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是誰？短短的四個字，讓我心中的振奮之感頓時就發生了坍塌，陸軍或許真的不是作案兇手，也或許我們所調查到的一切真的只是巧合。然而不管是哪種情況，他都不應該在沉默如此長時間之後，以反問的口氣
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這絕對不是在配合我們的工作，更像是某種聲勢漸起的抗爭。
甚至，是挑釁和嘲笑！我感受到了這一點，審訊經驗更加豐富的李劍和蘇沫自然也深有感觸，不然李劍不會在這句話下表現出如此強烈的反應。他的右手狠狠拍在桌子上之後，帶着兇光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陸軍：“你現在是犯罪
嫌疑人，最好如實回答我們所問的每一個問題，否則我們有權利以阻礙警方刑事偵查的罪名對你進行拘留教育。”
“好。”
陸軍並沒有因爲這句話出現任何慌亂或者緊張，相反輕笑着攤了攤手靠在了椅背上面：“我重新回答一遍剛纔的問題，我不認識什麼朵朵。”
“那好，那我們進行下一個問題。”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讓蘇沫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不過她並沒有如同李劍那般發作，而是順勢避開了這個話題。
“等等……”然而就在她想要往下繼續的時候，陸軍突然將話接了過去：“在配合警方回答下一個問題之前，我想讓三位警官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問吧。”蘇沫不露聲色的掃了我和李劍一眼，示意我們先不要說話。
“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剛纔這位李警官說過，如果我不配合的話，將會對我拘留教育對不對？”
“對！”李劍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那我就問一下，如果我配合了，可最後的調查表明我並非作案兇手又怎麼辦？”陸軍丟出這個問題之後，便再也沒有說話，而是眼中藏着戲謔在我們三人的身上來回掃量着，挑釁之意更盛了。“這個問題我來回答你。”蘇沫搶在李劍之前說道：“對任何公民進行傳喚審訊之前，我們都會蒐集證據，確保不會冤枉任何一人，但同時也不會放過任何可疑點。剛纔你也說了，刑法中規定每名公民都有協
助、配合公安機關進行刑事偵查的義務，所以你的這個問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並不是問題。”
“不是問題嗎？”
陸軍笑了笑：“我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爲，你剛纔這番話的意思是說，只要被傳喚審訊的人，身上其實都是存在可疑點的，所以公安機關有權利對其進行刑事拘留是嗎？”
“是的。”蘇沫點頭。
“那言外之意是不是又說，誰的身上有可疑點，誰的身上沒有可疑點，也都是你們警方說了算對嗎？”陸軍繼續問着的時候，嘴角的笑意更濃了。看到他露出這種神色的時候，我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了起來，之前我已經想到了審訊陸軍的工作會開展的異常艱難，沒想到他居然會難纏到這種地步。他上述所說的一切，其實都可以歸結爲一句話，那就
是如果犯罪嫌疑人最後是清白的，公安機關是不是也應該給出一個具體的說法。陸軍想要什麼我不知道，畢竟我不是他肚子裡面的蛔蟲，不過有一點我必須要提醒蘇沫和李劍，陸軍很有可能是有備而來的，甚至想要搞出一些不利於公安系統聲譽的事情來。因此我們接下來的審訊工作
就必須要十分謹慎，絕對不能做出任何違反紀律的事情，甚至在說出一句話之前都要反覆思量才行，保不齊就會落人口實。
“不。”蘇沫顯然也洞悉到了這一點，不然她不會如此謹慎的說道：“在受理任何刑事案件的過程當中，疑點都是我們警方經過大量走訪、排查以及蒐集證據來確定的，是做工作做出來的，而不是說出來的，而且也沒有任何人敢說、會說這樣的話，畢竟那本身就是在挑戰刑法。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公安機關在對待刑事案件的時候，都是憑藉事實依據來衡量判斷的，傳喚犯罪嫌疑人的目的也是爲了進行排除，
這樣的解釋你滿意嗎？”
“滿意。”
陸軍口中雖然是這樣說的，但緊接着話鋒就發生了轉變：“那請你們告訴我，諸如我這樣具備疑點，但是在審訊以及後續工作中被排除掉的，公安機關會給出什麼交代，道歉還是……”
“沒有道歉。”以我對李劍的瞭解，他最反感的就是這種繞着彎子說話的人，對待自己的同事都尚且如此，更別說面對犯罪嫌疑人的時候了，語氣很是不善：“你的耳朵是不是有問題，剛纔我們把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配
合調查是你應盡的義務，既然是義務，就不要想什麼道歉。而且就算是道歉，也絕對不是給你道歉。”
“李警官，爲什麼別人能道歉，我不能？”陸軍還是笑呵呵的樣子。“劍哥，不要說了。”我已經意識到了陸軍問出這類問題是別有深意的，不過暫時還無法揣測透他具體在想什麼，可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在這個時候制止李劍。因爲在氣憤之下，他的思維已經被陸軍帶着走了
，這是一種十分可怕的苗頭，也是與犯罪嫌疑人交鋒之中的大忌，保不齊就會惹火燒身。
可李劍並沒有聽從我的勸告，而是蹭的從椅子上面站了起來，死死的盯着陸軍說道：“你不是想聽原因嗎，我現在就告訴你，因爲你就是殺人兇手。”
“李劍，坐下。”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蘇沫終於是坐不住了。
“劍哥，你先坐下。”我也繼續勸着。
可李劍就是這麼個嫉惡如仇、性如烈火的人，脾氣一上來誰都勸不住，他掙脫我的手繼續對陸軍說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句話你總聽說過吧，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不會再做無畏的反抗。”
“反抗，我爲什麼要反抗？”
陸軍依舊是那副笑吟吟的樣子：“剛纔這位女警官說過，公安機關是最講究事實和證據的，既然警官你說我是殺人兇手，那就把證據拿出來啊？”
“好。”
李劍咬着牙點點頭，隨後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證物袋，一邊打開一邊說道：“你要證據是嗎，現在我就滿足你，但願等會兒你還能笑的出來。”
“小沫……”事態的突然轉折是我沒有預想到的，所以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應對之策，只盼着蘇沫能夠化解這個場面。
“已經到這個份兒上了，那就切入正題吧。”蘇沫無奈的搖了搖頭。
在她這句話剛剛落下的時候，李劍已經從兩個不同的證物袋中將那條溼漉漉的褲子以及從下水道中提取到的碎布料兒拿了出來，展示給陸軍說道：“這條褲子，你認識吧？”
“認識，這是我的。”陸軍看了一眼說道。
“承認就好。”李劍說着，又擡手指了指：“這個破洞你還記得吧？”
“記得。”陸軍點頭：“這是我收廢品過程當中不小心弄出來的，這能說明什麼？”
“能說明什麼？”李劍冷笑一聲：“如果僅僅是這條褲子，如果僅僅是這個破洞並不能說明什麼，可如果加上這塊兒破布料兒，就能說明大問題了。”
他說完之後，將那片碎布料兒拿起來跟破洞做了直觀的對比：“這塊碎布料兒是我們在案發第一現場找到的，從形狀和大小來看，跟你褲子上面的破洞是完全契合的，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
從審訊工作開始到李劍拿出褲子的時候，陸軍一直都是雲淡風輕、不緊不慢的樣子，可是在看到這塊兒碎布料的時候，他難得陷入了沉默。不過這種沉默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不一會兒他就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輕笑着說道：“僅僅憑藉一塊兒碎布料就認定我是殺人兇手，這未免也太過於兒戲了吧？而且你憑什麼認定這塊兒碎布料就是我褲
子上面的，雖然看起來跟破洞大小形狀相差無幾，但又有誰能保證不是巧合呢？”
“巧合？”
李劍繼續冷笑着，隨後將那塊碎布料朝着褲子上面的破洞鑲嵌了過去：“大小相差無幾有可能是巧合，形狀大同小異也有可能是巧合，可現在完全是嚴絲合縫的，你還要狡辯嗎？”
“……”
又是沉默，只不過陸軍這次的沉默比上次時間長了很多，而且我注意到他的眼底閃過了一絲慌亂，雖然一閃即逝卻還是被我捕捉到了，他果然有着問題。
“陸軍，還是那句話，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是陸軍第一次露出可疑破綻，所以我絕對不能放過這樣的機會，必須順勢撬開他的嘴。
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不聽我這句話還好，當我的話落下之後，他再一次聳肩攤手露出了令人猜不透的笑容，而且說出的話更是讓我心裡忍不住的顫了一下。“都說百聞不如一見，今天我總算是開眼了，原來公安機關在審訊的時候，還真的是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