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心裡來講,對於上述所說是贊同的,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爲何洗手間的其他地方沒有血跡。因爲不光蘇沫被犯罪嫌疑人鉗制住了,就連所有的細節他也考慮到了,將一切都牢牢掌控在了手裡。
這樣的事實,對我是極爲不利的。
這樣的對手,也是極爲難纏的。
這個人,會是誰呢?
我嘗試着從記憶中尋找些端倪,可思來想去也無法鎖定一個大致範圍,就更別說具體的目標了。不過有一點我敢肯定,也許我跟這個人不是很熟,可他一定是認識、並且瞭解我的。敵暗我明,處境堪憂。
“在擔心你的女朋友?”就在這個時候,秦培華拍了拍我的肩膀,隨後暗藏鼓勵的看了我一眼。
“秦支,你能確定嫌疑人割傷了蘇沫哪個部位嗎?”說道案情,我的注意力又放在了秦培華的身上。
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絕對是至理名言,若非親眼所見,誰能想到面相如此彪悍的人,會將犯罪過程看的如此透徹。
“你稍等。”秦培華說着,掏出手機看了看,隨後才篤定的說道,“你女朋友被割傷的是左手腕。”
“爲什麼是左手腕?”
“因爲……”他又看了一眼手機,“因爲犯罪嫌疑人是左撇子。”
“左撇子?”我不禁皺了皺眉頭。
透過案件徵象對犯罪現場、過程進行還原,已經是刑事偵查的一種常規方式,當然這需要豐富的經驗和專業知識。比如精通犯罪心理學,比如擅長痕跡學,可秦培華怎麼看都不像是具備這般學識的。
“怎麼,你不信?”
“不是的秦支。”我搖了搖頭,“只是有些好奇爲什麼是手腕,而不是脖頸或者其他部位呢?”
“因爲只有手腕的血跡容易清理。”說着,秦培華拿起了那個杯子,“同時,也更容易將血液收集到這裡面。”
“犯罪嫌疑人是左撇子,您又是怎麼推斷出來的呢?”我對此頗爲不解,“還有,您之前說地上之所以有水漬,是因爲犯罪嫌疑人沖洗過蘇沫的手腕,可洗手中的頭髮也是溼的,爲什麼不是洗了頭髮呢?”
“因爲頭髮先被剪掉,再被水浸潤,是呈現分散形狀的,反之頭髮則是一綹一綹的,洗手池以及地上的頭髮,顯然屬於後者。由此我們可以認定,犯罪嫌疑人並沒有用水打溼你女朋友的頭髮。”
“嗯。”細細思索,這個結論的確是成立的。
“這樣,你過來,我們做個模擬。”或許是不想在繼續一一做解答,秦培華直接將拽到了跟前。
我在前面對鏡子,秦培華右手繞過脖子圈住了我的左肩站在正後方凝視着:“洗手池兩側的地上都有水漬,那就說明正中間乾燥的位置是犯罪嫌疑人控制你女朋友站立的地方,這一點你沒有疑義吧?”
“沒有。”
“我們此時保持的姿勢,也沒有問題吧?”
“嗯。”我點頭之後,秦培華先是將手比作剪子,隨後將我的頭按向了洗手池,再隨後將不存在的剪子裝進了褲兜兒:“按照我們剛纔模擬的場景,你女朋友的大部分頭髮都會掉落在洗手池中,而當剪髮結束之後,
當你的女朋友掙扎着擡起頭的時候,一些碎髮又會掉落在地上是不是?”
“是的。”我重新審視了一遍,洗手池中的頭髮的確更多,而地上的頭髮不光少,看起來也更短。
這說明,剛剛的模擬完全正確。“接下來我們進行下一步。”秦培華說着,指了指地上的水漬,“我們左側的水漬更多,右側更少,由此可以推定犯罪嫌疑人當時是這樣做的。”說罷,他使用右手打開了水龍頭,左手抓起我的左胳膊伸了過
去。
當手腕被沖洗之後,我們兩人的左手同時回縮,水漬滴滴答答的開始落在左側。而因爲掙扎的緣故,致使右側也出現了少量水漬。
看我沒有說話,秦培華從褲兜兒裡面掏出一把鑰匙,假裝彈簧刀在我的手腕上面緩慢的劃了下去。
我清楚這勻速緩慢的動作意味着什麼,這樣能夠保證鮮血慢慢滲透出來,不會甩濺到其他的地方。
此時,我又注意到了一個細節。秦培華用右手抓住我的左臂時去放置杯子時,沒有側過身子,而是利用鏡子的反射確定的準確位置。
杯子被放在了洗手池上,我的左臂懸於杯子的上方,停留了少許之後,被秦培華左手扯下的毛巾包裹了起來。
不存在的吸管被他放入杯子,端起的同時用右手拿起了肥皂盒替代的手機,至此現場模擬結束。
“我沒有問題了。”通過模擬,我能確定秦培華之前的一切推斷都是正確的,這其中包括犯罪嫌疑人是左撇子的特徵。因爲人在做不容有失的事情時,會本能的使用自己最擅長的那隻手。
“許峰,你想不想知道這其中還隱藏着什麼?”
“關於犯罪嫌疑人的嗎?”
“是的。”
“秦支,我現在腦子有些亂,所以您直說吧。”從得知電話那端不是蘇沫開始,我的心就沒有平靜過,自然無法冷靜下來思考。
“現場的種種徵象中,還隱藏着十分重要的兩點。第一,犯罪嫌疑人身體狀況不太好,極有可能患有腸胃方面的疾病。第二,他有自卑心理,而且個子應該與你女朋友相仿,或者還要低一些。”
“您說說理由。”交談至此,我對秦培華充滿了好奇,或者說對他所腦子裡裝的東西極爲感興趣。
理由:
首先說犯罪嫌疑人的身體不太好,是因爲他曾經用水沖洗過蘇沫的手腕,這本就是引人深思的。
犯罪不同於其他事情,不容拖延也不容疏忽。況且犯罪嫌疑人作案地點是在酒店當中,人多眼雜更容易暴露。饒是如此,他還是在割開蘇沫的手腕之前進行了清洗,這說明他對入口之物十分的謹慎。
通常這樣的表現背後有着兩種緣由,一種是講衛生、有潔癖,另外一種就是曾吃過這方面的虧。
一朝挨蛇咬,十年怕井繩,便是這個道理。
可無論是講衛生還是有潔癖,放在犯罪嫌疑人身上都是說不通的,若真如此他不會剪下蘇沫的頭髮。要知道沒有什麼東西比碎頭髮更令人厭煩了,容易粘在身上不說,還會讓人刺癢難耐。
基於此,犯罪嫌疑人沖洗蘇沫手腕的原因只能是第二種。他吃過這方面的虧,上過這方面的當,且對他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而這,只能是疾病!
其次爲什麼說犯罪嫌疑人有着自卑心理,完全可以從他的作案手段上推導出來,或者說從制住蘇沫的方式上。
蘇沫是警察,可現場卻沒有留下任何打鬥或者掙扎的痕跡,足以說明當時她幾乎失去了行動能力。
而自信的男人在面對女人犯罪時,通常會採用非常直接或暴力的手段,絕非施展詭計來偷偷暗算。
當然,也許犯罪嫌疑人的目的是爲了保證成功率,可這點在他將蘇沫拖入衛生間的時候,就已經不成立了。
因爲,犯罪嫌疑人採取了更難的作案方式。
蘇沫當時已經失去了全部或者部分行動能力,如果犯罪嫌疑人採取更爲保險的方式,應該是將她放倒在牀上或者地上。
這樣無論是剪頭髮,還是割開手腕收集鮮血,都遠比去到衛生間更爲妥當,施展起來也更容易。
可犯罪嫌疑人偏偏舍易求難,這表明他享受案中征服的快感,而這恰恰說明他生活中是自卑的。
最後,如何來判定犯罪嫌疑人的身高較矮呢?
根據,就是衛生間的鏡子。
犯罪嫌疑人之所以選擇站在鏡子前,不完全是爲了欣賞自己滿足的醜態,更是爲了方便透過鏡子來判斷種種動作。
當然,僅此一點作爲根據或許有些薄弱,可如果加上衛生間遺失的那條毛巾,就完全能夠佐證了。
衛生間的牆上掛着兩條毛巾,丟失的那一條在更高的位置,這本身就是不合乎情理的。
因爲人在做事情的時候都有着從易心理,當相同的東西處於不同的位置時,會本能的選擇更容易摘取的那個。
可爲什麼犯罪嫌疑人卻反其道而行之呢?
答案只有一個,他在表達潛意識的訴求,正如人們常說的一樣,越是炫耀什麼,往往意味着越是缺少什麼。
他的個子不高,所以纔會放棄懸掛更低的毛巾。
這一點,在他的生活中已經常態化。
綜上所述,犯罪嫌疑人的基本特徵也就勾勒了出來。男性、左撇子、年歲在4050之間、身高163168cm、身軀羸弱、臉部清瘦,且有着脫髮的特徵。與此同時,還大概率患有腸胃方面的疾病。秦培華一口氣說完之後,我好久都沒有回過神來,因爲他所說的一切,已經遠遠超出了犯罪心理和痕跡學的範疇:“秦支,犯罪嫌疑人的年齡您是如何確定的?還有,您又怎麼知道脫髮的特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