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外面那一片?”順着李劍手指方向看去,隱約能夠看到梧桐林的輪廓,面積相當廣闊。
“沒錯。”我點頭。早在接手這起案子的時候,我就已經對師大做了全面瞭解,雖說那片梧桐林被院牆阻隔在了外面,可實際上土地使用權依舊是歸師大所有的。也正是因此,那片梧桐林平時是罕有人至的,這對於兇手來說
,是一處極佳的犯罪場所。當然,我之所以認定孔荷在樹林裡面,與這些並沒有任何關係。
“瘋子,你確定?”李劍似乎還是有些不放心。
“確定。”說完,我示意他趕緊打電話,“劍哥,你告訴咱們的人,順着毗鄰梧桐林這一側院牆的開始搜查,或許能夠找到什麼線索。”
李劍很快就把任務佈置了下去,催促我往梧桐林走的同時,問出了他憋了已久的話:“你是根據什麼得出孔荷在梧桐林中這個結論的。”
“根據有好幾個。”我沒有敷衍李劍,完全是說的心裡話,若是沒有充足的依據,我可不敢輕易下結論。
“撿重要的說。”在涉及到案情的時候,李劍其實跟我是一路人,必須弄清楚所有細節才行。
“最直接的根據還是齊亮和呂靜的死亡方式,在沒有進行解剖之前,他們呈現給人的最直觀印象就是死於水和火。以此爲前提,再結合這是一起連環案的事實,那就很容易讓人想到一種已經存在的規律。”
“比如呢?”
“比如五行。”
“你的意思是,金木水火土?”說完這句話,李劍便陷入了沉思,走出好一段路才又問起了我,“瘋子,是哪些細節給了你這種啓發?”
“我說了,很多。”
“少賣關子,這裡距梧桐林還有些距離,你必須給我說清楚。”
我理解李劍的這種心情,這就好比一道推理題,知道了答案卻弄不明白推理過程,換做誰都是要抓狂的。
根據如下:第一,刑事偵查與法醫工作大同小異,都有個先後順序和側重點。法醫在現場勘查的時候,首先要做的就是查看屍體現象,然後再進行解剖提取物證或是做病理、毒物檢驗。同理,刑事偵查工作也是如此
,抵達案發現場的第一要務就是尋找具有指向性的線索,這種線索越明顯越好。
無論,這種線索的指向是犯罪嫌疑人還是受害人!
師大已發的兩起案件,搖擺於自殺和他殺之間,這就說明了一個尤爲關鍵的問題,我們沒有掌握關於犯罪嫌疑人的指向性線索。基於此,我們就必須重視關於受害人的,而這其中最明顯的就是水和火。
齊亮案和呂靜案如此,孔荷案又何嘗不是?雖說我們在晚會彩排過程中做了嚴密部署,可最終還是沒有發現任何關於犯罪嫌疑然的線索,於是我就只能從孔荷身上打開突破口。她不見了,這意味着已經凶多吉少,如此一來我們就要嘗試推斷出她的
受害地點和死亡方式。
連環案通常有着一個共性,已發和即發的案件看似是獨立的,實則都是有着密切聯繫的。這種聯繫通常體現在案件的顯性徵象上面,比如已發案對即發案的隱晦提示,又比如某種有據可查的規律。
這一起連環案中,隱晦提示是下一名受害人的信息,規律則是另外一種顯性徵象,人在看到屍體時感官受到衝擊從而認定的初步死亡原因。而金木水火土的五行,就是與水火有着排列規律的可能之一。
第二,以五行作爲推導前提,將我們掌握的已知事實代入其中,完全能夠對應上,找不出任何不妥之處。
五行之說,流傳數千年,在民俗之中所應之物甚多。但不管是何種論調,都能與案件本身緊密結合起來。1義者剛,屬金仁者直,屬木智者聰,屬水禮者明,屬火土者厚,屬信。從和這個角度來說,齊亮在沒有升入大二之前謙虛謹慎、敬上而不欺下爲禮,而作爲師大美術系唯一獲得全國大獎的呂
靜,必然是十分聰明的。
2五臟:金爲肺臟木爲肝臟水爲腎臟火爲心臟土爲脾臟。齊亮的致死原因是彈簧刀刺破了心臟,而呂靜則是因爲長期“高鹽”患有慢性腎衰竭。
3五色:金代表白色木代表青色水代表黑色火代表紅色土代表黃色。由於局部性火災的原因齊亮被重度燒傷,身上很多創口都呈現爲紅色。而呂靜,嘴脣和指甲都是烏青色的。五聲:金對應呼、木對應笑、水對應歌、火對應哭、土對應呻。齊亮死亡的當晚,沒有人聽到過他求救的聲音,可從他刻在梧桐樹的字、從他恐懼的情緒來推斷,哭怕是在所難免的事情。至於呂靜,曲冉
和姜敏都曾聽到過她唱的歌。第三,通過分析、梳理,我們推導出了女人、火把和匕首代表着希臘神話中的復仇女神“墨格拉”,這也就意味着犯罪嫌疑人可能有着信仰,也可能信封迷信。但不管那種情況,都說明案件中還有着其他寓
意可循。
無論信仰還是迷信,其實都是沒有任何科學根據的,從這個角度來說,似乎也能找到契合點。
比如從玄學的角度來說,五行所對應的職業。
金:計算機林清雨
木:音樂孔荷?
水:美術呂靜
火:化學齊亮
土:考古蘇蟬衣
又比如,五行所對應的情緒。
金:悲哀
木:憤怒
水:絕望林清雨和呂靜死後凝固在臉上的便是深深的無助和絕望。
火:暴躁蘇蟬衣和齊亮,都曾表現出瘋狂和猙獰,那正是暴躁人格在絕境中正常反應。
土:孤獨
……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之後,我感覺有些口乾舌燥,吞嚥兩口便想着稍作緩解。可當轉頭之後,發現李劍正直愣愣的盯着我。那瞪得滾圓的眼睛,在路燈的反射下閃爍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光芒。
“劍,劍哥,你怎麼了?”我喊了他一聲沒有反應,不得已只能推了他一下,“見鬼了你?”
“對,見鬼了。”
李劍低沉的迴應,讓我有點兒發懵,就在我想要開口的時候,他突然說了話:“何止是見鬼了,我看見的東西可他孃的比鬼可怕多了。”
“劍哥,你是不是發燒了?怎麼說起胡話了?”說完,我擡手就朝他額頭摸了過去。
“我發個屁的燒。”李劍一把推開了我的手,“我說的是你。”
“我,我怎麼了?”“瘋子,行啊你,我還真是小瞧你了。”李劍繞着我轉了個圈,上上下下的仔細把我打量了一遍,“我就納悶兒了,你小子這腦袋是怎麼長的?就剛纔你說的那些,都他娘從哪兒偷來的,聽得我一愣一愣的。
”
“哦,你說這個啊,都是沒事兒時候看書上說的。”平時我喜歡看一些偏門的東西,想不到還真用上了。
“你行,你行。”李劍朝我豎起大拇指,隨後吧唧吧唧嘴,“照我看你不該做法醫,有點兒大材小用,你他孃的該弄張桌子去天橋算命。”
“這個主意不錯,你要不要先給我開個張?”我也順嘴打趣了一句,“不過在去轉行算命之前,得先把這案子破了。”
“成,那我就再助你一臂之力。”李劍說完,面色一正,“剛纔你所說的那些我都聽仔細了,也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將孔荷代入進去基本上是能夠說通的,除了一點。”
“什麼?”
“性格。”李劍回憶着說道,“據我瞭解的情況,孔荷的性格剛烈,那麼應該對應五行中的金纔對啊?”
“不對。”我指出了錯誤,“性格是性格,表現是表現,不能混爲一談。在這之中我們不能看孔荷剛烈的性格,而是要看她在自身經濟狀況不理想的情況下還主動幫助別人的表現,樂善好施爲仁。”
“那也就是說,孔荷很有可能是死在樹上的?而且,她的肝臟一定會受到損傷?”李劍盯住了我的眼睛。
“沒錯。”
“還有……”
李劍剛想繼續問下去,他兜兒裡的電話就響了,接聽之後簡答交談幾句,便掛斷電話催促我趕緊走。
“是不是找到線索了?”
“是的。”李劍點頭,“我們的人找到了了一塊布條兒,經過確認應該是從孔荷的裙子上撕扯下來的,我們趕緊過去。”
“就是這塊兒嗎?在什麼地方發現的?”匯合之後,我從一名同事手中接了過來,稍作辨認的確與孔荷失蹤前穿的裙子相同。
“就在那上面。”
同事所指的是圍牆,這也解開了我的一個疑惑,怪不得監控中沒有發現孔荷離開校園,原來是翻牆出去的。但具體是她自己翻出去的,還是被人控制之後運出去的,還需要我們查明。
“孔荷呢?找到沒有?”李劍問。
“剛剛找到,咱們過去吧。”同事說完,便一頭扎進了樹林。
“劍哥,剛纔接電話之前,你好像有話要說,是什麼?”進林子之前,我問了一句。“也沒什麼,我當時想說,當年擅長計算機的林清雨對應了五行的金、考古系的蘇蟬衣對應了五行的土、齊亮和呂靜對應上了水和火,如今我們又找到了對應五行木的孔荷,也就意味着這起連環案快要結束
了。無論我們能不能在短時間內把案子破掉,至少都不會再有人被害了,你我也都能稍稍鬆一口氣。”李劍說完,走進了樹林。
“結束了嗎?”望着李劍的背影,望着那黑暗幽寂的梧桐林,我在恍惚之間有了一種錯覺。一張巨大的口,要將我們徹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