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回溯以及對犯罪嫌疑人的性格特徵推導都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根據全部的線索展開走訪、排查了,這是刑偵工作最不可或缺的一環。果不其然,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馬向陽的話已經是迴盪在了會議室上空:“在展開全面走訪、排查之前,李劍你必須根據化工廠房頂瓦片的碎裂痕跡將犯罪嫌疑人的身高、體重做出一個精確的估量。這
樣結合小沫所做的性格特徵推導,我們就能做出更爲精準的排查和搜捕工作。”
“我已經做出來了。”李劍站起身,將痕跡評估報告遞過去說道:“楊副廳長、馬局,瓦片不同於泥土之類的東西,無法留下可以清晰鑑定的腳印。加上之前我們一直沒有鎖定房頂,因此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外界干擾,完整的腳印
根本提取不到,只能根據房頂上面瓦片留下的碎痕,做出一個大致的估量。”“不過領導請放心,我儘可能的對碎痕進行了反覆勘檢,並且嘗試着做過還原。受害人的體重我們通過家屬已經獲取到,所以我揹着重量與之相仿的東西模仿行走過,之後再刨除掉我的體重,便可以得出犯
罪嫌疑人的大致體重,應該在75左右。至於身高,則是在一米六五左右。”
“也就是說體型偏胖?”楊副廳長接了一句。
“可以這樣說。”
點點頭,李劍毫無徵兆的甩了自己一巴掌,着急的說道:“差點忘記了一個重要的情況,我在勘檢瓦片痕跡的時候,發現兩側是不對稱的。”
“什麼意思?”這可是很重要的情況。
“犯罪嫌疑人,應該是個左腿有殘疾的人。”
“能不能百分百的確定?”
這種明顯的特徵,往往會在很大程度上減小排查的難度,可如果一旦搞錯了,同樣也會導致重大失誤的發生,所以馬向陽纔會顯得如此謹慎。
“確定。”李劍點點頭。
對於他的話,我是沒有任何懷疑的,在李秋娥家樓下的時候,李劍就曾經展示過他刑偵痕跡學方面的造詣,當時可是帶給了我極大的震撼。
“既然如此,那就下發排查的犯罪嫌疑人材料。犯罪嫌疑人男,身高165左右,體重75上下,體型稍胖,左腿有不可修復的殘疾。平時沉默寡言,有自卑心理,報復心理很重,且手段殘忍。”
通過共同的努力,我們終於在天黑之前將犯罪嫌疑人的大致情況摸清楚了,所以馬向陽直接下了命令,讓各個分局、派出所、治安聯防大隊連夜展開摸排工作。
當所有的工作都是安排妥當之後,馬向陽長呼了一口氣:“案件進入排查階段,也就意味着曙光將現了,所以今晚大家就不要熬夜了,都早點兒回去休息。”
“是。”幹刑偵這行的都清楚,到了這個階段之後,抓住犯罪嫌疑人基本上就是時間問題了,如果沒有太大的意外,很快就會落網。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案件基本上也進入收尾工作了,所以我們的心情都是輕
鬆了不少,會議室裡壓抑的氛圍也終於是消散了。就連說話的時候,也難得的開起了玩笑。
“馬叔叔,以後這樣的案子就不要借調我們過來了,根本就沒有發揮的餘地嗎?”蘇沫顯然一直記得食堂的事情,趁機揶揄着報那一箭之仇。
“以後啊,你想來我也不會讓你來了。”
馬向陽可不會就此示弱,毫不客氣的回了蘇沫一句,嘴角一撇開始了進一步的反擊:“而且嚴格來說,真正解開這起案件謎團的是許峰。”
“楊爺爺,你看看馬叔叔,就知道欺負人。”
論耍嘴皮子的功夫,蘇沫遠遠不是馬向陽的對手,畢竟後者是從刑偵一線摸爬滾打上來的,光審訊的犯人就不計其數,所以蘇沫只能向楊副廳長求救。
“向陽,怎麼說你也是一局之長,就不能穩重點兒?”
“副廳長,現在這裡可沒有什麼公安局長,也沒有什麼刑偵隊長,只有叔叔和侄女,我說她兩句不是很正常嗎?”馬向陽真是活成精了。
“既然是這樣,今晚馬叔叔就請客吧?”
“我?”馬向陽顯然沒想到蘇沫會來這一招,頓時愣住了。
“剛纔還叔叔侄女的攀關係,最後連頓飯都捨不得請,你這叔叔也真夠可以的。”蘇沫趁機嘲諷。
“得,我說不過你,現在咱們就去吃飯,不過事先說好,飯菜隨便點兒,酒水不能碰。”
“好。”
馬向陽選擇的是一家頗爲奢華的飯店,原本我以爲蘇沫會趁機狠狠的宰他一頓,沒想到點的都是一些家常菜,還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茶足飯飽之後,遵從馬向陽的命令李劍將我和蘇沫安排到了招待所。隨後我們三人又推敲了一遍案件中的所有疑點,確認沒有問題之後才各自睡去。
蘇沫借調中南市協助查案的事情已經算是完成了,因此我們相約第二天告辭之後就去別處轉轉,總不能工作完就回去吧,那我豈不是白休假了?
對於此,蘇沫倒是沒有任何的反對,雖然我們兩人已經確定了關係,可嚴格說起來還真沒有一起出來玩兒過,所以對明天的行程也是充滿了期待。
然而現實總是這麼的掃興,永遠不會按照你的預定計劃進行,第二天早起我還沒有起牀,外面就傳來了砰砰的敲門聲,爬起來打開門看到李劍正氣喘吁吁的站在外面。
“劍哥,你讓狗攆了?”
“瘋子,我現在沒功夫跟你廢話,今天你們是走不成了,趕緊穿衣服。我去把小沫叫起來,你們倆跟我去李秋娥家裡。”李劍說完,轉身就要走。
“劍哥你等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話讓我心裡泛起了巨大的不安,我下意識的反應李秋娥是不是畏罪潛逃了,可李劍不是安排人盯梢了嗎?
“李秋娥死了。”
“什麼?”
聽完李劍的話,我頓時就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劍哥,你把話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昨天我們離開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唉,你也知道的,她患上胃癌已經好幾年了,從來沒有系統治療過,一直都是靠中藥在那裡吊着。以前靠照顧小虎的信念還能硬撐着,當我們解開她的心結之後,那口氣一泄身子就垮了。負責盯梢的同事
說,凌晨兩點的時候看到李秋娥掙扎着從樓上爬了下來,120過來的時候已經不行了。”
我所接觸過的案件當中,李秋娥一家給我的感觸最深,所以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倍覺悲痛:“李哥,那李秋娥現在什麼地方,小虎又在哪裡?”“李秋娥被救護車拉走之後,負責盯梢的同事就跟了上去,還沒有進急診室就已經是不行了。醫生宣佈死亡之後,就直接被送到了太平間,小虎這會兒在家裡。”李劍說完,沒有再逗留,直接去敲了蘇沫的
門。跟我的反應一樣,當聽說李秋娥死了的時候,蘇沫也是愣在了原地,良久她回過神轉身的時候,我看到眼角那裡滴落了一顆淚珠。我雖然不是女人,可我能夠體會到蘇沫的感受,那是天生的母性在作祟。
況且她心裡有着放不下父母的執念,而偏偏李秋娥犯下罪行的初衷是爲了孩子,這種東西給了她太深的觸動。原本,我以爲李秋娥的死會換來一些人的同情和幫助,至少親朋好友應該過來看一看,然而事實是當我們進入房門之後,感受到的依舊是之前的冷清。因爲我們事先說好會送小虎前往自閉症康復治療中心
,所以李秋娥也是對家裡的一切做了徹底的收拾,大包小包的堆在客廳之中,多少顯得有些狼藉。
“小虎呢?”李劍問盯梢的同事。
“他在臥室裡面,剛纔我去看的時候已經睡着了,要叫醒他嗎?”
“不用,讓他繼續睡吧。”
李劍擺了擺手又問道:“李秋娥的人際關係排查的怎麼樣了,她有沒有什麼親戚朋友之類的,送小虎去康復中心的事情我們能夠解決,但善後的事情還是家屬來辦比較妥當。”
“一個人都聯繫不到。”
“什麼意思?”“李隊,昨晚從醫院回來之後,我就聯繫管理戶籍的同事幫忙查了一下。他說雖然多年前李秋娥和喬老虎結了婚,但她和小虎的戶口一直都是獨立的,掛在了南長街那邊。天亮的時候我去那邊看了看,早已經面目全非了,南長村已經拆遷改造了。隨後我又找到了那邊轄區的派出所,讓他們查了查李秋娥和小虎戶口的事情,那邊的回覆是他們的戶口已經改遷了。換句話說,一直以來李秋娥和小虎的戶口都是
失效的。”
“怪不得他們無法享受低保,怪不得他們看病沒有辦法報銷?”李劍嘀咕完苦笑了一聲,對着牆上李秋娥的照片說道:“李姐,這種事情爲什麼不告訴我,有些東西不是一個人咬牙硬撐着就能過去的。你現在撒手走了,不用承受這狗日的生活帶來的苦難了,可你把小虎
一個人扔在了這世上,我們就算照顧的再周到,也永遠比不了你這當媽的?”李劍越說聲音越低,越說越是哽咽,最後終於是紅了眼眶:“李姐,你告訴我,你這麼要強究竟是對還是錯?你告訴我,你真的愛小虎嗎?你告訴我,你能瞑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