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不利之局如同重症,可以用溫和之藥調養,待到癥結減緩之後再一舉拔除。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種方法,那就是以毒攻毒、破後而立。藥性溫和,便等同於我們將事情的始末周知給林山或者鎮子裡面的其他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去陳述事實並且引導他們相信,然後再用我們警察的身份徹底將這件事情做個了結。但考慮到林山這個人的脾氣秉性以及公主嶺鎮民在他的帶領下做出的種種事情,這條路八成是走不通的。如此一來,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想辦法把他們的注意力轉移到老穆罪大惡極、死不足惜上,而不是糾結在老穆的死與
蘇沫有着直接關係這點上。表面上看起來,都是在考究老穆的死,可若細細思量,側重點完全是不同的。或許也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和蘇沫從公主嶺鎮全身而退。
“瘋子,我們到底該怎麼辦?”或許是我沉默的時間太久了,蘇沫着急了起來。“小沫,這樣。”我腦子裡將之前所想的事情又過了一遍,確認有着很大的可行性之後才繼續說了下去,“你現在就給賈世儒打個電話,將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再講述一遍。不管怎麼說,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之後,我們都必須通知當地警方的,而且這樣做也能佔據先發制人的主動。”
“我也是這樣想的。”蘇沫顯然也做過思量,掏出電話之後又問我,“那要不要通知林山他們?”“當然通知。”我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紙是包不住火的,就算我們現在瞞着,也遲早會被發現的,那樣就等同於落下了把柄。與其那樣,倒不如直接拿老穆開刀。”這件事情我已經權衡了良久,着實是無
法避開的,況且我想要破解這個不利之局,就必須利用老穆來轉移矛盾。
“我聽你的。”蘇沫沒有追問我具體的打算,說完之後便去給賈世儒打電話了。趁着這個功夫,我也將手機掏了出來,深吸口氣之後給薛勇撥了過去,接通之後我以凝重的口吻說:“勇哥,麻煩你告訴林鎮長一聲,老穆出事兒了。”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並沒有給薛勇發問的機會。這
個時候蘇沫也正好打完了電話,於是就趕緊問了一聲,“賈隊那邊兒怎麼說?”“他正在執行抓捕工作,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不過他說會給林山專門說一聲的,也會讓薛勇幫我們周旋着。還有,他說公主嶺這裡民風不善,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跟這裡的人發生衝突,任何事情都可以解決,可一旦處置不當誘發了鎮民們的野性,我們就會置身於危險的境地當中,必須要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蘇沫說完,又問我,“你這邊兒情況怎麼樣,把情況告知林山他們沒有,是不是已經在趕來的路
上了?”
“應該快到了。”這種事情,林山肯定是要親自過來的。
果不其然,我和蘇沫在原地並沒有等太長的時間,便聽到山樑上面傳來了薛勇的呼喊聲,擡頭看到他和林山以及另外兩人正急匆匆的趕過來。“許老弟,蘇警官,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薛勇問了一句之後,便開始四下打量,當目光落在我和蘇沫身後的時候,忍不住向後倒退了兩步,指着地上的屍體驚恐的叫了出來,“這,這人,這人怎麼流了那
麼多血?”
“起來,我看看。”林山一把將薛勇推開,湊到跟前一看便愣在了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強壓着怒火眼含陰厲望向了我和蘇沫,“許法醫、沫丫頭,老穆究竟怎麼了?”
“林叔,你看到了,他已經死了。”我直接說道。
“這個時候,許法醫還是叫我林鎮長吧?”林山的表情陰晴變幻幾次之後,問我,“您是法醫,說話有權威,能不能告訴我老穆是怎麼死的?”
“他的後腦撞在了墓碑上。”
“爲什麼會撞在墓碑上?”
林山像是自言自語,可我知道他這是在質問我,儘管我討厭他這副樣子,不過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於是就把蘇沫之前所說的一切複述了一遍。
“笑話。”我的話剛剛說完,旁邊的一人已經發出了冷笑,“許法醫,我承認這位蘇警官的確長得不錯,但你也不能用這樣的託詞來敷衍我們吧?”
“請問你是哪位?”說話之人看着很白淨,但那雙三角眼一直在蘇沫的身上打轉,結合他碩大的眼袋推斷,十之有九是個嗜好酒色的人,加上他語氣中滿是不善之意,頓時就被我拉入了結交的黑名單。
“許老弟,這是孫爲人,公主嶺鎮的副鎮長,一年前從其他鄉鎮調過來的。”薛勇顯然也有些厭惡他,否則不會在作介紹的時候特意指出外調來的事情。同時這也是在給我提醒,不用把他放在眼裡。
“孫副鎮長,請問我怎麼敷衍你了?”他對我毫無尊重,我對他自然也不會客氣。“既然你問了,那我就給你說說。”孫爲人託着腮又打量了蘇沫兩眼,才嘿嘿一笑道,“首先,我很瞭解老穆,他並不是耍流氓的人。其次,他的年事已高,有些事情就算想做也是有心無力。最後,來時路上林鎮長已經把你們的來意告訴了我們,並且說這位蘇警官很想知道她父母的生前事。如此一來我們是不是可以做出這樣的假設,蘇警官想要老穆講述她想知道的往事,可是被老穆拒絕了,於是就產生了衝
突,繼而釀成了這樣的慘禍?”
“不錯。”另外一人此時也站了出來,“從邏輯學來講,這樣的可能性很大。”
“你又是誰?”這人說話一股子二流子氣,讓我倍覺厭惡。
“這是鎮裡的治保主任,林文書。”薛勇說道。
“原來是林主任。”我冷笑一聲,回諷了他一句,“既然林主任說到了邏輯,那我倒是想請教一下,什麼叫做邏輯學,邏輯的定義以及構成因素又是什麼?”
“這個……”林文書語塞老半天,訕訕的一笑,“許法醫,咱是土老帽兒,耍嘴皮子自然不如你們這些文化人,所以你就不要較真兒了。有跟我鬥嘴的功夫,還不如趕緊回答孫副鎮長的問題。”
“許法醫,我也想聽聽你怎麼說?”林山開始了施壓。
“林鎮長,還是那句話,我相信小沫。”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你相信有什麼用?”見我示弱,孫爲人更得寸進尺了,“許法醫,你說你相信蘇警官,那我還相信老穆呢?人嘴兩張皮,各說各的理,最重要的還是要拿出證據來,你有嗎?”
“孫副鎮長,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鬧得這麼僵呢?”看到隱隱有了針鋒相對的跡象,薛勇趕忙站了出來,勸了孫爲人一句,又對林山說道,“林鎮長,就不要難爲他們了吧?”“薛老弟,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林山眼珠子一瞪,氣呼呼的說道,“沫丫頭能回來,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難爲他們呢?關鍵是現在鬧出了一條人命,如果不弄清楚,我怎麼跟鎮民們交代,怎麼跟賈隊長
交代?”
“許老弟,你看這事兒?”薛勇也沒了主意。
“勇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說的都是實話。”
“是不是實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拿出證據來。”孫爲人真沒埋沒他的姓氏,還真是個孫子,奸笑兩聲又說道,“你們警察不是經常說嘛,一切都要拿證據說話。”
“孫副鎮長,請注意一下你的用詞,要不現在我給賈隊打個電話,把你剛纔的話再重複一遍?”薛勇是個圓滑的人,如果不是到了不得已的時候,他是不會說出這番話的。
“嘿嘿……”孫爲人厚顏無恥的笑笑,趕忙擺了擺手,“老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愛開玩笑。還有許法醫,別往心裡去,我就是想弄清楚老穆是怎麼死的?”
“那跟你有什麼關係?”薛勇冷哼一聲,“調查命案什麼時候成你孫副鎮長的分內之事了?就算是要查,也應該賈隊他們查不是?難不成孫副鎮長坐膩了現在的位子,想要弄個刑警隊長乾乾了?”
“老薛你……”這頓夾槍帶炮的擠兌,氣的孫爲人連連跳腳,最後陰狠的說道,“我是副鎮長,那就有知情權,無論今天都要討一個說法。”
“你們……”蘇沫氣的臉都白了。
“你要說法是嗎?”我把蘇沫拉到身後,死死盯住了孫爲人的眼睛。
“對,就是要說法。”孫爲人咬了咬牙,“今天我還就把話撂這兒了,你們要是不給個明確的說法,就別想走出公主嶺,誰來了都不好使。”“既然如此,那我就給你個說法兒。”說完,我拉起蘇沫轉身就走,“孫副鎮長,咱們醜話說在前面,這個老穆可不是什麼善茬,最好管住你那張嘴,免得到時候禍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