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書房內, 一股肅然,擺設奢華卻顯得嚴肅。夜子炫和魏昊天正圍着大大的書桌在討論,我則悠閒地坐在邊上的椅子上做自己的事。魏昊天不在意我的身份, 這麼秘密性的討論都沒讓我回避, 想來是認同了我。喝着手上的茶, 眼眸裡只剩下那道孑立的身影, 這就是戀人間的全然信任。
“這次還多虧陌兒提醒, 不然我們漏了溢滿樓這個點了。”魏昊天對夜子炫說道,眼裡滿是對我讚賞。
夜子炫的陰黯黑眸直勾勾地看向我,帶着把玩的意味:“哦?陌兒果然聰慧, 我們沒看走眼。”
咦,怎麼說着說着談到我了, 我可不想成爲他們倆話裡的焦點啊。不看他們, 繼續裝作若無其事地呡口茶。
“我已經派人暗地追蹤溢滿樓的一舉一動了。”姓魏的辦事效率一如往常的高, 絕不馬虎。
夜子炫滿意地點頭,好友的辦事能力他信得過:“很好。”
“不過紀太師那邊有點棘手。”魏昊天繼續道, “最近他與那些喬裝的異族背地裡有接觸,而且有一些還納於他府邸。”
“跟父皇說,他又不信,被那個老狐狸奸詐狡猾逃過眼。”夜子炫憤憤的低聲怒道,上次在父皇面前說紀太師的不是, 後來皇上拗不過他真派人去偵察, 結果紀太師是真病了, 父皇反而把罪怪在他頭上, 少不了一頓罵。
魏昊天道:“我們的人在暗處盯緊他們, 一舉一動都馬上彙報,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夜子炫似乎見不得我悠閒自在, 那帶着魔鬼的聲音故意喚我,讓我捲入他們的戰場:“陌兒可有什麼想法?”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臉的莫名其妙和無辜,瞧見他眼裡的戲謔,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撇清道:“我沒什麼想法啊,這些國家大事應該是你們男人的事,我只是個小女子怎敢論政。”
“不必謙,準你說。”夜子炫壞笑着算計我到底。
心裡憤憤咬他一口,什麼叫準我說!自大!霸道!剛纔他們說什麼,問我對什麼的想法,我還真沒認真聽,光顧着魏昊天的身影看。嘻嘻地笑着:“不好意思哦,剛纔沒認真聽,你們討論哪個問題了?”
頓時他們兩臉僵硬繼而配合的轉過頭一致朝我看,最後決定忽略我的問題,又自顧自地討論去了。這什麼態度,鬱悶!我豎起耳朵打起精神聽他們的討論,免得等下又被他們“鄙視”。
魏昊天想到什麼,突然問夜子炫:“聽說紀朝陽要被調去鎮守林平?”
“嗯,父皇已經準了。”夜子炫皺眉回答。
“沒得反悔?”魏昊天亦皺眉試問,這情況有點出他們掌控。
“皇令已出,而且很多大臣支持着。”夜子炫的眉皺的更緊,深邃的眼眸席捲起大風,嗜血的口味很弄:“當初紀太師上奏把紀朝陽調回皇城,本以爲只要把他困在皇城就沒辦法帶兵,也就同意了。沒想到紀太師趁我們不注意,聯合大臣又一奏要求調守林平。”漆黑的眼瞳越來越陰鬱,像是算計着些什麼,冷哼一聲,房裡的氣溫驟然下降,我抖了抖,情況很嚴重嗎?這其中的關鍵我不是很懂,不過看他們兩人的表情……看來面臨的形勢又嚴峻了。
夜子炫陰測測地口吻繼續道:“沒想到我們被那老狐狸擺了一道,調回皇城是假,只是掩蓋我們的眼,調回林平纔是真。”
魏昊天微微嘆息,那一談有可惜也有無奈:“紀朝陽算得上是個忠臣,但同時他也算得上是個孝子。”
怎麼說到紀朝陽了?那個像天神般救了我的、望着我時眼中滿是愛意卻又哀傷的男子,難道也是這場陰謀中的一員?不要啊,我自知內疚與他,剛纔是爲了幫助魏昊天他們接近他。他是個好人,是個好男人,但他的立場卻使得他左右難做人,可是一切不應該是他的錯。我又驚又痛地往他們的方向走去,更努力地聽他們的談話。祈禱着希望不要聽到壞消息。
魏昊天把我的反應看在眼裡,他知道紀朝陽是我的救命恩人,也瞭解他的爲人,但這攸關國家存亡自私不得,像是特意分析給我聽:“只要兒子駐守林平,即使紀太師在皇城發動兵變,兒子出於兩難間,既不會讓駐守外面的軍隊進皇城,也不會挺進皇城。”
夜子炫低頭沉思着,擡頭間我已從他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他不帶一點溫度地說:“不,我們不能冒這個險。有可能他會站在他父親一邊,也有可能會大義滅親,但也有可能兩邊都不幫。”是的,他的眼神告訴我已經對紀朝陽做出了堅決的否定。
“朝陽不是那樣的人。”情急之下我終於說出了這句話,我相信他,那個敢違背自己父親的話救一個陌生的女子,而且對我百般照顧,可見他是個熱血男兒,國家和家族下有着自己的主見,戰場豪邁之將有着別樣的柔情。
夜子炫犀利的看向我,似在指責我不適宜的插話,令我一顫。我掙扎着轉看向魏昊天,他應該理解我的心情和想法的,一直以來他都是那樣的沉穩有智慧,我不相信他也懷疑紀朝陽。可是他無聲的眼眸令我有些失望。終於明白,權利這盤曠世的棋局上,英雄不過是枚棋子,你的生或死全爲霸主吞天下的野心所掌控。
那句一將功成萬骨枯說得不錯,這就是帝王家的心思。看着夜子炫說不出心頭浮起的是什麼樣的滋味,握緊白拳努力平定自己的心緒,我不也是其中的一枚棋子嗎,魏昊天又何嘗不是。淡然地笑着,不再言語。
魏昊天有些擔憂地看着我,喚道:“陌兒。”
擡起頭對他一笑,努力把自己的語氣變得開朗:“我沒事啊,你們繼續討論,國家大事本不是女子的事。”自以爲不參與他們的討論就可以若無其事的牽涉不到血腥味,卻在最初已經與他們一起捲入這猙獰的陰謀詭計。
夜子炫轉變剛纔的態度,聲音中卻還有殘存的不快:“陌兒你思想奇特,巾幗不讓鬚眉,何不爲我們獻上一計?”
“我很笨的。”能退一步就退一步,不能置身事外,也想只挨個邊。
夜子炫狡黠的目光繼續逼我開口:“紀朝陽手上帶有軍隊,而且紀太師還有很多大臣站在同一線上,我們要面對的敵人不僅僅是紀太師一人,還有很多自恃功高的老臣甚至蕭國。難道你真不擔心?”
想開口又閉上了,少說少錯,多說多錯,鋒芒畢露總是不妙的,何況我只是個女子。
“怎麼不說?”夜子炫一刻也不放過我,盯地我無處容身。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前幾天收到紀太師的一封密函,當最後一顆藥吃完,心裡慌得不知所措,我和昊天的幸福剛起步,不想就這樣斷了,也許這次是個機會。既然是他逼我的,我也該爲自己打算將來,開口道:“既然紀太師那邊有兵力,有人馬,太子這邊難道就沒有嗎?我不相信堂堂一太子連這點權利地位都沒有。”
魏昊天被我一語點醒,突然低喊:“對,子炫手上不是有麒麟玉嗎。”
“什麼是麒麟玉?”我假裝不知道的好奇問道,只要誘出麒麟玉我就有希望。
魏昊天細心解釋:“麒麟玉就是兵符,雖然夜國的兵權被分散,但是先皇也曾考慮到終有一日會出現臣握兵逼帝的現象,所以制了麒麟玉,麒麟玉握在皇家之中,它可以調動整個夜國的兵力,以確保萬一。”
“好像很管用,長什麼樣子?讓我看看。”我步步引君入甕。
夜子炫從腰間拉下一塊看似很普通的玉遞給我,我接過,這不是他平時經常掛腰上的裝飾玉嗎?這就是傳說中的麒麟玉?那麼隨便的亮在衆人的眼皮底下?我懷疑着他是在戲弄我,狐疑地眼神瞥瞥他。
“不用懷疑,這就是麒麟玉。”低沉的嗓音響起,打破了我的思緒,他拿回我手上的玉,放進了桌上的茶杯中。
“哇。”我拼命去救玉,“你幹嘛?”
他笑着指向杯中玉,順着他的方向看去,奇異的事情發生了,杯中早已不見玉影只是滿滿的白沫,我滿臉疑惑的看向夜子炫,他拿起杯子小心的倒出上面的沫沫,一塊通體碧綠的玉出現在我眼前:“這纔是它的真面目。”他倆看着這樣愣傻的我,相視而笑,正常人見到這樣怕都是這反映吧,是誰都不會想到衆目睽睽下那腰際的普通玉就是人人眼紅的麒麟玉,紀太師曾多次派人進入太子府盜取都無果。
不禁伸手去觸摸,陣陣涼意從指尖流入心間,忘乎所以地讚歎道:“柔和的透綠色澤,通體冰涼,這塊玉是上上品啊,太神了,太神了!果然不愧是皇家之物。”
趁他們一個不注意,拿出早前準備的塑泥,把玉複印上去,偷偷地把塑泥藏好,將玉遞還給夜子炫:“這麼絕妙的辦法多也虧你想得到。”夜子炫本就是個不凡的人,與這樣的人相交真不知是好是壞,他太精明太城府,那雙深邃的眼似乎能看透人的一切內心,太可怕。
夜子炫接回玉,拇指在上面摩擦幾下,嚇得我冷汗直冒,該不會發現什麼吧。見他把玉放回去,鬆了一口氣。爲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我找到個話題:“別忘了還有個太子妃,我記得你們提過太子妃的孃家是什麼來着,也有實力的。”
“太子妃是太子的人,理應跟太子站在同一線上,只要太子站穩腳,太子妃將來可就是一國之後,她孃家當然少不了榮華富貴,只是……”魏昊天說着,爲難地看了看夜子炫,又看了看我。
“只是什麼?”真討厭,說話說一半,他們古人是不是都喜歡打啞謎。
魏昊天搖了搖頭,見我一副無知樣,無奈:“只是上次宮宴上,太子站在吧你這邊,而且你還打了她一耳光。”
“他們會覺得他們家族地位搖搖可及,有可能爲保自救,投靠紀太師也說不準,畢竟人都是自私的,只爲自己着想。”夜子炫接上。
原來也有我的錯:“那你對太子妃好點,保證他們那邊對你全心全意。”
這是夜子炫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不可預測地陰沉:“難道你希望我對太子妃好?”
“你們是夫妻,我怎麼會不希望你們和和睦睦呢。”不知道他怎麼突然變得心情差,真不明白這麼善變詭異的人怎麼會有人喜歡,我可是敬謝不敏。
“好,很好。”夜子炫重重的鼻音擾得我不安,魏昊天則是複雜的眼神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