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人間又多了一篇傳世妙文!”蔡邕捻鬚嘆道。
我忽然想起一事:“之前我那幾篇詩文,是否都是岳父有心傳播?”
“你才知道麼。”蔡琰嗔道,“父親爲了給你揚名,可是花了大力氣的。”
我吸了口氣,反而爲剛纔的動怒有些愧疚:“岳父大人一片善意,小婿……唉!”
蔡邕搖頭:“賢婿詩才絕世,遲早傳誦天下,老朽只是畫蛇添足而已。”
一時間我實在找不到適當的話語來表達自己的感念之情,只能恭恭敬敬向他深深地一拜。
“賢婿大禮……折煞老朽啦!”蔡邕忙不迭將我攙起,“只是袒露臂膀,確實不是士人所爲啊!賢婿並非山野村農,已然名列九卿,此等行爲,雖是小節,但時常爲小人所趁,毀謗於朝,因此不得不防啊!”
“……”我無話可說:我只是想涼快一下而已,你非得將此事和名譽地位掛起鉤來,並冠以“我都是爲你好”的大義名頭,我要是繼續拒絕,實在情何以堪。
“岳父大人,小婿服了您了……”我拱了拱手,看着肌肉賁起的小臂,決定添一件長衫,“小昭,有沒有輕薄點的外衫?”
小昭迅速返回車廂,拎出一件薄如輕紗的外衫。
我瞪了瞪眼睛:“這……這是女兒家的衣服吧?另外……這是琰兒的還是你自己的?”
“是人家的……”她嘟了嘟可愛的小嘴:“這就是最輕薄的外衫了,公子不滿意的話,只能穿你自己的那件了……”
我只好張開手臂:“既然是你的,公子我十分滿意……”只好在她的服侍下披上這件散發着誘人清香的女款性感薄衫。
蔡邕仍然皺了皺眉,只見他猶豫了半天,才低聲道:“以後外出時,還請賢婿最好戴上冠巾。”
我無奈地聳肩:“是是是,您再這樣說,小婿以後再也不和您一起出遊了。”
“好啦好啦,父親您就別在意了,以後我會提醒夫君的。”蔡琰也看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全家出來一次,你就別吹毛求疵啦。”蔡夫人也加入了討伐丈夫的行列。
衆叛親離的蔡邕總算停止了對我的教導,開始真正悠閒地品茶。
“說起茶葉,還是荊州揚州的好一些。”他嘟囔着。
我撇撇嘴:像我這種沒怎麼喝過茶水的人,只知道濃茶的味道實在太苦。
“幾位施主,能否給口水喝?”身後忽然有人說道。
我猛然轉身,雖然剛剛精神確實稍有放鬆,但這麼近的距離我不可能感覺不到他人的存在。
對方是三名禿頭,年紀都不過二三十歲,每個人的頭上都像抹了豬油一樣淨滑,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你們……是和尚?”我擡起手遮擋陽光。
“阿彌陀佛,貧僧師兄弟三人,確實是出家人。”年歲稍大的一個禿頭雙手合十,彎腰答道。
小昭和雙兒取了三隻小碗,倒滿了清水遞給他們。
“多謝施主,”三名和尚一起鞠躬,而後一飲而盡,“貧僧走得匆忙,連鉢盆都丟失了。”
蔡邕看着他們喝完水:“三位師父都哪裡來的?”
“回施主,貧僧師兄弟是從東郡逃出來的。”
“逃出來的?”蔡琰驚奇道,“爲何?東郡有饑荒?還是大災?”
和尚老老實實地回答:“施主有所不知,劉刺史與橋太守二人早有不和,這兩日更是刀槍相見,貧僧的師父前去勸解,反而被劉刺史所殺……”
“這這這……”蔡邕怒喝,“劉岱和橋瑁如此大膽?!敢在這個時候動手?!”
“貧僧……貧僧不敢妄語。”看到老蔡鬚髮飛張的模樣,年輕的小和尚們嚇得垂下了頭。
蔡邕定了定神:“這事立刻要告訴張公,哦,還有皇上。”
聽到眼前這位貌不驚人的老頭提起了皇帝,和尚們更是閉嘴不敢插話。
“你們現在要去哪裡?”蔡夫人看着三個可憐的小和尚。
“貧僧的師祖出自白馬寺,聽說洛陽已經安穩,故而想來白馬寺繼續修行。”
“白馬寺?”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在哪裡?”
蔡琰拍了我一下:“便在洛陽西南一角,距此不過十里之地,你來到洛陽也已經幾個月了,竟然不知道這天下第一寺?”
我聳聳肩:“我又不是和尚,知道這麼多寺廟做什麼?”
三名和尚又施禮道:“諸位施主如無事情,貧僧等告辭了。”
“等下,”我急忙叫住了他們,“你們是不是學過什麼武藝?”
和尚點頭答道:“貧僧師兄弟自幼出家,隨着師父練過一些拳腳。”
“都有什麼名目?”我睜大了眼睛,易筋經?九陽神功?七十二絕技?
“貧僧練武只爲強身健體,從而更好的修行悟佛,也不知道學的是什麼功夫,”和尚彎腰低頭道,“施主見諒。”
破功夫!還敝帚自珍!我失望地擺了擺手,讓他們離去。
蔡邕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坐臥不安。
我笑了笑:“岳父身子是否不舒服?”
“老朽一聽刀兵將起便難以安寧啊。”老蔡嘆氣。
“急也不在一時,今天是休沐之日,明日朝議時您老上奏一聲就行了。”我不以爲意,這亂世纔剛剛開始,劉岱?橋瑁?這兩個渣滓一樣的人物,根本就不入老子的法眼。要是劉備曹操呂布之流的我還會重視一下,這些螻蟻誰管他們!
“這是大事啊,豈能耽誤分毫!”蔡邕已經坐不下去了,“你們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告訴張公,讓他早作準備以防兗州事變。”
不等我們答應,他便蹬上布靴鑽進車內匆匆離去。
“岳父也太心急了。”我搖了搖頭,示意其他人不必理會。
“超兒……有個事情你岳父不讓我講……”蔡夫人有些遲疑。
“岳母有事儘管吩咐,小婿盡力而爲。”
“你岳父有幾個學生,這兩年都避禍在外,現在吧,想尋個事情做……”
這麼直白的話我當然能夠明白:“我懂了,但是不知道岳父的這些弟子,願不願意在我手下屈就?”
蔡夫人急忙點頭:“他們現在也是一文不名,只要有碗飯吃就不錯了。”
我暗自嘆氣:這下我的衛尉寺裡有一半人手都是三公九卿百官們安插的親戚了。
還好漢朝君主比較崇尚黃老之術,做事也不緊不慢,我的屬下大多也還有點才學,日常性的工作還可以勝任,不然我還真想不出辦法來。
暖風夾雜這微潤的溼意吹拂在臉上,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喝下半濃不淡的一杯茶水,我展了個懶腰,平平躺倒在地上。
夏日濃郁的青草氣息撲鼻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