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對胡明傑的死亡現場進行了非常細緻的勘查,可有一點我是十分困惑的,就是客廳花盆裡面的血跡。
胡明傑家的次臥被嫌疑人弄成了簡易的手術室,且技術科的人勘查發現除卻那間臥室之外,就只有花盆裡面有着血跡。當然,廚房的杯子裡和餐盤上也有,但從案件徵象上看,是具備不同意義的。
血跡,爲什麼會出現在客廳窗臺的花盆裡面?
這是兇手的故意爲之嗎?
我覺得不是,我更傾向於“破綻”這兩個字。
“許峰,怎麼了你?”就在我苦苦思索這個問題的時候,秦培華過來拍了拍我,臉上滿是不解。
“秦支,我突然想到了個問題。”
“上車說,外面風涼千萬別受了寒。”
上車之後,我將所想的一切做了說明,聽完秦培華來了興致:“我對此也是頗爲費解,說說你的看法。”
“我覺得,這是犯罪嫌疑人某種習慣或者“心理強迫”甚至是幽閉症的體現。”
“理由呢?”
“秦支,我們首先刨除廚房杯子裡血跡和餐盤上的紅色污漬,因爲這代表着什麼無需贅述。”設定了前提之後,我才繼續說道,“被改裝成簡易手術室的次臥裡有血跡可以理解,但爲什麼花盆裡面也有呢?”
“你問我?”秦培華楞了一下,“是我在問你好不好?”
“好。”我點頭,“秦支,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嫌疑人爲什麼要在東南角那間次臥實施犯罪呢?”
“不知道,難道你認爲房間也是精挑細選過的?”秦培華想都不想。
“沒錯。”
“根據呢?”
“風。”我急速的思索着。
“風,這是什麼意思?”秦培華錯愕。
“秦支,這幾天香城是不是一直在颳風?”
“是一直在颳風,可這能說明什麼呢?”
“說明了很重要的事。”
“那你倒是說啊。”秦培華催促着。“秦支,之前我也沒有注意到這點,是你剛纔的話給了我提醒。”我開始解釋着,“儘管在案發現場我們提取到了很多可以物證和痕跡,但必須要承認這其中並不包括與嫌疑人有着直接關係的。而這就從側面
說明了嫌疑人殺死胡明傑是有着詳細計劃的,或者說是在極力規避犯罪過程中留下線索和破綻對吧?”
“你接着說。”“嫌疑人弄了一個簡易的手術室,目的就是爲了確保能夠順利的將胡明傑肺臟取出來,然後無聲無息的殺了他。但咱們都清楚,肺臟的摘除和保存是需要一個極爲穩定且乾淨環境的,所以嫌疑人才會選擇那
間次臥。”
“不是,我怎麼越聽越糊塗呢?”秦培華有些摸不着頭腦。“你聽我說完就知道了。”示意他不要着急後,我繼續說了下去,“秦支,如果你仔細觀察過就會發現,那間次臥是在樓房的凹陷處的,也就是說兩側都有着向外凸出的陽臺,使那裡形成了受保護地帶對吧?
”
“受保護,保護什麼?”
“保護簡易手術室不會被風襲擾到。”
“如果僅僅擔心風的話,的確是這樣,主臥的陽臺以及對門主臥的陽臺,會將風的干擾降到最小,可是這與案子有關係嗎?”
“當然有。”停頓一下,我拋出了關鍵問題,“如果,我是如果犯罪嫌疑人有極爲強烈的幽閉症呢?或者說,他的呼吸系統有着問題呢?說的再直白一些,他在摘除胡明傑肺臟的過程中必須要開着窗戶呢?”
“你,你是怎麼想到這點的?”秦培華見鬼一樣的看着我。
“這個問題稍後再回答,你先說有沒有這種可能?”
“犯罪的人形色各異,當然會有任何的可能。”秦培華點頭。秦培華同意了這種假設,我也就接着說了下去:“無論是主臥還是客廳,顯然地方都要比次臥大,可犯罪嫌疑人依舊選擇了最小的次臥,爲什麼要這樣做?還有,客廳窗戶外面沒有樓房,主臥與外面的陽臺
相連,可次臥卻是與對面樓層相望的,在這樣的多重條件下,是不是選擇次臥作案暴露的可能最大?”
“沒錯。”秦培華點頭,“客廳的窗外沒有樓房,自然不會有人發現,而主臥的陽臺可以起到一層遮擋作用,次臥的確是最容易暴露的。”
“既然如此,嫌疑人爲什麼偏偏將簡易手術室設置在了那裡?”
“這麼說的話,也只有“風”這一因素能夠解釋了。”秦培華吃驚的擡起頭,“難不成又被你小子給說中了?”“可能吧。”揉揉太陽穴,我繼續分析着,“犯罪嫌疑人開着窗戶實施的犯罪過程,但由於作案時間很晚,加上有着較厚的塑料布遮擋,所以對面樓的人並沒有發現這起摘除人體器官的犯罪事件。當犯罪嫌疑
人實施到一半兒的時候,他的“幽閉症”或者“呼吸”疾病犯了,於是去到了客廳那裡打開窗戶呼吸,也是因此不小心留下了那道血跡,並且當時他顯然沒有注意到這點。”
“他爲什麼非要去客廳呢?”
“秦支,你忘了,現在是冬天,刮的是西北風。儘管主臥的陽臺那裡也會有風,但因爲處於背風方向力度要小的多,最起碼無法直面吹拂。”
“許峰,你說了這麼多,其實我最好奇還是一點,犯罪嫌疑人爲什麼一定要找有風的地方呢?”
“秦支,我剛纔說過,這名犯罪嫌疑人極有可能患有幽閉症。”
“你懷疑他遭受過驚嚇?”“嗯,但也可能是有過不幸的遭遇。”我更傾向於這種可能,“幽閉症和異裝癖一樣,其實都是一種心理疾病。我懷疑犯罪嫌疑人曾經受到過“幽閉”的傷害,比如被關在了暗無天日的狹小空間裡,最後是順着
流動的氣流找到的逃生之路,所以在以後的日子裡,纔會對風產生極度的依賴。”
“你這樣說倒是有些道理。”秦培華點點頭。
“如果真被我說中了的話,那就又能解釋另外一個問題了。”
“什麼?”
“他的職業。”
“你是說外科醫生的身份?”“沒錯。”我點點頭,“你想啊秦支,對於外科醫生來說,最重要的、也是最讓他們自豪的就是能登上手術檯。可當一名外科醫生無法進入封閉的手術室,手術時必須要開門通風的時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職
業生涯的結束?”“嗯,這樣的確是能夠解釋的通。”秦培華點點頭,“你之前說過,從胡明傑脖頸的傷痕、摘除肺臟的手法、以及近乎完美的外科手術縫合,都表明犯罪嫌疑人可能是一名從業多年的外科醫生。倘若他真的在
後來遭遇過“幽閉”且導致心理出現了問題,那一切就都能做出合理解釋了。”
“既然咱們看法一致,那就從這個方向開始排查吧?”
“我這就通知陳俊。”
電話掛斷之後,我和秦培華便打算返回警隊,在路上的時候,秦培華問了我一個差點兒遺漏的重大問題。
“許峰,爲什麼這次沒有發現“找到我”這三個字呢?”
“我不知道。”提起這個,我的心情就又沉重了起來,“或許,幕後真兇改變了“遊戲”規則吧?”
“我覺得沒有這種可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一定會想辦法通知你的。”
“也是。”我點頭,“而且從胡明傑的死以及案發現場來看,幕後真兇依舊是按照之前的方式推進着“有些”。”
“你是說五樓那個男人?”這次秦培華反應很快。
“是啊。”我苦笑一聲,“就算蘇沫被胡明傑帶回家的時候處於昏迷狀態,從而導致會極爲沉重,但我想稍有些智商的嫌疑人都不會傻乎乎的去找別人幫忙,那不就等於是玩兒火**嗎?”“嗯,尤其是五樓那小子膽小如鼠,偏偏好奇心又很重,那麼他一定會時時刻刻留意着胡明傑家裡的動靜。估計也是因爲這點,所以他纔會及時發現了滲透到天花板的血跡,就算今天我們不去,大概他也會
報警的。”
“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幕後真兇的算計罷了,這其實也是在嘲笑我們,故意把線索扔到明面上來。”說到這裡,我第一次有了強烈的挫敗感,“秦支,我說句泄氣的話,你覺得我們能抓住他嗎?”
“他孃的,抓不住我就脫了這身警服。”
“秦支,這話可……”
叮鈴鈴!
就在我想說不要把話說得這麼滿時,秦培華的手機突然響了,接通之後嗯了兩聲便倉促的掛掉了。
“許峰,技術科和法醫那裡都有了重大進展。”
我沒有聽清通話內容,不過從秦培華臉上的激動之色能夠看出來,這次的收穫應該不小:“秦支,到底發現了什麼?”
“在胡明傑的屍體中發現了紗布填充物,上面寫着“找到我”三個字。”
“充填物在什麼位置?”
“心臟。”
“心臟?”我不由的愣了愣,“爲什麼當時我沒有發現?”
“因爲胡明傑的心臟也被摘掉了。”說到此,秦培華極爲凝重的看了我一眼,“你知道那顆心臟怎麼被處理的嗎?”
“該,該不會是……”話到一半兒,我沒敢再說下去,因爲我眼前已經浮現出了帶有紅色污漬的盤子,還有那副擺放整齊的刀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