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長安,公主。
寇仲和雲羿策馬抵達公主府正門外,兩人對望一眼,寇仲露出苦澀鬱悶的表情,雲羿一臉鄙視,猛地拍拍他肩頭,戲虐道道:“趁宋閥主仍未入城,趕快把事情解決,兄弟我支持你任何決定。”
寇仲眼中射過感激之色,躍下軍馬,朝早已被監控的駙馬府正門走去,環繞着駙馬府的牆頭立即現出保衛駙馬府的鐵桿弓箭手,以他爲瞄準的目標。雲羿見此,冷哼一聲,這些箭手頓時如芒在背、冷汗只飆,因爲作爲弓手,對殺氣的敏銳超過了任何兵種,他們發現只要自己有任何動作,等待他們的便是萬箭穿心,更何況在箭神面前玩弓箭,顯然是活膩了。
寇仲解下井中月,拋給後方馬上的好兄弟雲羿,這行動純是一種姿態,以他如今的境界和武功,公主府的這些護衛實在不夠看的。
倘若要說寇仲如今還有什麼可怕的人物,那便只剩下是宋閥閥主宋缺。以宋缺對待胡人的態度,可想而知,擁有胡族血統的李秀寧必然得不到宋缺的好感,他要趕在宋缺領宋閥兵馬進入長安歸順之前,解決心中一直不敢面對的問題,是留是放就在今日之舉。
寇仲再踏前兩步,出聲道:“秀寧公主,寇仲求見。”寇仲將內勁包裹聲音,雖然在一旁之人聽起來沒什麼特別,但聲音猶若厲箭,急速越過圍牆,直入府堂之內。
“寇仲你走吧!秀寧…不想見到你,還是讓羿帥和我談吧。”李秀寧的聲音傳出來道。
“哈!仲少!你兄弟我的魅力簡直不可抵擋,你的初戀女子竟然在其相公去後,便立即移情別戀與我。唉!不要迷戀哥,哥只是個傳說!”雲羿聽到李秀寧的話後,立即調笑自戀道。
“你孃的!滾回去找你的妖女,別在這破壞老子的好事!”寇仲破口罵道,作勢要飛起一腳。
“沒膽的傢伙!有種你娶了她,老子就幫你扛下當皇帝這個爛差事,如何?”雲羿洋洋自得,一臉玩味不屑的笑容,放狠話道。
兩兄弟的這幾句髒話,徹底將這些日子的緊張氣氛化爲虛有,似是回到以往街頭玩鬧的日子。
“此話當真?”寇仲立即眼前一亮,臉上浮現一絲自信的笑容,反問道。
“呃!好歹你兄弟我也是聞名天下的箭神,說出去的話便是射出去的箭,自然作數。”雲羿有些沒有底氣,哼聲道。
“好!倘若你違約,兄弟都沒得做!”寇仲威脅道。
寇仲旋風般轉身,立即有了天大的精神。只見昂首擡頭,對着公主府,回話道:“公主倘若不讓我進府,便下令把我射殺吧!寇仲今日怎也要和公主面對面說幾句話。”
“仲少!你不會玩的這麼絕吧?”雲羿大罵無恥,沒想到寇仲爲了不當皇帝連命都不要,這些李閥的士兵雖然弱,但是箭雨下來,就算你是宗師高手在如此近的距離也難以完整。
言罷大步朝正門舉步。在雲羿似是見了鬼的目光投注下,寇仲直抵公主府門前。
還未敲門,大門已然大開,一名年輕將領低聲向寇仲道:“少帥請進來!”語氣敬重客氣,似是見到主公。
寇仲回身,挑眼的望了望呆坐在駿馬上的雲羿,似是挑釁,旋即閃入門內。進門後,寇仲喧賓奪主地拍拍那開門將領肩頭,振聲道:“小夥子!好好幹!我寇某保你一世富貴。”
那將領輕輕道:“多謝少帥!末將李來複,追隨秦王時曾在洛陽見過少帥,後來又在神弓城再遇少帥。公主在大堂內,請隨末將來。“
寇仲繼續打探口風地低聲問道:“柴紹在嗎!”
李來複搖頭道:“駙馬爺突圍而出,和公主失散了,公主突圍失敗,只好退守這裡。”駙馬爺三字像根利針般刺進寇仲心裡,心中暗想,他們這些人還未得知柴紹戰死的消息。
一身軍服、英氣凜然的李秀寧安坐在太師椅上,左右後方是十多名高手親隨。李秀寧目光落到他臉上,與他灼熱的目光一觸,立即別頭望往窗外的花園,低聲道:“你們出去。”
護衛走後,李秀寧嘆道:“唉!寇仲,你來做什麼呢?你早該想到有今天的!”
寇仲涌起無法抑制的愛憐,朝她走去,在她椅旁單膝跪地,細審她清減憔悴但清麗如昔的秀美玉容,沉聲道:“秀寧可當下和手下親隨從北門離開,我的人馬絕不會阻難半分,只要抵達太原,便安全了。”
“秀寧不能走!”李秀寧美眸射出複雜深刻的神色,迎上他的目光,道:“你們兄弟準備怎樣處置父皇和大兄他們?”
“還未決定!”寇仲險些脫口而出,“秀寧不走?那就太好喱!”他這個以退爲進果然管用,這些話只能心中暗爽。寇仲的經歷證明,學兵法是有好處滴。
“少帥能放過父皇他們嗎?”李秀寧垂首輕道。
“秀寧是女中英傑,該知道征戰天下絕非兒戲”。寇仲徹底沒脾氣,吱唔道:“但他們當下絕無生性命之虞。”
“秀寧也知道,但依舊忍不住厚顏央求。寇仲你還是殺死秀寧吧!”李秀寧先露出喜色,旋又黯然,低聲道。
“秀寧!你知道寇仲自始至終都不能對你狠心的!可否給小弟少許時間,在此期間,我會妥善對待貴閥族人。”寇仲苦嘆一口氣道。
“寇仲啊!”李秀寧嬌軀劇顫,脫口道。
寇仲望着李秀寧動情的模樣,似是重新回到昔日日夜思戀的情懷,他此刻恨不能爲李秀寧拋頭顱灑熱血。
李秀寧一對美眸淚花亂轉的瞧着他,仰着能令寇仲肝腸寸斷的玉容,悲切的道:“爲了我?唉!這是何苦來由呢?”
“這或許就是命運!”寇仲言辭之間,卻已忍不住探手輕輕撫摸她如玉的臉龐,觸手欲酥,心中一陣火熱,欲語無言。這是他自認識李秀寧以來,最親密和有情的接觸。
“你看過人家寫給你那封信嗎?”李秀寧柔聲道。
“我親手撕毀喱!因爲我不敢拆開來看,怕看了以後便再也忘不了你!”寇仲苦笑道。李秀寧的情淚終忍不住奪眶而出。
寇仲終於遇到登基前的第二劫難——情劫。
……
四月,長安,城樓,夜空,觀星。
雲羿走上城樓,一眼望去,宋缺雄偉的背影出現在晚風拂繞的不遠處,頓生入夢般的奇異觸動,宋缺本就該是夢幻中的人物。
雲羿如風而行,來至宋缺身旁,與這位被譽爲天下第一刀法大家的超強人物並肩立於龍都長安。
宋缺從容微笑道:“羿兒來了!”這一聲親切的稱呼,不禁讓雲羿心頭涌起無限溫暖,因爲宋缺彌補的他來到這個時間最缺乏的情感——親情。
“閥主!”雲羿頓聲道。
“閥主?”宋缺問聲道。
“義父!”雲羿改口道。
“得天下聞名的箭神如此稱謂,老夫也甚是安慰。”宋缺哈哈笑道。
“義父天刀之名可比我這稱號有名的多嘞!”雲羿會心地微笑道。
“羿兒望一望北面的大好河山,也不知何時能回到我漢家手中。”宋缺驀然眼中閃過一絲炙熱,豪氣道。
“相信不出一年,義父的心願必將達成!”雲羿道。
“但願如此!”宋缺輕聲道。
“義父爲何如此語氣?天下間有什麼事能讓天刀說出如此無奈之言,看來此人來頭不小哇!”雲羿故作陣仗道。
“你小子好壞也是一方諸侯,竟然連你義父都敢戲弄,當心惹急了老夫,我一刀宰了你!”宋缺啞然笑道。
“天刀一出,誰與爭鋒?箭神能倒在天刀之下也不枉此生!”雲羿依舊笑嘻嘻的答道。
“你和寇仲皆雄才大略之輩,卻依舊能保持赤子之心,看來老夫的多慮了,也不必擔憂日後你二人因權力而起內訌。”宋缺拂鬚嘆道。
“義父似是將話題扯遠嘍,我們之前談的可是另有其人。”雲羿不達目的不罷休,這點和他所創出的第八箭很類似——八卦。
宋缺露出祥和的笑容,神態悠然,淡淡道:“好吧!就滿足你無恥的好奇心!”
“義父海量!”雲羿順杆爬道。
“四十年前,我和清惠邂逅在一個明月當頭的晚夜.那時我像你般的年紀.碧秀心尚未出道,但當時的武藝和境界可沒你這般駭人。”宋缺將目光望往夜空,輕嘆一口氣道:“到碧秀心爲石之軒那奸徒所辱,清惠二度下山,我與她重遇江湖,中間隔開足有十多個年頭。初遇她時我仍是藉藉無名之輩,但清惠卻對我另眼相看,與我把臂共遊,暢談天下時勢、古今治亂興衰。”
雲羿眼中閃過一絲厲芒,微笑着問道:“義父那時該已動情了吧!”
“沒錯!此點我宋缺從未否認,但是我與她所發生之事註定只是回憶。”宋缺往他瞧來,以閒聊的口氣道:“雖然當時我也動過強求的想法,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相信以義父當年的文采和武功征服梵清惠可謂輕而易舉!”雲羿略爲惋惜道。
“征服?哈!倘若男女之間是如此關係,那又有何意思,你小子對慈航靜齋定有很大的怨氣吧!”宋缺雙目奇光電閃,哈哈笑道。
“倘若強求,或許我會抱得美人歸,但最終生命將變成至死方休的苦差,雙方必將陷入無盡的煩惱。別跟我說你對師妃暄沒有動過心思,告訴我,倘若強求師妃暄,會有什麼後果?”宋缺慧眼如炬,反將一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