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很清楚他們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畢竟之前併案調查的依據是兩起命案作案手法的相同，而恰恰這些東西都是我通過深度屍檢所提供的。現在我說出了這樣一番話，那無異於推翻自己之前的結
論。
“許峰，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馬向陽追問着我。
“馬局，您放心，我說出這些並不是爲了推翻併案的結論，而是將細節作出分解，從而找出更利於我們調查的薄弱點。”沒有辦法，我只能作出解釋。
“薄弱點？”蘇沫皺了皺眉頭：“瘋子，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結合你提到的布萊頓卡車女屍謀殺案，你找到了目前這兩起案件中對我們更爲有利的地方？”“可以這樣說。”我點點頭：“楊副廳長、馬局，之前蘇沫說過，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無動機犯罪，也沒有破獲不了的案件。一切看似完美的犯罪都是不存在的，之所以遲遲都不能破獲，是因爲我們對隱
藏的線索挖掘還不夠細緻。如果將每一個細節都進行推敲的話，那麼遲早會找出犯罪的破綻。”“就拿這兩起案件來說，巨人觀案向我們揭示出了犯罪嫌疑人的心理，他她之所以將屍體拋棄到廢棄的化工廠，是爲了借用工業廢水池，目的自然是爲了掩飾自己犯下的罪行。既然如此，爲什麼又會在
房頂上面留下如此清晰的痕跡，爲什麼又要將龍立新的屍體暴露於鬧市之中呢？”
“楊副廳長，許峰所說的這些，如果細細去推敲的話，的確是存有疑點的，甚至是極爲矛盾的，您怎麼看？”我的話，讓馬向陽臉色凝重了幾分。
“我的看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許峰的話。”楊副廳長看了看我：“你將案情做出了分解，並且找到了矛盾點，現在我想聽確切的結論。”
“結論剛纔我已經說過了，這很有可能並不是一個犯罪嫌疑人或者團伙所爲。”我指了指犯罪現場的照片：“不然不會出現這些矛盾點。”“瘋子，你是不是太過於風聲鶴唳了一些？”蘇沫咬了咬下嘴脣，繼續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種可能，犯罪嫌疑人故意將巨人觀的現場弄的毫無破綻可循，其實是爲了向我們示威，證明他有能力將案件做到天衣無縫的地步。而房頂上面的線索以及車禍案，則是對我們的一種挑釁或者嘲笑。他想通過故意留在現場的痕跡以及屍體開車的悚然手段告訴我們，就算是他留下清晰的線索，我們依舊是拿他沒有
辦法的？”
“其實我現在也不能百分百的確定，我只是覺得那些細節充滿了矛盾，或許你這番話是正確的吧？”蘇沫的這番話，我反駁起來有些無力。
看到我的立場有了一些動搖，蘇沫趁熱打鐵的說道：“我記得剛纔咱們探討過，通常犯下這種罪行的犯罪嫌疑人內心都是有些變態的，如果從這個角度去審視兩起案件的細節，是不是就能夠說的通了？”
“小沫，你的意思是說，兩起案件中之所以出現這些細節矛盾點，其實是兇手對警方的挑釁？”這一點關乎案情的走向，所以楊副廳長着重問了問。“有極大的可能是這樣。”蘇沫點頭：“我做出這樣的結論，完全是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出發的，正如我們之前對犯罪嫌疑人性格、體貌等特徵做出的推導一樣，犯罪嫌疑人先是向我們展示了毫無線索的巨人觀案現場。然後又讓我們通過屍檢發現了抻裂的頸骨，從而推斷出房頂拋屍的可能。當我們順藤摸瓜鎖定拋屍的房頂之後，看到了犯罪嫌疑人留下的清晰痕跡。這看起來像是我們細緻推敲之後得出的結論
，可如果細細的去思量，難道不是犯罪嫌疑人的故意引導嗎？”
“故意引導？”馬向陽呢喃了一句，猛然擡起頭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抻裂的頸骨是犯罪嫌疑人故意讓我們看到的，從而挖掘出他拋屍的房頂，甚至於留在房頂的清晰線索？”
“這聽起來有些匪夷，可結合目前的案情來看，並不是沒有可能。”蘇沫迴應道。
“如果是這樣，也就說明從案發到現在，我們一直都在被犯罪嫌疑人牽着鼻子走？”楊副廳長有些動容。
“可以這樣說。”蘇沫點頭。“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們之前的工作豈不是白做了，犯罪嫌疑人既然能一步步的誘導我們，那麼他留下的線索很有可能也是混淆我們視聽的。根據那些線索和痕跡推導出來的一切也就不成立了，這麼多天的
布控、走訪、排查，其實也都成了犯罪嫌疑人眼中莫大的笑話。”楊副廳長說完，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我不這樣認爲。”蘇沫指了指會議桌上的照片：“犯罪嫌疑人如果真的是爲了誘導我們，那麼他絕對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將龍立新的屍體拋於鬧市之中。因爲任何的案件當中，犯罪嫌疑人混淆警方視聽的出發點都只有一個，那就是爲了洗脫自己的嫌疑或者爲逃走爭取更多的時間。可此時我們面對的情況完全不同，巨人觀案發生不久，龍立新的屍體就出現在了鬧市，我們剛剛查明龍立新的身份，就接到了
朵朵班主任的報警電話。這一層層遞進的事件只能說明一點，犯罪嫌疑人並沒有逃走，相反他還在有條不紊的實施着自己的計劃，因此我斷定留在化工廠房頂的線索和痕跡都是可信的。”“我覺得小沫的說法是成立的。”馬向陽表態道：“目前來看，這是一起連環案，蔣薇、龍立新以及下落不明的朵朵，都跟犯罪嫌疑人有着某種我們尚未查明的關聯和交集，換言之這起犯罪到現在並沒有結束
。”
“許峰，你怎麼看？”楊副廳長問我。
“我贊成小沫的觀點。”當蘇沫之前那番話說完之後，我也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所以心中糾結的那些東西也就釋然了。“既然如此，那就還堅持擬定好的偵查策略，全力搜捕犯罪嫌疑人。”楊副廳長拍了板，隨後又望向了馬向陽：“馬上打電話，問問證物科的人監控錄像送來了沒有，同時通知朱華和何英加大偵查力度，什麼
時候給我摸清楚了受害人的人際關係和底細，什麼時候再回警局彙報。”
“是。”
馬向陽的命令下達出去不久，會議室的門便被推開了，隨後我看到李劍從外面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在他的手中拿着一個證物袋，裡面是期待已久的監控錄像。
“楊副廳長，馬局，監控錄像拿來了。”連口水都顧不得喝，李劍就直接走到了電腦旁邊，設備連接好之後，清晰的錄像畫面便是呈現了出來。通過李劍的講解，我們得知畫面上的這條路叫北斗路，在龍立新家前面。錄像顯示在三天前的早晨龍立新帶着朵朵急匆匆的出了門，沿着北斗路向西步行了五百米左右之後，拐入了另外的一條小路。在這
個過程當中，龍立新帶着一個手提包，從樣式來看應該就是辦案中丟失的手提電腦。
“剩下的畫面呢？”當龍立新帶着朵朵拐入小路之後，畫面就戛然而止了，這讓一直等待線索的我們都有些着急，馬向陽更是直接追問了起來。
“馬局，北斗路的沿線有着很多條小街道，那些街道錯綜交錯、四通八達，更關鍵的是那些小街道當中都沒有安裝監控攝像頭，所以……”
“所以你們提取到的線索只有這麼多是不是？”楊副廳長有了一些不悅。
“是的。”李劍擦着汗回道。“你們是怎麼搞的，每年省廳下撥的費用都用到哪裡去了，難道不明白越是偏僻的街道，越是容易發生犯罪事件嗎？”沒有攝像頭的覆蓋，也就沒有了龍立新和朵朵的後續畫面呈現，同時也就意味着線索的
再一次中斷，這讓一直迫切期望打開一個突破口的楊副廳長無比惱火。“楊副廳長，這事兒還真怨不得我們。”這個時候，馬向陽自然是要站出來說話的：“您是知道的，我們只是一個縣級市，相較於其他的市局話語權總是弱一些的。這幾年廳裡下撥的經費，全部都用來更換陳舊設備上面了，比如法醫的解剖臺、檢驗科的化驗設備、物證科的物證保存設備等等，這些東西可都花費不小啊。廳裡每年下撥的經費有限，我們只能將監控攝像頭優先裝在主幹道上面，所以就導致了現
在捉襟見肘的局面。”
“唉……”聽完馬向陽的話之後，楊副廳長長嘆口氣：“我不是在責備你們什麼，而是想告訴你們安裝攝像頭應該具備選擇性，犯罪事件易發地段，應該優先考慮。現在可倒好，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你們說說該怎麼打開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