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彥慢慢的踏在晚霞鋪設的山路上,獨關漫漫行,孤身一人漫無目的的行走着。
月朗星稀,蟲鳥啼鳴,蘇彥走累了,隨意的選了棵上了年紀的歪脖子樹,輕身一躍斜靠着樹幹假以小寐,裹緊了身上的青衫布衣。
月牙探出了頭,四溢擴散的月光柔和的灑落在這片林子,鋪上了一層銀裝素裹的愜意。
“呱呱呱,喳喳喳”
突然驚起的烏鴉啼鳴混着鳥叫,還有撲騰騰的翅膀撲騰。
暗夜裡,披着月光,一道身形突兀的站立在林子大道上,合着雙臂懷抱着一柄寶劍,帶着草笠遮了臉面,一身勁裘束衣。
夜風蕩起那長長的青衫衣襬,颳着月光如刀子般。
其就這般寂靜的站在那大道上,草笠下一雙陰沉桀驁的眼睛瞥了一眼那棵老外脖子上依舊假寐的蘇彥,便閉上了眼皮不再看。
“呱呱”
如此相對持續了大約半柱香,一聲烏鴉慘鳴似乎驚醒了樹上的蘇彥。
蘇彥伸了伸懶腰,仰頭望了一眼稀疏星空上的月牙,點點斑駁透着寒意。輪廓分明的臉面一雙眸子沉得似水,那眉宇間透着一股子的傲氣。
“等了多久?”蘇彥輕聲開口道。
“半柱香。”大道上的身形陰沉沉的回聲道。
“挺久了。”蘇彥道,而後又跟着問了一句:“奉了誰的令?”
“沐王府。”草笠下,一雙閉着的眼眸終於見了光,殺氣四起。
“額?是我給的教訓不夠嗎?”蘇彥側臉差異的問道。
“韓非。”那道身形吐露出最後二字,便不再開口。
時間似乎停止了轉動,空氣似乎在慢慢的凝結,周圍的寒氣陡然而至。
可見那一圈的青蔥樹柏,全都慢慢的被一層薄冰覆蓋,就連那些葉片兒都染了一層霜。
“噗噗”
一隻黑鴉撲騰騰得飛起,可是剛剛飛到這片上空,就全身結起一層冰渣滓墜落在地,四分五裂。
“你的寒冰劍着實厲害,超一品?”蘇彥掃了一眼那四分五裂的黑鴉,詫異道。
鋥!
那人拇指輕頂劍柄,一道冰寒入肌的劍芒襯着月光,一閃而沒,照亮了那張疲憊的臉。
蘇彥飄然一落,而身後的那棵上了年紀的歪脖子樹卻在劍芒下攔腰被斜斬成兩半。
砰!
老歪脖子樹轟然倒下,蘇彥眉頭一皺側眼看了一眼,徒添了幾分傷感情緒。
“樹有何罪?”蘇彥沉聲問道。
“供你棲身之所,都要剷除。”那人冰冷的語調回道。
“沐王府還真是夠膽,此戰結束,我準備再送他一個大禮。”蘇彥冷笑道,眼眸裡一閃寒意。
“你先踏過我的身體。”那人沉聲道,手中寒冰劍立時出鞘,如寒冰薄劍,散着瘮人的寒意,劍身周圍的空氣都給凍住了。
那人手中寒冰劍一揮刺來,腳下寸寸移步,看不清步伐,卻帶卷滿地的殘葉隨着步子,陡然間寒冰劍已然刺到近前。
蘇彥側身一避,寒冰劍劍刃離咽喉只有一寸距離划過去。
蘇彥眼眸中緊盯着那冰寒若谷的劍刃,冰寒劍氣撕扯着肌膚,立時下腰腰間【繡冬】握在手中,一揚起滑向那橫斬而來的劍刃。
鐺!
一擊寒聲,蘇彥一個下腰同時扭轉身子,同時抽出腰間的【春雷】,刺向那道欺身近前的身影。
那人蹬地一躍,一個旋轉身子,手中寒冰劍幾轉,擋出劍氣肆虐。
蘇彥右腳尖一點地,整個人借力向後滑行,雙臂交叉胸前,握住【繡冬春雷】,猛地射出。
嗖嗖!
【繡冬春雷】爆射而出,直刺向那道身影。
那人半空中旋轉身子落地,手中寒冰劍一揮,模糊的劍影重疊,擊飛射來的兩記匕首,可是剛剛稍有停息,蘇彥卻捏硬拳轟來。
砰!
二人結結實實的對上了一拳,各自震開,蘇彥後躍接住半空旋轉的【繡冬春雷】。
這一切都在三息間,速度快的不可思議,若是讓有世面的人知道,定會傳遍大街小巷。
因爲,天下第三劍客,醜劍居然和‘一品紅’過了三招而未將其斬殺。
醜劍,劍客中排名第三,富有天下第三劍客之稱。
一生佩戴一把寒冰劍,絕劍榜上第七名的名劍,同時他也是天涯榜五年前榜單的第五名。
傳言其出手三招之內必定將目標斬於劍下,然而時至今日早已退了天涯榜,沒人知道原因。
誰曾料想其竟然成了沐王府的護府第一劍客,做了那達官貴人的座上賓。
也因爲此,蘇彥纔沒有將那個臭名昭著的沐王府給斬盡殺絕,革了那大離國沐王沐先龍的命。
一擊未成,醜劍將寒冰劍收回劍鞘,不再出手,站在那裡任憑寒風吹打,隔了好長時間才吐露一句,“我不是你的對手。”
蘇彥輕笑道:“彼此彼此,你若是再年輕幾年,依舊孔武有力,劍未出鞘劍氣已能置敵手於死地。”
醜劍心中一凌,搖搖了頭苦笑道:“我不出手不代表其他人不會出手,既然你已經脫離了夜幽,註定前路漫漫鮮血,你要早做打算。”
“沐王府就是頭一個。”蘇彥冷聲道。
醜劍搖頭道:“並非如此,徐侯驍雖爲一代人雄,卻褒貶不一,既然韓非能夠利用他來對你出手,就表示他有足夠的信心來剷除你。沐王府也只是其中一個。”
蘇彥沉默良久,醜劍說的沒錯,徐侯驍只是其一,沐王府亦是其一,真正要面對並不是這些朝廷人馬,行兵打仗之徒。
蘇彥真正要面臨的是那些久經殺場,手中染血無數,一條條鮮紅生命在手的那些與自己同樣出身的人。
刺客!
沒錯,這些人才是蘇彥要時刻提防的,今日的醜劍亦是其一。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劍客俠士,那個不是從刀口下淌過來的,哪個身上沒有點血氣。
這樣的人在偌大的江湖不是少數,也不是多數,但是絕對不會少。
天涯榜也只是羅列了江湖中有名有姓有實力的武道奇才,對於那些隱姓埋名,故意淡出視線不顯露身手的人物來說,天涯榜未必能謄入榜單。
所以,蘇彥知道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自己的實力雖然放眼望去,可以壓倒一片,但是一旦遇上那些大人物,那些個隱姓埋名的奇才,蘇彥也拿不準勝算。
更何況現在蘇彥面臨着四面受敵,天下皆聲討追罰的境地中。
一旦與那些個傳言中的大人物交手,恐怕蘇彥也只有逃得份了。
“韓非......”蘇彥輕聲唸叨這個名字,不懂自己爲何就得罪了,這傢伙非要跟自己過不去。
三番兩次的設計陷害蘇彥,真當蘇彥是個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的主嗎?
“沐王府我還是要去的,總得索取點利息不是?”蘇彥眉眼一展,聳了聳肩頭。
蘇彥可不是個大方的主,屬於“瑕疵必報”型的,既然人家都欺負到你頭上了,你還端着幹嘛呢?
醜劍沉默,忽然道:“希望你不要下殺手,不然我是會出手的。”
蘇彥一怔,歪着腦袋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出點血,總不爲過吧。”
“隨你,今日之事當是還你三年前人情。”醜劍低沉道,豁然轉身踏步離去。
蘇彥一愣,搞了半天,倒變成是還自己人情了。
“和他的劍一樣,冷性子。”蘇彥輕笑了幾句,回首看了看身後斷裂的古樹,不由得嘆息了一句。
今夜註定無眠了。
翌日,到了晌午,蘇彥一個人揹着行囊,啃着窩窩頭,獨自穿行了平陽山脈,來到了平陽山脈的外圍地帶。
這裡應當屬於猴子嶺,漫山遍野的野猴子,從早上就一直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不時的有一些野猴子從頭頂的高聳的樹幹上躍過,絲毫不怕林子裡還有一人行走,有的甚至還跟蘇彥打起了招呼。
比如現在,蘇彥肩頭就有一隻靈性的小獼猴,渾身毛髮金黃**,順的發亮,臉蛋紅彤彤的,小傢伙古靈精怪的從蘇彥手中接過小塊的窩窩頭塞進嘴裡。
小獼猴圓滾滾的眼珠子,好奇的看着四周,盯着蘇彥,長長的尾巴搭在蘇彥背後甩來甩去。
興許是夜裡趕山路太久了,蘇彥有了一絲睏意,隨意的找了塊青石,橫身一躺。
小獼猴則站在一旁,豎起身子,倆小手臂在蘇彥的頭髮裡騷着跳騷。
......
“快,追,給我抓住它!”
“不能傷害它一根汗毛,不然本公主拔了你們的毛!”
“小點聲......”
“啊嘎,啊嘎,啊啊”
忽然間,叢林裡傳來驚吵聲,一道金黃色的影子突然地從林子裡竄過來,躍在樹幹上,又躍入林子裡。
緊接着一隊布衫打扮的家丁從林子裡跑出來,追着那道金黃色的影子就要追下去。
可是緊接着一個十六七八歲的女子,提拎着華貴的素色長裙,一身羅色裙襬,佩戴者各種玉飾羅環腰間一塊白玉佩刻着字,叮呤噹啷的直響。
“追什麼!這裡還有一個!”那女子突然喊了一聲。
原本追出去的幾人,立時急剎剎止住身形,回頭將那一塊青石包圍住。
青石上的小獼猴可是嚇壞了,哪裡見過這種仗勢,怯生生的躲在橫躺着的蘇彥懷裡,露出半個腦袋,圓滾滾的眼珠子看着周圍一圈來勢洶洶,面色不善的人。
那個十六七八歲的女子,提着長裙,推搡開人羣,咕噥了幾句。
“是個小的,不過總比沒有好。”女子捏着玉色肌膚的下巴,絲毫不把青石板上橫躺的蘇彥看在眼裡。
“公主,這裡還有個人呢......”一位家奴小聲道了聲。
那個被稱爲公主的女子這才愣了神,大眼睛靈動的看向青石板上橫躺四仰八叉的蘇彥。
公主疑惑的眨巴眨眼睛,瓊玉鼻子皺了皺,青蔥玉指點了點,十分厭惡的道:“把他喊醒。”
“唉。”那家奴應了聲,準備去推醒蘇彥。
可誰知,那家奴剛湊了前,伸出手,那本熟睡的蘇彥突然一個翻身,將懷裡不安的小獼猴抱緊,同時手臂一搭,搭在那家奴的肩上。
咚。
家奴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幹什麼!”公主秀眉一簇。
“公主,他......他,他......”那個家奴顯然是嚇到了,話都接不起氣。
“養你們這幫廢物,走開!”公主氣了,一把卷起袖子拉開那家奴,自己上前,準備橫推一把。
可是誰曾想,蘇彥又一個起身,直接一把抱住那十六七八歲的女子,一把摟入懷中,硬生生的抱住,臉頰還在那公主的肩頭蹭了蹭其粉嫩的臉頰。
蘇彥砸吧着嘴,似乎真的進入了夢鄉,完全不知外界情形。
“啊!”
一聲高八度的尖叫,陡然間傳遍整個林子,震得漫天飛鳥嘰嘰喳喳。
蘇彥忽然被驚醒,猛地睜開眼睛,感覺懷裡軟軟的,貼身的溫暖,胸膛處還綿軟,似乎壓到了什麼。
猛地一推開,蘇彥瞪着眼睛看着面前臉頰緋紅欲滴血的女子,那粉嫩的臉頰上還有自己的口水,再低頭一看,那胸部......
“啪!”
乾脆的大嘴巴子。
“綁起來!氣死姑奶奶了!”公主吼聲道,猶如驚了的兔子,跳開老遠,叉着腰氣鼓鼓的點喝。
一干家奴本來還愣住了半天,突然聞了聲,二話不說,上去就按住了蘇彥,給了個五花大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