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表白被拒
“張遼字文遠,雁門馬邑人。本聶壹之後,以避怨變姓。少爲郡吏。漢末,幷州刺史丁原以遼武力過人,召爲從事,使將兵詣京都。何進遣詣河北募兵,得千餘人。還,進敗,以兵屬董卓。卓敗,以兵屬呂布,遷騎都尉。”我再一次將他的歷史記載背誦了出來。
張遼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但旋即又恢復了冰冷的笑容:“馬大人調查得很仔細,究竟是什麼意圖?”他愈發警惕,手下分出了十餘名騎兵四散開去。
他如此毫不避諱的派人去打探“敵情”,反而讓我有些惱火。
“少爺,這廝太不給臉面,竟然還懷疑咱的誠意啊。”祖烈捂着雙耳,朝我低聲說道——可惜他的聲音還是太過響亮。
我哼了一聲,也不說話,只是與張遼隔空而望。
派出的騎兵們很快就返回了武都,每個人都是搖頭。
張遼的神色只微微舒緩了一些,而後卻皺起了眉:“馬大人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張某先告辭了,不送!”
我感覺到自己臉頰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這個混蛋脾氣也太大了些!我已經坦誠的說明了來意,這廝二話不說就趕我走?!
“姓張的你不要給臉不要臉!”祖烈怒斥道。
張遼迅速拉下了臉皮。
“住嘴!”我喝斷了他,“文遠不要在意,他只是個老粗。”
“嘿,張某也是個老粗!”他不怒反笑,“馬大人看不起我們老粗吧?”
“臥槽!看不起你妹!”我脫口而出,“老子也是個粗人!難道自己看不起自己?!”
他這才一怔:“馬大人文武雙全……”
“雙全你妹!”我破口大罵,“你再說我是文人我這就和你拼命!你全家都是文人!”
祖烈在偷偷地抹汗:“少爺你怎麼這個樣子?都是小人不好……”看來他的耳朵已經恢復正常,音調被壓得很低。
“老子再說一遍!”我猛地吸了口氣。
“快!”祖烈立刻捂住了耳朵,五十名騎兵同時效仿。
“你歸我之後,老子立刻調撥一千二百五十人給你!”我鼓氣做聲,“你與其它將領一樣獨自列營,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人可以命令你!”
“喂喂,”祖烈拼着老命不要也要闖入聲波的攻擊範圍,總算靠了過來,“少爺你傻了吧……你現在手下只有不到兩千人啦……”
我一巴掌將他抽開:開白條誰不會啊!只要把他騙來,其他的事情還不好辦?!
對面的馬匹有些驚惶,紛紛人立而起,張遼死死地抱住了馬脖,總算沒有掉下去,而他身後的騎兵卻撲騰騰跌下來一大羣,還好我這邊的人馬都經過了一次預演,稍有抵抗力,虎豹騎們都配有雙側馬鐙,想要摔下來也沒這麼容易。
張遼驚疑不定,擡起頭來問道:“一千二百五十人?爲什麼是這個數?”
“因爲我們虎豹騎共分五個營,除了主營之外其餘四營均是一千二百五十人。”我聳聳肩,“我說過,不會虧待你的。”
“張某知道虎豹騎總數不過七千,四營已是五千人……”他瞪着眼冷笑,“你確定給我一千二百五十人?”
我呸,這傢伙的算術還不錯啊,還真有功夫給自己計算兵力構成——慢着,這麼說他至少有一點這個意思了?我強按着這點喜悅爲他解釋:“不要這麼死板好不好?之前一直在朔方,根本招不來兵源,現在前往趙國,難道還發愁招來幾千人馬?”
“兵不在多,”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雙眼,緩緩吐出幾個字,“在於精。”
“……”我發現對方的思維跳躍性很強啊,他總是能從一些邊緣詞語中扯出話題,這樣讓人很難與他溝通呀,“我雖然年幼,但自我感覺……我們虎豹騎還是……勉強可以一看的吧。”我已經很是謙虛,但卻想起了當年呂布的精銳騎兵,一次衝殺就滅掉了老爹率領的一小半人馬,於是再次降低了對虎豹騎的等級的評判。
“虎豹騎……”他又掃了遍我身後的五十一人,“看得出來,都是北方良駒,稱得上訓練有素,如果當年令尊所帥的兩萬部屬都是這般,我們毫無勝算。”
當年?我一怔,隨即明白:他說的也是那次呂布對長安的攻擊。
“恐怕就是這樣,”面對張遼,我也不再藏捏什麼,坦然迴應,“可惜練兵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養兵需千日,用兵在一時。”
“唔。”張遼終於同意了一次。
我立刻扭轉話題:“所以,我更需要文遠這樣的人才。”
“唔?”他一怔,這不正是你喜歡的談話方式麼?
“伯安兄多次向我說,呂布帳下大將十餘名,能人不過二人,”我乘勢用高順和他的交情來攻克他的壁壘,“只有他與文遠而已。”
“伯安?”張遼嘆氣搖頭,“可惜!”
“不錯,可惜!”我不管他究竟在可惜什麼,接過話就說,“其時呂布統帥數萬大軍,竟然只撥給兩位千餘人馬,其心胸如此,必然難成大事!”我又一次貶低呂布。
張遼終於在我的氣勢下垂下了目光。
“文遠良將之才,本應大展宏圖,然而看看你現在!”我加重了語氣,“蜷居於一縣之內,所轄不過數十里,所帥不過百人,呂布反覆無義,朝廷難道還會重用他?你跟隨他……必然永無出頭之日!”我又想起了另一種可能,“除非他膽敢起兵造反!”
張遼瘦弱的身軀微微一震:“造反?”
“呂布如果造反,你或許能夠依靠勇猛出些名頭,”我冷笑,“不過你覺得皇甫嵩會讓他得逞?呂布手下不過五千人,又能苟延殘喘多久?”
張遼默然,垂首沉思了半晌,長出了口氣,終於又擡起頭來。
他的目光凜凜然如同刀槍,單薄的身軀似乎也變得豐滿雄壯。
我微笑着看他:跟着我總是對的,呂布這隻政治股票已經毫無前途了!
他緩緩搖頭:“呂布或許輕狡,但是張遼不做反覆之人。”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在了原地。
張遼兜轉馬頭,向我拱手:“告辭,不送。”
幾十名騎兵依次進入土城之中,破舊的城門緩緩合攏。
從中透出一道寬闊的縫隙,黑乎乎看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