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躺在病牀上,仰頭看着身邊的護士跟林歡彙報我的情況。
護士走了後,林歡坐到我病牀上,一邊看着手上的檢查報告一邊給我把脈。
她一直自認自己是整個峽市最牛逼的傳奇醫生。
因爲她靠把脈就能摸出病人的癥結。
其實我一直不信中醫,感覺他們神神叨叨地像古代行走江湖的給人算命的半仙——也就是騙子。
“喂,幹嘛那種眼神看我?”林歡掐着我的手腕,還做出一刀割了我的架勢用指甲磨着我的脈搏。
我抽回手,“林歡,我想今天出院。”
“可以啊。”她怪異地挑眉看着我,“誰攔着你不讓你走?”
不得不說有時候她的直覺準得嚇人。
她的這句話也不過是針對金慕淵。
我卻心亂如麻地搖頭替他辯解,“不是。”
可除了他還有誰會攔我。
金慕淵走之前有一批警察過來找我錄口供,還沒近我的身就被他戾氣一散震退在外頭。
我不知道那一批警察,是想詢問我有關劉三的事,還是關於慕城的。
只知道,金慕淵走之前跟我說,“在這呆着。”
他怕我出去會壞了他的計劃嗎。
木已成舟。
我現在還能做出什麼。
“林歡,把你師兄電話號碼給我。”我轉身尋摸着,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包包都還在公司。
林歡作大吃一驚狀捧着下巴,“臥槽,他們前天剛結婚,你要幹嘛,不是吧,你要勾引我師兄?!報復柳小夏那天給你下的套?!”
我按住額頭突突直跳的青筋,“再廢話我就勾引你那個書生少爺!”
林歡立馬作恭敬狀,頭伏低,雙手呈上自己的手機遞給我,“奴婢聽憑主子差遣。”
我哼了一聲,壓住笑意,“起開,去給我辦出院手續。”
林歡嗲着聲音喊了聲“嗻”,瀟灑走了出去。
我雖然跟蕭啓睿不熟。
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比我瞭解金慕淵。
“喂…”
電話接通,我剛說了個喂,就聽那頭蕭啓睿噼裡啪啦一通轟炸說,“我現在正在忙,你要有什麼疑難雜症問題請打電話麻煩師父他老人家…”
我打住他的話,“蕭啓睿,是我,蘇燃。”
他“哦”了聲,“不管是誰,我現在正在忙……”
“除非你正在和柳小夏啪啪啪,不然其他任何理由我都不會接受。”我冷靜地掐斷他的話。
那頭短暫的靜滯了一會。
然後蕭啓睿笑了,聲音有些無奈,“服了你們三個了,說話方式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行,你說吧。”
我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黑夜,有些恍惚地想起金慕淵和我在病房裡的那一場酣暢淋漓地歡愛,心裡一時又甜又澀。
我輕聲對着電話那頭問,“蕭啓睿,如果金慕淵生氣了,撒嬌也沒用,我懷着孩子也不能色誘,該怎麼辦?”
“咳咳——”蕭啓睿應該是想不到能從我嘴裡聽到這麼簡單粗暴的話來,一時咳個不停。
等他緩過來,我才繼續問,“你有什麼辦法嗎?”
他又假咳一聲,問我,“你沒有女性朋友可以諮詢的嗎?這種問題吧,嗯…”
看不出來蕭啓睿也是個俗人,聽出他的話外音,我配合度極高地拍着他的馬屁說,“我覺得你比她們剖析的好,你比她們都深諳金慕淵的心理,你比女人都更懂,也更能討金慕淵的歡心…”
“停——”蕭啓睿低咳一聲,“有些過頭了啊。”
我不說話了。
他隔着電話輕聲問,“你們發生什麼事了?”
我張了張嘴。
卻發現不知從何說起。
我不清楚蕭啓睿是否知道金慕淵的家事。
但我不會蠢到在電話裡問他。
我只好三言兩語地解釋了下,“我插手他的家事,他不開心了。”
蕭啓睿沉默了。
我在有些尷尬的沉默裡輕輕嘆了口氣,“蕭啓睿,我知道你們幾個兄弟都不喜歡我,我不在乎。”
蕭啓睿在那邊又咳了一聲。
在我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病了的時候,他說,“你繼續說。”
我,“……”
“我今天剛和他緩和了關係,就又一次迴歸冷戰,我不想這樣。”我無比誠懇地對着電話問,“你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嗎?”
……
峽市的雨夜。
晚上十點整。
我坐在出租車上,看着窗外閃爍不停地霓虹燈,從佈滿霧氣的車窗上想起金慕淵的臉。
那雙冷若寒霜的眸子緊緊鎖住我的臉。
不冷不淡地聲音鳴竹般炸響在耳膜內。
“蘇燃,我爸不是想害你。”他說,“他想害的,是我。”
我不記得我當時的表情。
只記得自己傻傻地問了句,“你,你說什麼?”
金慕淵掐着我下巴的那隻手緊了緊,看似用力卻是柔了力道。
他說,“你不是都猜出來了嗎?”
我結結巴巴地問,“什,什麼?”
心底的謎團卻化了霧般越來越清晰。
清晰到不願意相信。
他笑了,聲音像是鋼琴按下的黑白鍵,低到深沉,“他姓慕,我姓金。”
我呼吸一滯,眼睛都不可抑制地瞪大。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
金慕淵嘴角地笑容愈發大了。
“我爸姓慕,我媽姓金。”他轉過身,手放在門把上沒有動。
在我以爲他不會開口的時候,他才輕聲說,“金家的產業是我奶奶一手創下的,我不會拱手讓給外人。”
外人。
果然!
“金慕淵!”
看他要離開,我急聲喊着,“你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知道什麼?”他停了步子,聲音極低,“知道我不是我爸親生的?”
我喉頭一梗,差點忍不住要撲到他懷裡。
明明他那麼無所謂的說出口,我卻無端地心疼起來。
“還是…”他轉頭看了我一眼,“知道他打算爲了他的親生兒子要害我?”
我壓住那股心澀難耐想要落淚的情緒,有些難堪地抓着裙襬咬着脣問,“金慕淵,你知道我在問什麼,你是不是在我出車禍那一刻,才知道這些事情?”
所以。
纔會,在我喊出那句話的時候。
掐着我的脖子。
讓我,閉嘴。
耳朵裡聽到金慕淵明顯地嗤笑了一聲,“蘇燃,如果我告訴你,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呢。”
“我不信——!我不信!”
我衝到門口,拉住他的袖口,仰頭看着他冷漠削肅的側臉,渾身都止不住地顫抖,“金慕淵,你在騙我…對不對?”
眼前,這個男人。
在說什麼。
他在我出車禍之前,就知道,這一切。
這,算什麼。
我想發笑,可臉頰僵硬,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那對我,到底算什麼。
眼淚在心底發酵着,洶涌着,就等着宣泄口一出,便是氾濫成河。
“那你呢?即便知道姓慕的要害我,你還想在我面前替他求情?”他眸子裡射出寒星,那樣冷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差點就擊垮我所有的心理防線。
“不是,我以爲他是你弟弟。”
我心慌地抱着他的手臂,卻被他冷冷甩開,“蘇燃,我以爲,你知道我的底線——不要在我面前,提任何男人。”
“金慕淵,你聽我說,你冷靜點好不好?”
我抱着他的腰,他卻依舊冷着臉,眸子毫無溫度地看着我說,“放開,自己在這呆着。”
——
“小妹,到了。”
司機師傅的聲音把我拉回現下。
我看着窗外,雨夜裡的,金慕淵的公寓。
沒有光亮。
可我知道。
他一定,在裡面。
雨勢滂沱,我故意慢悠悠地走在雨地裡,等身上溼了一層,我才進公寓門口敲門。
隔了很久都沒有人迴應。
我對着門裡喊了幾聲,“金慕淵!我是蘇燃!”
再敲門,還是沒人迴應。
難不成,蕭啓睿猜錯了。
我有些悻悻地往外走。
緊接着我聽到門開的聲音。
那個男人裸着上半身,下身只穿了件內褲。
我立馬折身回來推着他進去關門,“你怎麼不穿衣服就出來了。”
我自己都沒發現這句話說出來竟然有一種埋怨地味道。
他把我抵在門上,屋內昏黃的水晶燈照在他身上,我只看到他居高臨下地眼神睨着我問,“誰讓你跑出來的?”
他這一問。
蕭啓睿給我灌輸的所有計劃一下被沖垮。
我大腦一片空白。
他看我不說話,聲音又冷了幾分,“說話!”
“我,我想出來看看你。”
他微微向後退了退,臉上的線條又冷又硬,我卻好像從他眸子裡看到了一抹流光滑過,轉瞬即逝。
“哦?”單音節從他嘴裡說出來莫名地沙啞性感,他把我從門板上拉開,再次打開門指着門外說,“看完了,出去。”
他還在生氣。
可我現在高速緊張狀態下,完全想不起來蕭啓睿跟我說過的話。
只知道身體比腦子反應快速的關了門,後抵着門,望着他的臉說,“金慕淵,我,我有話對你說。”
他好整以暇地倚着門看我。
上身堅實硬朗的胸膛充斥着男人強烈的雄性氣息,緊繃結實的肌肉彰顯着強悍的力量,下方是壁壘般分明的腹肌,再往下是兩條修長筆直的雙腿...
我望着他一時間只覺口乾舌燥。
嘴裡過濾了十幾遍的【我想和你談戀愛】,在出口那一瞬間變成了,“我想和你度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