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雨哭出來的那瞬間,我內心懸着的那塊石頭終於落了地,總算是完成了曹雨母親所託付的事情。
可我沒有想到,在解開心結之後,曹雨會給出一個如此大的驚喜,她似乎知道袁永超的藏身之地。
相較於我的吃驚和意外,秦培華的反應似乎更大,他一腳剎車停下來,扭過身子直接抓住了曹雨的胳膊:“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知道袁永超在什麼地方?”
“秦隊長,你能不能先放開我?”曹雨掙扎着。
“不好意思,失態了。”手鬆開了,可秦培華的嘴卻沒有閉上,“你快說,袁永超到底在哪兒?”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你……”
“秦支,你彆着急。”示意秦培華不要激動,我才努力保持着平靜問道,“曹雨,你要清楚一點,這種事情是不能開玩笑的。”
“我明白。”曹雨點頭,“其實我只是猜測永超可能會去那裡,就是不知道你們派人去搜過沒有?”
“哪裡?”
“廢墟。”
“廢墟?”我不由的楞了一下,“什麼廢墟?”
“萌萌遇難的地方。”
“坍塌的防空洞?”曹雨的提醒之下,秦培華猛的拍了一下額頭,“許峰,我就說嘛,總覺得咱們忽略了什麼地方,現在總算是弄明白了。”
“那還等什麼,現在就過去。”我催促着秦培華。
……
自從萌萌遇難之後,有關部門對防空洞所在的那片區域進行了安全評估,由於存在着極大的風險,因此在事故發生後不久便做了閒置處理。加之沒有任何開發的價值,歷經幾年的荒蕪之後便成爲了廢墟。
在前往廢墟的路上,秦培華向我通報了最新的偵查情況,儘管從我們得知杜晗這個人存在之後便派了兩組人去搜尋,可截至目前並沒有任何的發現,就連她的丈夫和孩子也不知道其行蹤何處。
得知這種的情況之後,我和秦培華都有些失落,因爲我們心中都很清楚,杜晗的失蹤是個極爲不祥的預兆。
因爲按照之前的案件徵象來看,杜晗出現在這起案件中絕非偶然的因素,而如果是必然的話,那勢必會與後續的案情產生莫大的關聯,弄不好她就是要去接應袁永超再次將蘇沫進行轉移的人。
若真的是這樣,袁永超怕是凶多吉少了……
“秦支,再開快點兒。”想到了上述的可能,我的後背不由的泛起了寒意,急忙催促着秦培華。
顯然,這不是多麼難以洞悉的細節,否則秦培華的臉色不會那麼的凝重,他應該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既然是廢墟,那就說明這裡是遺棄之地,是霓虹之光無法觸及之地,自然而然的也就被夜色所吞沒了。
“秦隊長,就是前面。”當車子拐過一個大彎之後,當前面出現一塊殘酷的紀念碑時,曹雨示意秦培華停下來。
“來,拿着。”秦培華剎車之後,遞過來兩把強光手電。
“我先給你打開吧。”說着,我將禁錮着曹雨的手銬摘了下來。
“謝謝。”曹雨朝我點點頭,“放心,我不會跑的。”
“你還記得具體位置嗎?”秦培華問。
“當然,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帶路吧。”
或許是夜晚的緣故,也或許是荒無人煙的原因,跟在曹雨身後一步步向前走去時,我感覺到今晚的風格外冷。
防空洞已經廢棄了幾年,風雨的蠶食加之人爲的破壞,讓這裡變得異常破敗,充斥着滿滿的荒涼感。
“秦隊長、許法醫,再拐個彎就到了。”曹雨朝着前面指了指。
“我在前面,許峰殿後,曹雨你注意腳下。”
三人魚貫而行,很快便到了曹雨所說的地方,強光手電掃過,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是這裡嗎?”我問着。
“沒錯,就是這個洞口。”曹雨點頭。
“當年不是發生了坍塌事故嗎,怎麼看起來還好好的?”我有些疑惑。
“這事兒我知道。”秦培華繼續朝前走着,“坍塌事故發生之初,市裡並沒有打算直接將這裡遺棄,而是進行了修繕工作。因爲後來的安全評估報告,所以這裡纔會進行了搬遷,成了現在看到的樣子。”
“走吧。”我點頭。
“我……”曹雨欲言又止。
“怎麼了?”秦培華問。
“你是不是不想進去?”我隱隱猜到了曹雨想說的話。
“是的。”曹雨點頭,“這裡有我最痛苦的回憶,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進去的,希望你們理解。”
“這個……”秦培華有些猶豫。
“秦支,就讓她在外面吧。”
“你不是也討厭逼仄狹小的空間嗎?”秦培華朝我使了個眼色,“你也別去找罪受了,也留下來吧。”
“那秦隊你自己小心。”我明白秦培華的用意。
“秦隊長,注意安全。”曹雨不知道是在裝傻,還是真的沒有看透我留下來的真正意圖,總之她沒有任何變化。
“我很快就出來。”秦培華說着,朝着洞口走去。
看着手電光消失在黑暗中,我不免有些擔心:“曹雨,萌萌遇難的那天,你有沒有進入過防空洞裡面?”
“有的。”
“裡面的安全情況怎麼樣?”“不樂觀。”曹雨透出了幾分回憶,“雖說後來進行過加固,但許法醫你或許不清楚,我們這座城市的山都是土石參半的,加上附近的樹木很少,所以安全係數不是很高。尤其是在廢棄了這麼久之後,誰也不
敢保證裡面是什麼情況。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我們應該相信秦隊長不是嗎?”
“嗯。”我點頭,曹雨說的不假,秦培華是一名老刑偵,如果防空洞內部存在很大的危機,他應該不會以身犯險。
沉默的氛圍總是讓人感覺渾身不舒服,於是我便沒話找話的問着:“如果袁永超真的在這裡,相見之後你會原諒他嗎?”
“或許吧……”曹雨捋了捋耳邊凌亂的髮絲,“我很清楚我們婚姻失敗的原因,不是因爲那起醫療事故,也不是因爲杜晗,更不是因爲萌萌的遇難。而是,而是……”話說到此,曹雨停了下來。
“而是什麼?”我很想聽聽她內心的想法。“而是我。”曹雨言辭篤定,“是我太過於理想主義了,是我的掌控欲太強了,我總以爲這個世界上沒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金錢如此、感情如此、家庭也是如此。可現實狠狠的給了我兩個耳光,最終我還是
什麼都沒有得到,或者說是我親手葬送了美好的一切。沒了金錢、丟了感情、也散了家庭。”
“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舊事重提,我也唏噓不已。
“你說吧,其實我也想聽聽局外人的看法。”
“嗯。”點頭之後,我組織了一下語言,“除卻自私的因素之外,其實造成這一切的根本原因是你太害怕失敗。”
“害怕失敗?”聽完我的話,曹雨愕然愣住了。“沒錯,就是害怕失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才繼續說了下去,“我們調查過你的詳細資料,你出身書香世家,自小接受良好的家庭教育,加之父母給你創造了相當優越的物質條件,這一切都註定你贏在
了起跑線上。你的智商很高,自尊心也很強,自身條件出衆的你無論走到哪裡都是焦點。”
“這與我害怕失敗有什麼關係?”曹雨有些困惑。“當然有關係。”我示意她不要心急,繼續說着,“雖然你從未表明過,可我能看出來,你很享受被人追捧、注目的感覺,你害怕失去這些,所以只能盡力去維護。當這種維護超出你所能掌控的範圍之內後,
便會急躁、憂慮、甚至是自卑,想要擺脫這些東西,你就只能採取一切手段,甚至是鋌而走險的犯罪。”
“我……”曹雨陷入了深思。
“問你個**的問題,你是不是經常去看心理醫生?”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如果我沒有猜錯,在上學的時候你就經常翻看心理學的書吧?”“是的。”曹雨直接了當的承認道,“任何時候想要保持領先別人,都是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的,上學如此、工作也是如此。而且我的性格比較強勢,不希望將內心軟弱的一面展現給身邊的人。但你也知道,
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是多麼的不容易,我必須要找到一種途徑來釋放內心的壓力。”“這是你的優點,同樣也是你最大的缺點。”曹雨說的有道理,但這並不能表示我會完全認同,“古人常說獨陰不生,獨陽不長,陰陽相濟纔是萬物生生不息的根由。其實這放到工作中、生活中、甚至是人生
中都是適用的。要強是好事,可要過了頭的話,那堅硬的棱角便會刺痛自己和身邊的人。”“我,我好像明白了……”曹雨失神呢喃少許,再擡起頭時眼神變得明亮了起來,顯然她內心最後的那些疙瘩也解開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當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許法醫,很遺憾沒有早點兒認識你
。”
“早認識我也沒有用,因爲那時候的你,根本聽不進去這些話。而那時候的我,也不懂這些道理。”
“也是……”曹雨點頭。
“其實……”
就在我話剛出口的一瞬,猛然間一道強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尚未弄清楚發生了何事,防空洞的方向傳來了秦培華焦急的聲音。“許峰,麻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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