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兩人緊張的神情來看,他們不像是在撒謊,特別是當其中一人拿出身份證之後,更是打消了我和秦培華最後的一絲疑慮。
“你剛纔說家裡天花板滲了些東西?”這個信息很重要,重要到可能會直接證明我之前的猜測。
“是的警官,否則我也不會上來。”
“能帶我們下去看看嗎?”我大致已經猜到了是什麼。
“可以,你們請。”
“許峰,你先進去,我找人過來開鎖。”秦培華說着掏出了電話。
“好的。”點點頭,我又繼續問着,“哪裡的天花板有滲透物,是不是衛生間?”
“不是的,是次臥。”
“走,我們去看看。”
五樓男主人所說的臥室位於東南角,在距離窗戶不遠的天花板上,有着巴掌大的一片褐紅色痕跡。
“有梯子嗎?”
“沒有。”男人搖搖頭,隨後掀起牀墊又搬來了一把椅子,“警官,這樣就差不多了,我幫你扶着。”
踩着椅子,我很輕易便碰觸到了房頂,觸摸到那褐紅色的滲透物之後,搓動兩下湊到鼻端聞了聞。
“其他地方有沒有?”
“沒有。”男主人搖搖頭,“警官,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你說衛生間沒事兒,爲啥臥室會往下滲東西呢?”
“等我們調查清楚再告訴你。”
“許峰,怎麼樣?”就在這時秦培華走了進來。
“秦支,開鎖的人來了嗎?”有些東西,我不想在這裡說明,於是轉移話題的同時使了個眼色。
“馬上就到。”秦培華瞭然之後,提出了告辭,“謝謝你的配合,抓緊時間把天花板收拾一下吧。”
“兩位警官,請等一下。”
“你還有事兒?”秦培華停在了門口。
“是這樣的,有個情況我想跟你們說一下。”
“什麼?”我問。
“那天晚上,我聽到了砸牆聲……”經過男主人的回憶,我們得知就在肺源送去醫院的那天凌晨,男主人被樓上的砸牆聲吵醒過。由於男主人居住西南角的主臥,所以無法確定聲音是不是從我們所在的房間上面傳來的,但他認爲這種可能性
很大。
“行,我們知道了,有問題再找你。”
“您二位慢走。”
當五樓的房門關上之後,秦培華輕聲問了我一句:“許峰,查看的結果怎麼樣,滲透物是什麼?”
“血。”這點我可以肯定。
“我剛剛瞟了兩眼,顏色似乎不對啊?”
“秦支,準確的說是消毒水和鮮血構成的混合物。”
“消毒水?”秦培華皺了皺眉頭,“怎麼會有這東西?”
“八成是兇手作案後清洗的原因。”說着,我又想起了另外一種可能,“血液會凝固,摻和消毒水大概是爲了起到稀釋作用,否則是很難滲透到下面去,一會兒上去看看就知道是爲什麼了。”
“那……”秦培華還想繼續追問的時候,樓下傳來了腳步聲。
“你是來開鎖的?”一名四十左右的男子走了上來。
“是的。”
“出示一下你的證件。”
“好。”
“派出所備過案的,沒問題。”我朝秦培華點了點頭。
“我們是刑偵隊的,麻煩你把602的房門打開。”秦培華說着,也將自己的警官證掏了出來。
“秦隊長,房主犯啥事了要開鎖搜查?”
“這是你能問的嗎,幹活。”
“得嘞,幹活。”那人訕訕一笑,又搓了搓手指頭,“那錢?”
“多少?”我拿出了錢包。
“單鎖八十,如果反鎖了一百五。”
“給你二百,把你的嘴管住。”
“放心,我絕對不說。”男人拍着胸脯保證着。
術業有專攻,這話當真不假,普通人無可奈何的門鎖,在這男人的手裡完全就是小兒科。由於是單鎖,因此十幾秒就把門給打開了。
“我去,這是什麼味兒?”開門之後,男人捂着鼻子倒退了兩步。
“沒你的事兒了,走吧。”秦培華下了驅逐令。
當開鎖公司的人走後,秦培華從包裡掏出了手腳套以及口罩,朝我打個手勢之後率先走了進去。
我是法醫,不必跟着秦培華挨個將房間都搜查一遍,所以進門之後便直接朝着東南角的臥室走去。
臥室的門沒有關嚴實,透過縫隙能夠看到一些塑料布之類的東西懸掛着,像極了醫院急診室隔離用的簾子。
嘶……
心中泛着不安,我輕輕推開了房門,當看清楚屋裡的景象之後,饒是出過了太多現場,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正如我所擔心的一樣,房間被改裝成了一間簡易的手術室,牀上鋪着淡藍色的塑料布,一具屍體正擺在上面。
“他孃的,難不成真是在這裡摘的肺?”此時,秦培華轉完了客廳和主臥,過來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秦支,看來我們真的遇到對手了。”我預想過是這種情況,可真當親眼所見時,還是覺得之前低估了幕後真兇。
“屍體交給你,痕檢交給我。”秦培華說完便走了進去。
儘管這樣分工沒有問題,可我還是沒有直接去查看屍體,而是走到了牀和窗戶之間蹲下了身子,滲透物就是從這個位置滲透下去的。
“秦支,你來看看這是什麼?”
“狗日的,這是向咱們挑釁呢?”蹲下來看了兩眼,秦培華那火爆脾氣又壓不住了,憤怒的罵着。
“沒錯。”我苦笑了一聲,“這塊地板磚被鑿開了,兇手的目的應該就是爲了讓鮮血滲透到五樓。”
“孃的,他倒是挺聰明。”秦培華繼續罵着。“非常聰明。”我指着地面說道,“暴露出來的水泥上面鋪上厚布,一來讓他在使用錘子將這裡砸出裂痕時起到消音的作用,二來將血液和消毒水倒在這塊布上面,能夠保證足量的滲透物流向五樓的天花板。
”
“先看看死者是不是胡明傑?”由於牀上的屍體臉部蓋着東西,所以我們還無法確認他的身份。
“秦支,很不幸,就是他。”我掀開看了看。
“怎麼死的?”秦培華湊了過來。
“這裡,應該就是致死原因。”胡明傑的脖頸處,有着一道猙獰的傷口,不是很大但卻很深。
“圓形的傷口,怎麼弄出來的?”
“應該是某種邊緣特別薄的金屬管。”這種傷口我也沒怎麼見過,但根據形狀應該能大致推斷出來。
“金屬管?”秦培華不解,“兇手爲什麼要用這種東西,如果是割開頸部動脈的話,用刀子不是更方便嗎?”
“秦支,用刀子的話,會造成血液噴濺的,你看看現場有這種痕跡嗎?”
“你的意思是……兇手爲了放血?”
“準確的說,是收集血液。”
“用來滲透到五樓是嗎?”
“應該是這樣。”
“嗯,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點點頭,秦培華指了指屍體,“看看其他地方,尤其是腹腔的臟器。”
“好的。”點點頭,我便開始解開胡明傑衣服上的扣子,剛剛打開兩個,就看到了不尋常的東西。
“秦支,看來又被我的烏鴉嘴給說中了,楊帥正在移植的肺臟,應該就是胡明傑的,你看這裡。”
我所指的地方,有着一道很長的傷口,更詭異的是傷口不是開放狀的,而是被齊整縫合過的。
“兇手將肺臟摘除之後還縫合了傷口?”秦培華很是吃驚。
“而且手法很專業。”我點點頭。
“什麼意思,難不成……”我沒等秦培華將話說完,便肯定的點了點頭:“秦支,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這縫合的手法十分專業,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哪怕是醫學院剛畢業的學生都不可能操作到這種
程度。所以,殺死胡明傑的人極有可能是名從業多年的外科醫生,至少他曾從事過這個行業。”
“我不懷疑你的看法,可會不會是外科醫生協助作案呢?”秦培華若有所思。“不可能。”我直接否定了秦培華的話,“第一,從之前的徵象來看,在這起案件中接頭轉移走蘇沫的都是一個人在行動,王海剛的介入是場意外。第二,目前屍體上還沒有發現別的致命傷,因此脖頸動脈的
傷口很大可能就是致死原因,能夠做的這麼幹淨利落,一定是經常從事傷口處理或者手術的人。”
“把縫合口打開吧。”秦培華沒有再反駁我的話。
傷口是不久之前剛剛縫合的,所以拆線並不費力,打開之後的景象與之前推斷的完全一致,胡明傑的肺臟不知所蹤。
“陳俊,帶上技術科的人,馬上趕過來,地址是……”看到沒有肺臟,秦培華直接下達了命令。
謹慎起見,我沒有再繼續動胡明傑的屍體,一方面是我沒帶着勘察箱,另一方面我想等等技術科的人,確保不錯過任何細微痕跡。
陳俊他們本來就在這附近,沒有多長時間便趕了過來,如我初進這間房間一樣,他們也紛紛砸了咂舌。
“許峰,等下再勘查屍體,先過來看看這東西。”就在我打算和技術科一起展開勘查時,外面傳來了秦培華的聲音。
“怎了秦支?”三步並兩步走出房間,我看到秦培華正從廚房走出來。“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秦培華面色凝重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隨後側身示意我進去廚房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