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紫色的背影,熟悉地攪動了江錦依的記憶,想到那日謝之書在劍鋒下就那樣消失了,怒火不由得燃上了心頭,倏忽又想起許三娘和謝玉之間的過往,她又心軟了…謝之書在這其中,都經歷了什麼樣的故事…不過!江錦依像突然想起似的,爲什麼謝之書會出現在這裡?他難道是來找謝玉的嗎?!
“謝之書。”江錦依走近茅草屋,對着紫色的背影呼喚道。
謝之書聽到錦依的聲音,頓了幾秒,隨之又輕快地轉過身來,鳳眼上揚,笑容滿溢,“小錦依~又見面了啊。”日光照耀在謝之書的臉上,雖然笑意仍掛在臉上,卻難以掩飾他面容中的疲憊與憔悴…
江錦依試探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裡?你是…來找謝玉的嗎?”
謝之書聽到謝玉二字,晃了一會神,果然是在這裡不錯了…那麼傳聞呢,前幾日聽到的那些關於娘和謝玉的傳聞也都是真的嗎?不知道處於什麼樣的心情,他一路來到了這裡,站在茅草屋門口許久,卻始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謝玉,難道要謝玉告訴他一切都是真的嗎?告訴他,他只是他娘和不愛的人的一個不想要的孩子嗎?比起這樣,他更寧願相信…是因爲自己還不夠強大還不夠優秀,所以她娘纔會離開了他…可是事實呢?
謝之書勉強地回答道:“我是來找他的。”,神色之間失去了光彩。
江錦依:“他並不在裡面,他已經在雲峰爲閆崢解毒了。”
謝之書也沒想要真的見到謝玉,倒不如說,謝玉不在,反而讓他鬆了一口氣。謝之書緩緩走到了藥蓮的池子旁,望着池子裡盛開的蓮花,高貴的蓮花卻生長在滿是淤泥的池子裡,謝之書出神地說道,“池子裡的蓮花光鮮亮麗,腳下的淤泥卻束縛纏身,有時活着卻不知道快樂是什麼樣的滋味…”
江錦依走近謝之書,目光一同轉向了朵朵白蓮,“有時候,我也會懷疑,自己身處的世界是否足夠真實,現實的江湖和我心之所向的是否相符。我當然知道世上的事物並不會總是順遂心願,倒不如說,往往總是出乎意料吧…”
謝之書轉而看着錦依,困惑地說道:“如果明知道,江湖是一個殘酷的世界,充滿了弱肉強食與不公正,處處充滿了傷害他人的人和被傷害的人,身處在這樣的江湖裡,難道不覺得痛苦嗎?”
江錦依思考了一會,說道:“小的時候,我總覺得,能夠拿起一樣武器去戰鬥,去保護身邊信賴你的人,一定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那時候覺得,江湖是一個義薄雲天的世界,俠骨丹心的武林中人用他們自己的方式守衛自己最珍視的東西…所以我想要成爲最優秀的劍客,在那個名爲江湖的舞臺一展身手…”錦依停頓了一會,繼續說着,“可是,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無論我再怎麼努力,總有比我更優秀的人,無論我再怎麼樂觀地去想,總會有不堪入目的事發生,我也會想,這就是真正的江湖嗎?後來我明白江湖中有各式各樣的人心在交匯着,人與人之間看似一座座孤島,在江湖的汪洋大海里浮沉,其實在最根深蒂固的地方,卻彼此牽連着,我們不斷地跌入黑暗又爬起來…其實這個江湖有多殘忍並不可怕,重要的是在你身邊的人,與你相牽連,更重要的是你自己…”江錦依想到這裡輕輕揚起了笑容,“雖然這個江湖不是很美好,可是它讓我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意義,讓我明白什麼纔是真正重要、需要守護的東西。”
“真正重要的東西?”謝之書喃喃重複了一句,若有所思地說着:“到底是爲了什麼,成爲今天的我…我不斷追求的又到底具有什麼意義呢?”謝之書緩緩舒展來了面容,方纔了無生氣的臉色也恢復了幾分張力。
“小錦依~”謝之書又喚道,“我一直想證明我自己到底有多強,現在想想,也許真正重要的東西是無需證明的。雖然我還不知道如何定義我自己,但我已經不再懼怕過往的淤泥了…”
江錦依略帶欣慰地看着謝之書,自己的這一番話,雖然是情之所至說了出來了,卻意外地幫到了他,如果謝之書能夠找到自己生存下去的方式,努力生活…想到這些錦依就不覺得露出了笑容。
“小錦依,你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謝之書看着江錦依的笑容,伸出了右手輕輕地點了點她的額頭,“如果日後有緣…”,謝之書的話還沒說完,忽然看到錦依身後,伯言步履有些急促地趕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伯言這句話不知是問錦依,還是問謝之書。
江錦依聽到伯言的聲音卻連忙交代,“我…採白荷,馬上就來!”
伯言匆匆走近錦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確認沒有受傷後,語氣有些不滿地說道:“讓你在路口等我,是想故意走丟讓我擔心嗎?”,聞言錦依輕輕咬了下脣,一時忘了時間,讓伯言擔心了…
被晾在一旁的謝之書微微咳嗽了一聲,朝着錦依說道,“小錦依~那我們來日再見。”,言罷便乘着輕功輕迅地離開了。
伯言盯着謝之書離去的方向,幽幽地向錦依問道,“他來這裡幹嘛?”
錦依這才反應過來,方纔伯言問的第一句話是對謝之書說的,嘴角微微上揚了悄聲說道,“這可是,機密哦!佛曰:不可說。”
不明狀況的伯言微微蹙眉,低頭看到錦依兩手空空,伸手彈指敲了敲錦依的額頭,“這點事都辦不好。”說着就輕輕點進池中採摘了三四支白蓮,隨後也不等錦依,乘着輕功便往山下走,遙遙地傳來一聲,“跟緊了,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