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失落
“這廝是不是太令人討厭了啊,少爺!”祖烈在疾馳中怒罵道,“乾脆我們掉過頭來把他滅了?怎麼樣?!”他一副怒火中燒難以遏制的模樣。
“你以爲你還是土匪強盜?”我回頭斥責他,“我們是正規軍,殺人放火都要得到合法的命令,否則肆意妄爲燒殺搶掠,跟賊寇何異?”
“少爺英明!”他在馬上抱拳,“張遼不識擡舉讓我們難看,小人只是想找回點面子而已,還是少爺寬宏大度,不與這小小一個縣長計較,是小人心胸太窄,愧對少爺往日的教誨。”剛纔那副胸中怒火熊熊燃燒的神情忽然消失無蹤。
“少爺,小人們受不了啦!”他身後的幾名兵士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
“怎麼了?”我一驚,“是跑得太快累了麼?”
一名士兵捂着胸口:“祖旅長讓我們噁心得要死啊……”
“早上吃的那點乾糧都要噴出來啦混蛋旅長!”
“祖旅長不要臉啊!”說中了祖烈的要害。
“祖旅長想給少爺當兒子啊!”這話怎麼越來越難聽了……
“喂喂喂!”祖烈惱羞成怒,向屬下揮舞着馬鞭,“放肆!少爺好不容易帶着你們出來一趟,還不好好給老子表現!”
“表現什麼呀?”屬下們毫不配合,“就算我們表現得好了,少爺又不會給我們發錢花,也不會把你擠下去讓我當旅長……”
祖烈哭笑不得。
我回過頭,嘆了口氣:這幫混賬東西真是太誠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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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申時初刻,天色已經不再明亮,我們才越過黃河追上了緩緩而行的大部隊。
“無功而返啊。”我灰溜溜地向幾位彙報。
“你如何勸說他的?”賈詡和程昱湊了上來。
“開門見山,坦誠來意,稱讚其能,並盛情邀請,還能怎麼辦?”我伸手摸了摸追命的腦袋,熱烘烘的有些溼潤。
“張遼一介武夫而已,應許以重利纔是。”賈詡糾正道。
“我說過了,只要他肯來,立刻給他一個營的兵馬,他眼睛都沒眨一下。”我聳聳肩。
“那就以道義說之呀,而且你也瞭解,張遼和呂布之前都同屬丁原,後來無奈之下才歸屬了呂布,二人肯定不是鐵打的一塊。”賈詡畢竟在董卓帳下呆過,還是瞭解一些關係的。
“你以爲我沒有說麼?”我無奈,“我反覆強調呂布已經完蛋了,對張遼不會重用的,跟着他肯定是死路一條,但是他說……”
“說什麼?”賈穆插嘴,他爹瞪了他一眼。
“呂布或許輕狡,但是張遼不做反覆之人。”我重複着張遼的話。
“呂布如此霸氣威武,換了俺也不肯離開他。”讓人十分不爽的粗魯聲音傳來。
沒人理會他,秦陣哼哼了兩聲,去找談話之人:“小岱公子哥,你說是不是啊?”
“去死,你到了呂布手下,恐怕只能率領五十個步兵了,讓你爽翻天!”小岱好沒好氣。
“步兵?!”他急忙搖頭,“俺早就知道呂布這廝不是好東西,遲早要剁了他的狗頭!”
“唔,倒是沒想到這人還是個忠義之士?”賈詡皺眉看着程昱。
“我沒見過他,不發表意見。”程昱捋須。
看來我和這位猛將失之交臂了啊……我心痛如絞。
“算了吧大哥,”小岱安慰失魂落魄的我,“我們現在人手充足,何況前赴趙國,必然還能發現幾個有用的大才,區區一個張遼,沒必要這樣啊!”
“你懂個屁啊!”我悶悶不樂。
“大人,”徐晃面無表情地從前軍繞了過來,“前面就是桐過縣,今日是否在此駐紮?”
“唔,”我點頭,“全軍休息吧。”
“公明稍等,”程昱示意徐晃留步,而後轉向我,“過了桐過後的行程就要偏離河道了,取水恐怕有些困難,不如在此地休整一日,蓄養些精神?”
“我沒有意見。”
徐晃一抱拳,策馬而走。
前軍很快打出了旗號,七千人馬連同輜重車輛都停在了桐過城下。
又是一座小的可憐的縣城。
“這個縣好像比武都還破啊!”祖烈砸砸嘴巴。
“再破還能有朔方那邊破?”孫文無條件地反駁他。
“跟以前的朔方不相上下……”賈詡顯得很中立,“整個定襄郡五個縣城恐怕也就一萬出頭的人,這個縣最多千兒八百人。”
“還是先生博學啊。”祖孫兩人齊聲讚歎。
“爲什麼這麼少的人還要設郡?”小岱問出了我的心聲,“朔方是當年孝武帝雄心勃勃擊退匈奴時設置的,我可以理解,定襄地盤這麼小,完全沒必要啊,人口分給雲中或者馬邑都可以啊,幹嘛多此一舉?”
“首先,你要明白,這裡所指的人口,只是官府統計的虛數,邊緣地區的戶口很難算得清楚,尤其是衆多歸附漢朝的異族,往往反覆不定,很難確定具體數目,”程昱解釋道,“而定襄、朔方、雲中、五原這幾個郡,都是異族居多。”
我和小岱一起點頭,學習知識很重要啊,原來漢代的國家統計人員也都是吃閒飯的嘛!
“至於說有沒有必要設郡,都是長期以來留下來的,一時間也不好談論利弊,”程昱繼續爲我們上課講解,“知道雲中西面的那個縣麼?就是定襄郡原來的治所。”
我感覺很茫然,沒有清楚的地圖實在難以理解。
“唔,這麼說吧,雲中郡十一個縣,其中有三個都是原來定襄郡所管轄的,也因爲如此,定襄郡不再緊靠邊塞了……稍微內縮了百十里地。”他也稍稍有些猶豫。
“其實現在定襄郡的兩個縣……還是當時從雁門郡割來的,”賈詡補充了一句,“這種郡縣移位的情況,在邊塞多戰之地不算少見,如果哪年來一場大災,或者一場大戰,郡里人戶死滅大半,幾個郡合併成一個縣都不是神馬稀奇的事情……”他十分瀟灑地揮了揮衣袖。
喂喂喂,你怎麼能這麼從容淡定地說出這麼陰森森的話來?
我忍不住抖了抖頭髮。
結成髮髻的腦袋上晃晃悠悠地飄下了大片的頭皮屑。
紛紛舞舞如深冬的雪。
還好這邊有滔滔不絕的黃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