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秋季是豐收的季節,但我對這句話一直都不敢苟同。因爲豐收過後,讓萬物凋敝的嚴寒冬季就會到來,我討厭冬天,就像身爲法醫討厭酒精的刺激一樣。
但是今晚,我愛上了這東西……
我究竟喝了多少酒,已經是記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因爲言語的失態被小飯店老闆請了出來,隨後趴在馬路牙子上大吐特吐了一番,隨後清醒了幾分。
偶爾的發泄,能夠平復劇烈波動的情緒,所以當我步履踉蹌的往宿舍走去的時候,對於徐睿的事情已經看開了幾分。歸根結底,他跟大多數的犯案兇手一樣,都是誤入了歧途。
從此,踏上了不歸路……
可是當蘇沫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徐睿就在剛纔已經執行了安樂死的時候,我還是站在原地頭腦空白了好一會兒,隨後才順着搖曳的火光走向了一處角落。
因爲來城市安家置業的年輕人越來越多,所以很多人的父母也都是跟了過來,背井離鄉之下,他們祭祖焚香的事情,更多都是在夜晚的街道中進行的。
“大娘,能不能分我一把閻錢票?”我儘量不讓自己表現的太過悲傷。
“你燒給誰啊?”大娘問着我的同時,遞給了我一把冥鈔。
“一個兄弟,您呢?”我問她。
“給我那不爭氣的小兒子,去年因爲搶劫殺人被執行了死刑,雖然他該死,但那畢竟是從從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啊……”大娘話說的很平靜,但那份思念早已躍然於臉上了。
“他爲什麼要搶劫殺人?”問出這句話之後,我不由自嘲的笑了笑,這個問題是何等的白癡,這就像是一名法官在問案犯爲什麼犯罪一樣,充斥着無聊的味道。
“他是被人帶壞了。”
大娘看了我一眼,有些悲沉的說道:“當年我只當是他變壞了,但是當他死了,我看到他在獄中寫給我的那封信之後,才明白了箇中緣由。”
“他不慎結識了幾個狐朋狗友,他們脅迫他去犯罪,如果他不去的話,他們就會收拾他。輕則罵,重則打,到了後來更是揚言要禍害我們。”
“當時我的兒子還小,被那幾個人渣的話給嚇唬住了,所以就犯下了不可寬恕的罪行。萬幸的是那幾個人渣也落網了,也都得到了法律的制裁,這或許就是報應吧。”
“小夥子,你的兄弟又是怎麼回事兒啊?”大娘說完之後,輕輕的問了我一句。
“我的兄弟……”我呢喃了一聲,並沒有直接回答她,因爲我腦海中此時迴盪的都是徐睿最後說出的那句話:“但凡有別的選擇,誰會一步步走向毀滅,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有些時候你沒有別的選擇。明知道前面是死亡的
深淵,卻只能一步步的向前走着,直到摔得粉身碎骨,卻始終都無法回頭……”
當時,我只當是他在詮釋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但是剛纔這大娘的話給了我一些提醒,徐睿這句話的本意,是不是在說他一直在受到脅迫呢?
“小夥子,不想說就別說了,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你也早點兒回家吧。”大娘說着,已經是站起了身。
“大娘……”我喊住了她。
“怎麼了小夥子?”她有些疑惑。
“謝謝您的提醒,我的兄弟很有可能也是被人逼迫的,現在我要去查證一下。”說完,我再也沒有做逗留,掏出手機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大步流星走了去。
“瘋子,你在什麼地方,手機爲什麼關機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電話剛剛接通,就傳來了蘇沫焦急的聲音,這份兒關心讓我心裡涌起了濃濃的暖意。
但我現在沒有時間跟她解釋那麼多,於是直接說道:“小沫,你現在把往生村的地址給我發過來。”
“瘋子,你又要幹什麼?”蘇沫頓時警覺了起來。
“沒什麼,我只是想去那個村子看看。”所有的一切都還只是我的猜測,因此在這個時候我不能將其和盤托出。
“瘋子,如果你不說清楚的話,我是不會告訴你的!”蘇沫很堅決。
“小沫,是這樣的。”
我努力的尋找着藉口說道:“楊婷是本案最後一名受害者,想必她的父母此時還心急如焚的想知道後續情況,所以我覺得有必要過去一趟,上次是馬哥去的,這次就讓我去吧。”
“……”
這個藉口可以說是無懈可擊的,不然蘇沫不會說出接下來的話:“那好吧,那你就跑一趟吧。出了徐睿這檔子事兒,省廳要展開作風整頓,我和馬磊都脫不開身,你去也還算合適。”
“那你現在就把地址發過來吧。”
“好的,你多注意安全,有事情打電話。”
“我知道了!”
掛完電話沒有多久,蘇沫就將往生村的地址發到了我的手機裡,隨後我去酒店簡單的收拾了收拾,打上車直接奔向了機場,現在我一分鐘都不想多等。
往生村距離我所在的城市有兩千多裡,選擇飛機是最節省時間的途徑,只不過在機場等待的時候,我多少是有些坐立不安的,心裡更是如同長了草一樣。
因爲,我不知道此行會探詢到什麼?
徐睿的背後,究竟是不是還有沒被挖掘出來的人,這起案件是不是還會出現轉折?
這些,都是我沒有辦法預料的!
……
三天的時間,不過是彈指一瞬罷了,當我再度站到這座機場門口的時候,我變得更爲焦慮了起來,心中那尚未來的及剷除的草,長的更瘋了。
甚至,讓我感受到了絕望……
這種絕望不僅僅是來自於往生村之中的見聞,更是來自於探詢到的真相,我真的沒有想到,一切真被我的烏鴉嘴給言中了……
“馬哥,你現在有時間嗎?”走出機場,我並沒有撥通蘇沫的電話,而是打給了馬磊。
“瘋子啊,這幾天省廳忙着作風紀律整頓,所以沒有來得及跟你聯繫,我剛從廳裡開會回來,有什麼事情嗎?”馬磊的聲音裡,透着一些疲憊。
“也沒什麼,就是想讓你陪我去徐睿家裡看看,不管他做過什麼,畢竟當初都是一個槽子吃飯的兄弟,所以我想最後再送送他,你說呢?”
“……”
我的話說完之後,電話那邊的馬磊陷入了沉默,稍許才說道:“好,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在徐睿的家裡匯合。”
“好的!”
掛了電話,我去路邊的熟食攤兒上買了一些酒菜,然後又給蘇沫打了一個電話,隨後打車直接趕往了徐睿的家裡,路上我幾度差點兒哭出來。
物是人非!
大概只有這個詞能夠形容徐睿的家吧,幾天前我們來到這裡,在地窖當中他供述那些犯罪西細節的景象還歷歷在目,可如今卻成爲了一抔黃土。
“人生,可真是夠短暫的……”
因爲好幾天都沒有人打理過了,所以屋子裡面已經是落滿了灰塵,我將沙發和茶几清理了一下,便坐下來打量着屋子裡的一切,同時等待着馬磊。
屋子不是很大,因爲背陰的原因,所以顯得有些昏暗,明黃的燈光打落下來之後,使之看起來多了一些溫暖的顏色。
我在想,楊婷還在世的時候,他們兩個人曾經過着一種怎麼樣的生活?
白天,徐睿去上班兒,楊婷在家裡養傷。等到了晚上徐睿披着夜色進門的時候,或許那桌子上已經擺上了熱氣騰騰的飯菜,飯菜或許很簡陋,但我相信他們兩人一定吃的很香。
也或許,他們在吃飯的同時,還會相互喂上兩口,隨後憧憬一下以後的生活……
他們,會舉辦一場小型的婚禮他們,會攢錢買下一處房子他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
只是,這一切都不可能了。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將我拉回到了現實當中,當門被推開的時候,我看到了滿面疲憊之色的馬磊,他朝我笑了笑之後,便直接坐到了我的對面。
“不好意思瘋子,最近這幾天實在是太忙了,所以來晚了一些。”
“你我之間還這麼客氣幹什麼,你是有句話叫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嘛,現在正好是飯點兒,我從路上帶了點兒東西,一會兒咱倆邊喝邊聊。”
說着,我就站了起來:“你先坐着,我去拿碗筷!”
“瘋子,我去吧……”
我沒有給馬磊站起來的機會,直接把他按回到了板凳上面:“你這一天天夠辛苦的了,先坐下喝點兒水吧,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我就轉身出了門,在出門的瞬間,我看了看錶,而當我端着刷乾淨的碗筷回到屋子的時候,我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連去帶回七分鐘。
“白的還是啤的?”坐下之後,我從袋子裡拿出了兩罐啤酒和一瓶白酒。
“你不是不喝酒嗎?”馬磊稍稍有些意外。
“今天想喝!”我選擇了白酒。
“因爲徐睿的事情?”馬磊接過去了一杯。
“不是!”我搖搖頭。
“那是因爲什麼?”他問我。
“因爲你!”我盯住了他的眼睛。
“因爲我?”
馬磊楞了一下,回神笑道:“因爲我什麼?”“因爲你騙了我們所有人,因爲你脅迫了徐睿,因爲你纔是真正的幕後真兇!”我一字字的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