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忘刀客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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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忘刀客

第六章 忘刀客

弧月,密林,清風。

情感上的枷鎖已然解開,在這月色下,徐子陵悟了,不但領悟了心中的感情,也領悟了武學的真諦。世間沒有任何一處、任何一物不是在顯示着其持續的生命力,即使岩石、枯木亦是如此,於此同時,他們也都時刻散發着其掠奪力量和轉化力量的一面,這一切大感受就如同自身的體會,這一種玄奧的感覺,一個全新的世界。他儼然與天地萬物不可分割,萬物盡在其心,他正式踏入了以天爲師、與天同心的天師之境,走上一種“同感”之道,不過雲羿更喜歡稱之爲“讀心術”。

徐子陵曾經一心追求平靜,但何時何處放得平靜?平靜不是時間和地點所造就,而是人心。他能感受到天地大道之利萬物而不爭及以萬物爲芻狗的兩面,但徐子陵自認做不到有天地大道一般,他有兄弟、有佳人更有拯救天下百姓之心,可能有一天,他竟如天地大道般的心態,那時便是他踏入那玄奧修真之時…

“婠大嫂還是現身一見吧,小弟可不敢讓雲少的美人兒久候。”徐子陵收齊同感之心,驀然對着遠處的清泉巨石說道。

白衣精靈緩緩自巨石後飄出,纖細玉足輕踏溪水,猶若凌波仙子,飄飄衣袂而來,周圍的氣息似是爲其的到來而幻化出無窮的魔力,一種動人心魄、無法自拔的觸動,倘若不是之前有所突破,徐子陵此刻可能就要失態了。精靈飄至徐子陵一丈之前方纔落下,整個過程就像一片秋葉掉落的過程,是如此的自然,也是如此令人憐惜。

“你真是婠大嫂麼?”徐子陵不知爲何,道出此問。

“數月不見,子陵風趣哩!奴家不是婠婠,卻又是誰?不過卻絕非你的嫂子,如此稱謂,奴家可當但不起。”來的女子自然是婠婠,只不過聲音卻有幽怨之感。這讓徐子陵大大激發了自身同感之心,恨不能把好兄弟雲羿狠揍一頓。

白衣素裹,玉釵斜入,膚白如雪,眉目如虹,月光之下,玉人冰清。

“那麼小弟是否該成美人兒爲婠婠仙子呢?”徐子陵摒棄同感之心,目光穿透美人身前的層層扭曲的氣息,直視婠婠的一雙攝魂妙目,防着雲羿的口氣神態說道。

不能不說徐子陵走的道是雲羿十分羨慕的,徐子陵同感之道可謂是逆天級別的,他能模仿任何其身邊熟悉的人,倘若再將易容術貫通,那麼他幾乎可以變幻成任何人,甚至是女人。可想而知,此種能力用來泡妞是多麼的逆天,後來成爲他兩個首席好兄弟雲羿和寇仲極爲羨慕和妒恨的目標,千方百計的學習,卻始終不得其法,寇仲後來只有大嘆道:“天道不公!”

“啊!你這壞人兒怎麼來了,還裝作子陵調戲奴家!”婠婠聞聲,美目情波如潮,作勢要飛向徐子陵,撲入其懷中,讓其好好憐愛一番。

“大嫂切勿激動!小弟確是徐子陵!”徐子陵俊臉一紅,大呼不妙,以婠大美人的魅力,他可不敢讓其靠近,否則指不定捅出什麼大簍子來。

“…”婠婠止住了動作,卻沒止住眼淚,背過身去,抽泣之聲,隱隱傳來。

徐子陵望着婠婠的背影,似乎有一種被心痛的感觸,但與此同時卻又有一種莫名的得意夾雜其中,顯然同感之心讓他再次識破了婠大美人兒,

“婠大嫂別在整治小弟,在下告饒!”徐子陵上前兩步拱手苦笑道。

“壞蛋!你們兄弟都是壞蛋!只知道欺負奴家一介弱女子!”婠婠繼續不依不饒道。

“…”徐子陵汗顏,他此刻不但想揍雲羿一頓,而且恨不能閹了他,這都招惹的什麼女人?她也是弱女子?他只能無語。此刻他頭腦猛然轉動起來,思索對策,簡直比與人對敵轉的都快,旋即勸道:“雲少已經回到長安了,而且正在籌備一場盛大的婚禮。”

“哎呀!子陵此言可否當真?”婠婠聞此立即飄過身來,俏臉紅潤,撲上前來,妙目圓睜,歡喜之情溢於言表,哪有絲毫之前的傷心之態,而且連眼淚都沒有,顯然之前是天魔音作祟,可見其如今的境界之高。

嗅着婠婠玉體散發出莫名異香的徐子陵險些心境失守,立即穩定心神,退後幾步,方纔信口道:“當然是真!雲少曾在草原上一直唸叨大嫂的好,說一回到長安,便迎娶大嫂你!”

“…”婠婠神情瞬息變得極爲複雜,此刻的心情根本難以用語言來表達,心中所想所望終於達成,驀然回想着之前和雲羿的種種情景,只令她不敢置信,不敢相信有人敢娶她這位世間人人厭懼的“妖女”,而且,陰癸派的女子是不能成親的,嫁人後……

“大嫂回神了!小弟倒是好奇你是如何分辨出小弟不是雲少的?”徐子陵似是有些不甘,這來源自於他對自己的道的那種自信,第一次出手竟然功敗垂成,心裡有些瑕疵,倘若不消除,必會影響日後的領悟。

“哼!子陵修爲又邁了一大步!在一個時辰之前,奴家還有些把握能與子陵走幾招,倘若是如今,奴家可就要主動認輸哩!”婠婠收起嫁人的心思,目中閃過複雜神色,幽幽道。

婠婠自認是一個女中梟者,在武藝上,無論天賦還是悟性皆是極爲高深,早前突破《天魔秘》的十八重,以及對《天魔策》其他幾卷的研究和借鑑,如今的《天魔秘》早已突破原來的層次,儼然走出了自己的路,如今依然達到前無古人的《天魔秘》第二十重天,在魔門可謂是曠古爍今。武力的增強,自然讓她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傲氣,這種傲氣比之前要強烈數倍,如今見徐子陵的境界高於她一籌,自是有些幽怨的。

“大嫂同樣也讓子陵看不透!”徐子陵的同感之道竟然絲毫無法感應到婠婠此時此刻的狀態,也是驚駭不已,心中暗歎,武力如此逆天的女人在兄弟雲羿身邊,也不知是福是禍。

“子陵想看透奴家嗎?奴家雖有些面薄,但叔叔有所請求,如此自是不能拒絕,如今奴家便讓你看看又何妨!”婠婠眼中閃過狡黠之色,故作嬌羞,言罷便作勢輕解薄衫。

“婠大姐饒命!小弟服了!有何事儘可直說,小弟肝腦塗地!”徐子陵見此徹底無語,立即識相拱手道。

“呵呵…”天籟般悅耳的笑聲傳出,足以令頑石動容,婠婠掩口笑道:“算你識相!不過子陵還是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哩!”

“大嫂可是很快要嫁人的!”徐子陵苦笑着提醒道。

“奴家可不想嫁給那個負心人,相較於他,子陵更可愛哩!”婠婠一雙絕美妙目似含無限柔情,嬌羞道。

“額…”徐子陵哪還敢再接着搭話,對面這女人可不是他這種純情小處男能對付的,便只有轉移目標道,“小弟依舊想知道婠大姐是如何勘破?”

“哼!在子陵散發氣勢的那一瞬,無論是語言、動作還是眼神都是無懈可擊,也確實讓奴家產生了錯覺,奴家甚至以爲是雲郎前來接我,但旋即便認出,子陵不是他!”婠婠淺淺一下,似是回憶起雲羿和她之間愉悅的往事,柔聲說道。

“是哪一齣破綻?”徐子陵奇道。

“奴家感受不到子陵的情意哩!”婠婠似是幽怨道。現如今雖然她天魔策的功力加深,一顰一笑散發無窮魅力,也讓人莫名陷入無盡恐懼。

“…”徐子陵啞然一笑,搖頭嘆道,“是啊!無論多麼相似,也只是武道上的勘破和感受,此道卻不可用在處世做人,否則道心必毀於一旦。”

“子陵果然是君子哩!否則此種武道讓那負心人或是寇仲得去,也不知天下又有多少苦命女兒家!”婠婠似是無盡幽怨,淡淡道。

“呵…”徐子陵苦笑以待,此事發言絕非明智之舉。

“去吧!青璇妹子可是受苦哩!好好憐惜纔是!”婠婠正色道,也不只是說給自己合適說給誰聽。

“小弟多謝婠嫂多日來的照料,雲少已傳書於我,其中夾有一封信函,請過目!”徐子陵抱拳相謝,信函似是落葉,不知何時已然飄到婠大美人手中。

月下美人輕展信函,眼中泛出複雜情緒,最後化作一滴美人淚。信中寫道:“白首之約未敢忘,夜夜思君不寐。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

明月,高麗,劍閣。

沒有過去,沒有將來;沒有開始,沒有終結!寇仲的精神已然脫離自身,灌注與井中月之中,已然忘掉自己的位置,因爲此時,任何空間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斬去眼前的一切。

人、刀、天、地結合爲一個同時無限小和無限大的整體,勝敗再不存於其中。刀再不是刀,而是天、地、人不可分解的部份,他感到從一個超離人刀的角度,一絲不漏地掌握着傅採林奕劍的變化以及即將發生的變化。

傅採林眼中閃過欣賞之色,旋即肅然以對,他已然動了真格。劍圈在他手中擴大,似是一圈一圈,也似是數圈數圈,劍氣波紋的變換猶如一滴水落入池塘,只是你無法看清水滴的落點。整個天地便是這個池塘,弈劍便是那水滴,身處池塘之中,寇仲猶如那池塘靜逸的水面,如論如何,也無法逃避。

寇仲明白,那水滴便是傅採林的劍鋒,波紋便是渾然的天地劍元,當他的井中月刺中刻圈核心的一刻,他清楚曉得劍圈會由大化小,採積天地真元至巔掌的劍氣將以電光石火的高速聚攏,直至將其絞殺。

但是寇仲根本無懼,因爲他已然忘刀,舍刀之外,再無他物。此時手中的刀,已然不止是一把刀刃,而是一種刀意,只要寇仲意念所致,刀元便回所向無敵,用《不死印法》看來,如此便是虛實合一,生死一體。

“蓬!”寇仲全身劇震,反震落地,呆呆立在亭外,天地氣息如潮般涌動,在寇仲眼中天地不再是天地,因爲他此刻終於尋得自己的道,也同時認清了這天地,打開了身體的寶庫,寇仲突破了。

傅採林後退半步,身形卻移動,只是一瞬不瞬的凝望着寇仲,面無表情,並未出聲,只待整個天地的氣息平復下來。

博採林手負後背,踱下亭子,往寇仲走來,經過他身側,移到寇仲右後側立定,仰望星空,長嘆道:“君婥果然沒有看錯人,寇仲你更沒有令傅某人失望,老夫已然殺不了你。只是希望中土真能如你所言,與我高麗、永成和睦相處的友好之邦,你走吧!”

將寇仲的潛力和悟性逼出,傅採林便沒有了殺死寇仲的能力,不但爲高麗盡了最後一份心力,未損弈劍之心,更施恩與寇仲,他日即使刀兵相見,念在恩惠,也可落得保全。這亦是最好的結果。

寇仲聞此,已然蓋過突破後的喜悅,道:“謝過師公!”

傅釆林轉過身來,滿臉淚漬,雙目卻閃動置神聖的光輝,柔聲道:“師公畢生都在追尋美好的事物,但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心態去欣賞品味,此正是奕劍的精義。去吧!好好辦你的事,生命是美好還是醜惡,全由你的本心去決定。”

寇仲想起傅君婥,百感交集,一言不發的下跪,重叩三個響頭,收刀默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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