
“乾糧,怎麼,燕兄可是餓了?”
莫邪也不等燕赤霞迴應,直接就是一瓶水、一包餅乾遞了過去。
“不不不,我自己有。”
燕赤霞擺擺手並沒接下莫邪遞來的水食,他自腰間解下一隻竹筒,結了幾個印之後從竹筒中倒出了一顆黃澄澄的丸子當着莫邪的面服下。
“這年頭,修道的人都不忌人間煙火了麼?”
他看向莫邪的眼神中有着一絲古怪。
要知道,最開始的時候他就是因爲不忌人間煙火才被視作異類的。
“辟穀丹?除非閉關,誰會把那玩意兒當飯吃?”
莫邪從那丸子上嗅到了一絲清香,一個名字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爲了扮演好他現在‘修真者’的身份,他故作訝色地道。
“呵呵,說得也是。”
一聽莫邪這話燕赤霞心中頓時對他平添了一份好感。
“燕兄即便身在江湖也依舊以如此高標準要求自己,小弟佩服。”
莫邪將水食放下,他其實也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這一路上與燕赤霞同行,該說的關於普渡慈航的情報也已經被他說得七七八八了,不該說的關於寧採臣是如何落在普渡慈航手上、此刻又能有多少生還概率的他一字沒提。但有一件事是莫邪極其想問的,只是一直都沒辦法問出。
燕赤霞不是一個容易被人套近乎的人,至少在趕路的時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