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四年, 八月二十八日,昨天一天平安過去,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沒有消息, 便是最好的消息吧。只要平安過了今天, 胤禟的劫難就算過去了。唐心九這樣安慰自己。
八月份的天空如此蔚藍, 這樣清澈, 好像胤禟的眼睛一樣。想到胤禟, 唐心九微微笑了一下。可是旋即,眼睛裡又浮滿了擔憂。
“每次來都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忽然間,身後傳來了胤禛的聲音。
胤禛每次來, 唐心九都是這樣,坐在院子裡, 望着天空。或者跪在佛前, 默默的敲着木魚。
唐心九聽到了胤禛的聲音, 失神的雙眸方有了神采,急忙轉身對上胤禛, 拽着他的袖口問道。“胤禟,胤禟怎麼樣了?你答應過我饒他一命的。”
“我是答應過你。”胤禛看着她,卻擰着眉,長久的停頓了一會,才緩緩搖頭, 聲音澀澀道:“可是, 他還是死了。”
唐心九腦袋裡轟的一下, 整個人都懵了。
良久, 才緩緩道:“死了……死了?怎麼會……”
胤禛沒有說話。唐心九卻瘋狂起來, 她抓着胤禛明黃的龍袍,不停的捶打, 不停的哭泣,不停的怒吼:“愛新覺羅胤禛!你明明答應過我保他一生安康!你爲什麼又要害死他!!你爲什麼不肯放過他!你爲什麼不肯放過他!爲什麼!”
胤禛不忍的抓住唐心九,“他是自殺的!”
唐心九哭着喊着:“胡說,若不是你迫害他,他怎麼可能自殺!他那麼驕傲的人,你把他打成階下囚,改名塞斯黑,是你逼死他的!雖然你沒有直接下手,但是就是你逼死他的!愛新覺羅胤禛,你果然好手段!”
胤禛心中一苦,是啊,他明明答應過她,會保胤禟一命。可是,他是那麼的嫉妒胤禟,嫉妒胤禟能擁有唐心的愛。他如此跟他做對,他怎麼能毫無動作。把胤禟發配西寧是他的意思,可是他真的沒有想讓胤禟死。他只是想讓胤禟在西寧多受兩年苦。等時機成熟,皇權穩固,他就會放了他。可是,他真的沒有想到,胤禟竟然會那麼決絕的自盡。
胤禛想起看守胤禟的人的報告,說道:“他之所以自盡,好像是因爲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受不了打擊,才服毒自盡的。”
想起所有事情?唐心九不解,“什麼意思?”
胤禛此時回想起當年那些事情,仍然有些心有餘悸。唐心九離開之後,每個人都見證了胤禟的瘋癲。
“當年你離開他之後,他每日借酒消愁,意志消沉,允禩勸了他很久也沒用。最後卻不知怎麼回事,又神奇的般的好了,在他面前提起你也權當不認識,對之前喜歡的四格格更是冷眼相對。又納了幾個侍妾,彷彿恢復了二十歲時的光景。當時我就覺得奇怪,派人調查了一番,才知道他爲了忘記你,請了苗疆的巫女,服用了他們配製的藥,忘記了你。因爲忘記了你,所以也忘記了應該寵愛四格格,只把四格格當做是已經死去的侍妾所生,任由府裡那幫女人欺負。十幾年來一貫如此,好像昨日,一下子全部想起來了,給你寫了一封信之後,他便服毒自盡。”
“你說什麼……”
面對了胤禟的死訊,唐心九的內心已經無法承受更多,此刻卻從胤禛嘴裡,知道了當年的事情。她更是痛苦不堪,心臟彷彿不會呼吸了一般,被撕碎了,一塊一塊的剝落,心痛的無法名狀。
“唐心!唐心!你怎麼了?你別嚇我!你別擔心,胤禟死了,你跟着我,我保你一生榮華,好不好?”
胤禛急切的看着面前的唐心九,剛剛還抓着他的手問胤禟如何的人,此刻彷彿被抽離了靈魂,空洞的眼神,搖晃的身軀。胤禛緊張的看着她,生怕她一個沒站穩就倒了下去。
胤禟,原來你自殺,歸根結底是我當年離開了你……
原來,是我害死了你……
我一直以爲,離開了你,對我們都好……
我一直以爲,十多年的等待,自己是可憐的。卻沒想過,你該如何熬過這十多年的等待。
胤禟,你在黃泉路上是否孤單?一個人走向那冰冷的黑暗的另外一個世界……是不是特別寂寞……不用擔心,我這就來陪你……
“唐心……”
唐心九的身後,響起了胤禛驚恐的叫聲,他和他的侍衛齊齊向她撲來,這就是唐心九在這個世界看到的最後一幕,直到她的頭撞上牆壁,一切都靜止了,這世間所有的一切,紛紛擾擾,終於全部離她遠去。
她終於,可以和胤禟,永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