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閆肅點頭之後,驟然陷入了沉默,當他再擡起頭時,眼中已經有了怒火在燃燒,“許法醫,我有權讓你解釋清楚,這話所指何意?什麼叫更好的完成我佈置的任務?自始至終,我從來沒有向他提過
任何要求。”
“閆副校長,你消消氣,許峰沒有別的意思。”李劍做出安撫的同時,也悄悄的掐了我一下。
儘管李劍退了一步,可閆肅卻沒有翻篇兒的打算,依舊怒氣衝衝的盯着我:“許法醫,非我肚量小,而是當年之事關係着好幾條人命,你必須要給我一個解釋,否則我會行使權利來投訴你。”
“投訴我?”閆肅越是不依不饒,就越是說明他心中有鬼,於是我笑了笑,“您儘管投訴,不過在這之前,必須把你的事情交代清楚。”
“交代?”閆肅冷笑,“我清清白白,有什麼要交代的?”
“閆副校長,你要交代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你愛人銀行卡的大金額流水,比如你女兒在國外購置的那套房產。”
“流水是我愛人文化公司的正常盈利,國外的房產也是本本分分做生意賺來的,這有什麼問題嗎?”“正常盈利?本本分分?”我直接將檔案袋拍在了桌子上,“閆肅,你愛人名下是有一家文化公司不假,但經過我們調查,那基本上就是一個空殼子,平日最大的業務就是幫助其他公司走賬避稅。除此之外,
文化公司做的最多的就是圖書和教材的採購,而這些幾乎全部都跟師範大學有關。我倒是想問問你,這樣的一家公司,從哪裡來的盈利額,又從哪裡來的本本分分一說?”
“許法醫,這事兒我沒有必要向你們解釋,就算解釋也應該向經偵隊解釋。”閆肅做着逃避。
“如果是單純的經濟犯罪,我們自然不會插手,關鍵是這些跟你有着關係,而你又跟我們正在調查的一起特大案有關,你說我們該不該管?”
“特大案?”閆肅繼續裝傻,“什麼特大案?”
“二十年前的車禍案,還有師大最近發生的連環案,我們併案後調查發現,你與這兩起案子都有着關係。”
“考古團隊的事情我已經解釋清楚了,跟我毫無關聯。至於師大案,我完全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真的不懂?”
“不懂。”閆肅冷聲說道,“許法醫,如果你們有證據,儘管拿出來。如果沒有證據,那就讓放我離開。假如你們繼續無理取鬧,我不光會投訴你們無中生有,還會投訴你們誘供之嫌。”
“你要證據是吧?”我從下面拿出一個笛子放在了桌子上,“閆副校長,這支笛子你還記得吧?”
“不認識。”閆肅看都沒看。
“閆副校長,您這就有點兒不地道了吧?”我拿起笛子把玩着,“前面剛誇了您記性好,怎麼現在就又有健忘症了?不久之前你拿了這根笛子那麼長時間,怎麼現在就又說不認識了呢?”
“許法醫,你到底在說什麼?”閆肅一臉的怒意。“我幫你回憶一下,校慶彩排那天,羅浩明明帶了笛子,可在即將登臺表演的時候卻發現笛子不見了。在你之前我們審訊了楊光和張初雲,他們可是親口承認了笛子是楊光拿走的,目的就是製造混亂,趁機
讓孔荷離開。”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我盯着閆肅的眼睛說道,“楊光雖然借偷笛子之事引走了守在樓下的人,可他本人並沒有離開過禮堂,也就是說他沒有將笛子帶出去,那麼那根笛子去了哪裡呢?”
“我怎麼知道,難不成你們懷疑他把笛子交給了我?”閆肅語氣很是不屑。
“沒錯,他的確把笛子交給了你。而且,還是你帶出的禮堂。”
“……”
看到閆肅緘口不言,我繼續說道:“我記得很清楚,彩排結束之後我們跟你到過別,握手的時候你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而右手則是直直的扶着胯骨那裡,當時你解釋說自己的腰椎有問題,對吧?”
“沒錯。”閆肅點頭,“我這腰椎是老毛病了,坐的時間長了便受不住。”
“既然是老毛病了,爲何這上面沒有顯示呢?”我拿起了幾張紙。
“這是什麼?”
“你的體檢報告。”起身,我走到了他面前,“我們調取了你五年來的所有體檢報告,上面都沒有提到你腰椎的問題,難道體檢機構作假了?”
“可能,可能他們檢查疏忽了吧?”
“小小的脂肪肝都有着重點勾示,閆副校長覺得腰椎這麼重要的部位,他們會漏檢或者馬虎嗎?”
“許法醫,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就是想拆穿一句謊言,你的腰椎根本沒有任何問題。”
“就算我的腰椎沒有問題,可久坐之下不舒服也很正常吧?”
“不正常。”我笑了笑,“通過調查以及與閆副校長的接觸,可以看出你是個做事滴水不漏的人。既然你平時都能將表面工作做足做細,爲何會做出迴避握手的失禮舉動,這似乎說不通吧?”
“當時,真的是半身僵硬,疼痛難耐。”
“就算你疼痛難耐,強忍着握個手也是沒有問題的。所以,你的所作所爲只有一個可能。”
“什麼?”
“那支笛子,當時就藏在你的袖子裡。你之所以腰椎疼痛之由迴避握手,就是怕暴露。”
“這都是你們的猜測,算不得證據。”閆肅目光閃爍了兩下。“閆副校長,如果是猜測,我們就不會拿來說了。”說着,我又拿起了一份兒筆錄,“彩排當晚,教育廳的王主任坐在你旁邊,她能確定整個彩排過程中你的肢體動作都有些不正常,很僵硬。甚至在不經意的
碰觸之間,她也感覺到了異常,但因爲尊重你的**,並沒有直接言明罷了。”
“說來說去,你們還是沒有任何實質證據。再說,我又有什麼理由將笛子帶在身上?”“這是個好問題。”我直接說道,“因爲你們很清楚,當警方意識到這其中可能存在陰謀的時候,勢必會展開調查,甚至盤問每一個當時在休息室的人,如果笛子在楊光身上,就很有可能被查到。可你閆副校
長不同,你是學校領導,還曾借教育廳之手向省廳施過壓,有所顧慮下,我們自然不會輕易動你。”
“許法醫,你不覺得有些可笑嗎?”閆肅反駁道,“要抹除痕跡,大可以直接扔掉笛子,何必冒這樣的風險?”“因爲,扔掉笛子纔是真正的冒險。”我解釋着,“先不說扔掉笛子會不會被人發現,就單說笛子本身你們就繞不開,你們必須要在彩排結束之後將笛子放回去,製造出羅浩疏忽的假象才能避開警方的視線。
這纔是你們的真正目的,這纔是那兩名流浪兒出現在禮堂的真正原因之一。”
“許法醫,我承認你說的在理。可還是那句話,這一切都是你們的猜測,不是確定我犯罪的證據。”
“那這個要怎麼解釋?”李劍出示了另外一樣東西。
“李隊長,這又是什麼?”
“何志生的取款記錄。”
“你該不會想說,他的取款記錄也跟我有關係吧?”
“難道沒關係嗎?”李劍笑笑,“調查覈對發現,在你實名舉報何志生前,他分五次從銀行取走了一百三十萬元現金。就此我們問詢過何志生的家人,他們完全不知情,更不知道這筆錢的去向。”
“李隊長,你什麼意思?”閆肅依舊死不承認,“你們該不是懷疑這筆錢到了我手上吧?”
“不是懷疑,而是事實。”
“你們,你們這是污衊。”閆肅梗起了脖子,“你們可以去查我的銀行賬戶,看看我是不是無辜的?”
“你以爲我們沒查嗎?”
“既然你們查了,就應該知道清白。”
“你或許是清白的,但是她呢?”李劍拿出了一張照片,“閆副校長,這個人,你該不會不認識吧?”
“當然認識,我愛人。”閆肅的神色黯淡了幾分。
“跟她站在一起的這個女人,你也認識吧?”
“不認識。”閆肅搖頭。
“不認識?”李劍笑笑,“好,那我就告訴你,這個人叫馬麗,是楊光的前妻,你知道她們爲什麼在一起嗎?”
“不知道。”“我們知道。”李劍指着照片兒中的拉桿箱說,“這個箱子裡面裝的就是何志生當初取出的一百三十萬現金,你愛人把錢交給馬麗的目的,就是換楊光的這條命。或者說,這是楊光拿自身性命跟你做的交易。
”
“李隊長,我要求你們終止對我的審訊,我要求見你們的局長,我要投訴你們在沒有任何實質證據下的誣陷和誘供行爲。”閆肅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閆肅,我警告你,種種跡象表明,你有着重大犯罪嫌疑,你有義務配合我們的工作,也必修接受我們的調查。”李劍直接拍了桌子,“現在,請你如實交代你愛人和馬麗進行交易的實情。”
“李隊長,我再說一次,你們所說的一切我都不知情。你們若要調查,那就直接去問她好了。”
“問她?”李劍又拿出幾張照片,“去美國問她嗎?”
“……”閆肅沉默。
見到他拼命死扛着,我只能拿出最後的殺手鐗:“閆副校長,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依舊不認罪,我們不介意將一切告訴你遠在美國且接受過心臟移植的女兒,你猜她會怎麼看?”
“你們,你們這是威脅。”
“你錯了閆副校長,我們不會、也沒有威脅任何人,這是再正常不過的刑事偵查。”雖說合理,但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走出這一步。一個接受過心臟移植手術的人,受到重大刺激的後果可想而知。
“……”閆肅雙眼發直的坐了下來。李劍自然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趁熱打鐵的說道:“閆副校長,你以爲這樣死扛着有用嗎?你以爲我們真的會在沒有掌握切實證據之前傳喚你嗎?你以爲被你苦心算計的何志生就不會留後手嗎?還有楊光、
張初雲,胡金鳳以及那些流浪兒,你以爲我們真的沒辦法從他們身上打開突破口嗎?”
“……”閆肅依舊沉默。“閆副校長,事到如今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最終,我還是得利用閆肅的心理弱點,“我們國家的確沒有跟美國簽訂引渡協議,想要將你的愛人抓捕回來也的確有很大難度。但你不要忘了,刑事司法協
助條約是簽訂了的,這意味着什麼你應該很清楚,你真的希望我們將一切都告知你的女兒嗎?”“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閆肅喃喃幾句,頹喪的靠在了椅背上,“我認罪。我說,我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