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會議室的時候,我曾經對法醫的屍檢報告提出過質疑。因此在踏入化工廠的瞬間,就觀察起了這裡的設施以及環境,以求找到支撐我結論的證據。事實證明我的判斷是對的,無論是通風良好的廠房,還是與外面相差無幾的溫度,都說明巨人觀的出現時間與我所說是相契合的。蔣薇遇害應該是在中南市警方發現她屍體的兩三天前,遠不是屍檢報告上
面所說的十天,而這也就意味着化工廠很有可能並不是案發的第一現場。
“瘋子,你過來,這裡就是發現受害人屍體的位置。”我們來此的目的很明確,所以李劍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直接走到了痕跡固定線那裡。
“現場倒是被你們清理的挺乾淨?”
這本身是一座廢棄的化工廠,加上地處偏僻,所以一切還保留着警方清理過後的樣子。可他們打掃的未免太過精細了一些,幾乎什麼都沒有留下。
“你又不是第一天當警察,案發現場的清理程序你很清楚,就不要說風涼話了,仔細搜尋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價值的線索。”李劍說着已經開始了細緻的查找。他在痕跡固定線裡面一寸一寸的翻着,我卻將目光望向了痕跡固定線的外圍,這倒不是我想要另闢蹊徑,而是我記得照片中蔣薇的屍體曾經發生過屍爆。巨人觀發生屍爆的情況並不少,但這通常都有兩個
前提,一是巨人觀出現之後被外力撞擊過,第二就是自然膨脹到了極致,可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造成的屍爆,勢必都會造成噴濺。
案發現場的勘檢報告中,並沒有記載有他人來過的痕跡,所以就可以暫時排除第一種可能。可這樣來說的話,就又有解釋不通的地方了?
以我的經驗,根據照片中受害人的四肢膨脹程度來判斷,巨人觀遠遠沒有到自爆的地步,那爲什麼屍體的腹部會炸開,內臟以及排泄物會噴涌出來呢?
只有一個答案,死者的腹部有傷口。而且,傷口正處於剛剛癒合的階段。
癒合階段的傷口,既能封閉住死者的腹腔,同時也會成爲巨人觀自爆的引子,當屍體因爲高度**出現膨脹之後,脆弱的傷口處就會崩裂,造成我們在照片中看到的樣子。
想明白了這點以後,我趕緊提醒了一下李劍,讓他將注意力集中到痕跡固定線的外面,如果現場真的有線索殘留,也絕對不是在固定線的裡面。
不同情況的屍爆會造成遠近不一的噴濺效果,蔣薇的屍體並非巨人觀膨脹到極致以後發生的屍爆,所以覆蓋的範圍最多也就是一兩米的距離。
然而當我們仔仔細細的搜尋了半天之後,卻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我在皺起眉頭的同時,旁邊的李劍也提出了質疑:“瘋子,你的推斷到底正確不正確?”
“正確不正確的另說,我們擴展一下思維以及搜索範圍總是沒有錯的,難不成你還真將希望寄託在了屍體固定線裡面,檢驗科那幫人毛都不會給你留下一根。”
“話是沒錯,可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繼續找唄?”
我這樣說着,但卻沒有立刻展開後續的查找,而是站在原地望着痕跡固定線思索了起來,既然是屍爆那就勢必會有噴濺物的存在,可爲什麼現場什麼都沒有呢?
“難道是……”一個念頭劃過腦海的時候,我仔細的回憶起了看過的照片,而這也是讓我想起了之前忽略的一個細節,那就是受害人的屍體姿勢。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受害人身體的是有些異常的,腹部兩側的高低似乎
是有所不同的,換言之在巨人觀屍爆之前,蔣薇的身體很有可能是側着的。
這究竟蔣薇遇害之後自然倒地形成的,還是說犯罪嫌疑人的故意爲之呢?
心中泛着這樣的疑問,我也嘗試修復起了案發時的景象,蔣薇的屍體就躺在不遠處的痕跡固定線裡面,她背對着我,面相了一兩米之外的污水池。
“原來是這樣?”
看到水池的瞬間,我冷不丁打了一個哆嗦,直接衝着李劍喊道:“劍哥,你不要在搜索那裡了,去水池的邊上,看看是不是能有什麼發現?”
李劍顯然不知道我爲什麼要他這樣做,頓時就愣了一下,但最終還是照辦了,三步並兩步的走到了污水池的旁邊,隨後俯下身子仔細的檢查了起來。
“左面一點,看看有什麼發現?”這就是我沒有動的原因,因爲我在根據照片中蔣薇躺着的角度,去推測巨人觀屍爆時候的噴濺物的走向。
“瘋子,快過來,看看這是什麼?”我的話落下不久,對面就傳來了李劍的叫聲,手舞足蹈的看着很是着急,顯然是在那裡發現了什麼。
“劍哥,找到什麼了?”
“你看看,這是什麼東西?”順着李劍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水池當中我看到了一些廢棄的桌椅板凳,由於那些東西都是灰白色的,所以很容易看清楚上面吸附着的東西。那些東西看起來就像是一根根頭髮,兩端粘連着一些綠豆大小的
紫褐色物體,或許是暴露在這裡時間太長的緣故,看起來已經是有了風乾的跡象。
“劍哥,拉着我,我要下去。”
“瘋子,你要幹什麼?”池子裡面都是污水,而且究竟有多深我們誰都不清楚,看我這樣冒失失的想要下去,李劍喊着的同時就要把我拉回來。
“劍哥,這就是我們要找的東西,拉緊了。”
迴應他的時候,我的左腳已經是落在了椅子上面,或許是因爲下面懸空,也或許是因爲經過長時間的浸泡桌椅都有了一些腐爛,總之轟隆一聲就開始了下陷。
“瘋子,這樣拽着不行,你先上來,我們再想別的辦法。”突然的塌陷導致了我身體的下沉,這讓毫無防備的李劍叫苦不迭,身體直接趴在了水池邊上。
“劍哥,放手。”
“不放。”
“再不放線索就斷了,快放手。”眼看着頭髮一樣的東西就要墜入到水池當裡面,我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直接掙脫掉李劍的手,朝着下面跳了去。
刺啦……
衣服被劃開的聲音響起時,我的右胳膊也是傳來了鑽心的疼痛,不過這會兒可顧不了那麼多,一把抓住那個椅子腿,直接扔了上去:“劍哥,接住。”李劍有沒有接住我不知道,因爲此時我已經完全浸泡到污水池裡面了,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這對於旱鴨子的我來說簡直就是世界末日。萬幸的是李劍反應足夠了快,我沉入水中沒有一會兒,
他便直接跳了下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將我給拖出了水面,隨後兩人才狼狽的爬上來。
“瘋子,你他孃的真不要命了?”渾身溼漉漉的李劍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我知道你不會袖手旁觀的。”吐出口中的髒水,我回了他一句。
“你小子彆嘴硬,欠我一條命知道嗎?”
“結案之後還你一頓酒行吧?”
“成交!”
我們兩個攙扶着從地上爬起來之後,李劍指着不遠處的椅子腿說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值得你這麼拼命?”
“回去你就知道了,走吧。”說着,我拿起椅子腿就朝外面走了去。
……
“你們這是去幹什麼了,怎麼弄的這麼狼狽?”當我和李劍急匆匆衝進會議室之後,還在開會研究案情的馬向陽他們頓時就驚呆了。
“馬局,出了點兒小意外。”李劍有些尷尬。
“瘋子,你沒事兒吧?”蘇沫捏着鼻子問我。
“沒事兒。”說着,我晃了晃手中的椅子腿。
“這是什麼東西?”
“線索!”
回了她一句之後,我趕緊做起了彙報:“楊副廳長,馬局,朱局,這是我們在案發現場發現的,上面有着重要線索,能夠對案情做出巨大的推進。”
“哦,你說說看。”聽到有線索,他們也顧不得嫌棄我身上的髒污了,紛紛打起了精神。
“之前,我們有着一個爭議,就是受害人蔣薇的死亡時間。法醫的屍檢報告給出的是受害人失蹤的那天,而我的結論是發現屍體時的兩三天前,現在證明我是正確的。”
“怎麼證明你是正確的,就憑你手裡的椅子腿?”
我的話剛剛說完,就有人提出了質疑,這時候我才發現會議室裡面多了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他帶着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顯得有些斯文。
“許峰,這是局裡的主檢法醫張濤。”朱華提醒了我一句。
“張法醫,你好。”
“客套話略過,我們先說說案子,你憑什麼說我的屍檢報告是錯誤的,又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你是對的?”
張濤氣急敗壞的質問我能理解,畢竟我在推翻他的屍檢報告,不過透過這份兒氣量,我也明白了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所以也就沒有必要那麼客氣了。“我既然敢這樣說,那就有着支撐結果的論據,現在我就告訴你這份兒屍檢報告爲什麼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