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肝腸寸斷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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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肝腸寸斷

第八十四章 肝腸寸斷

德妃注視着她,默默凝神片刻,道:“無論是生是死你都不離開他?倘若他生,卻是階下囚,倘若他死,更是虛無飄渺,你還如何能不離開他?”

她的聲音幽幽弱弱,卻隱含着一股堅不可摧的執着:“倘若他生爲階下囚,倘若他死爲泉下魂,我項庭真從此削髮爲尼,併爲他設立長生牌位,一同長伴古佛青燈。”她悽然一笑,每字每句均是心底最深的寄望,“在那裡,身份已經不重要,我不必把他視作王爺,他只是一個我牽繫着的人,一個我想與他執手到老的人。”

殿內的重重帷幔迎着冷寂的風徐徐飄揚,恍若是此時起伏不定的心神。德妃面沉如水,道:“難得你癡心一片。可惜的是,溥博此次縱然可以僥倖度過,終得平安,地位已不能與過去相比,以皇上的性子,只待定下儲君,便會下旨命幾個近支親王返回封地。溥博不得聖心,封地偏遠貧瘠,形同發配。試問,項大人如何還會承認這門親事?你自小嬌養玉堂中,又如何能吃得住苦,跟隨溥博遠嫁蠻荒之地?看來你與溥博這段姻緣,終是難成啊!”

項庭真因之前跪倒的動靜太大,髮髻有些鬆散了開來,髮絲寥落地垂在臉頰旁,爲她堅執的容色添了幾分俏生生的柔和。她輕輕吟道:“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水來,我在水中等你,火來,我在灰燼中等你。”她柔柔婉婉地綻出一個如花笑顏,“溥博終得平安了,我一顆心也就安定下來了。家父也許不願承認這門親事,可是隻要娘娘願意成全,只求娘娘向皇上懇求一紙賜婚,將我賜予溥博爲妻,家父便不會阻撓了。而我……而我,我不懼怕成了灰燼,在風裡散了,落進溥博的指尖裡,一輩子陪着他。哪怕偏遠,哪怕貧瘠,我甘之如飴。”

這一邊廂,項庭真正是肝腸寸斷,那一邊廂,聞意遠正在苦心等候。

花樹玉池,楊柳依依,綠草紅花妝點成趣,小池如碧玉明鏡,映照着人間悲歡離合,喜笑癡淚。

聞意遠沒有藏身於楊柳林後,坦蕩蕩地佇立在玉池畔,只願庭真來臨時,可以一眼看到他,從此無有掩飾,無有隱藏,無有退避,只有心如匪石,不可轉也。

這幾日他爲相求何大人出面做中一事,奔忙得焦頭爛額。殿閣大學士何致遠果然如外間傳言那般極爲清高孤傲,起始並不願意見他,他也不怕丟人,在何府外頭跪了足足有半天,大街上人來人往,無不對他指指點點。待得天色已晚,何致遠方肯見他一面。

有方仲及何尚卿二人在旁說項,何致遠方慢慢地鬆了口,雖然未曾一口答應爲聞意遠做中,但仍給出了機會,讓聞意遠先探知項景天的心意,若是願與聞家結親,何致遠才肯出面,否則,便是大不妥當。

聞意遠得了何致遠這一句,已是莫大的鼓舞。當務之急,還是先向項庭真表明心跡,只要庭真明白自己的心意,願意接受自己,他自然會設法使項景天同意這門親事。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爲開,他聞意遠只有想不到的事,沒有做不到的事。

庭真,庭真,要怎麼說,你纔會明白我的心?

聞意遠一顆心像貓撓似的,左右不是,一會忐忑得渾身不安,一會又篤定得天不怕地不怕,一會偷偷地笑了,一會又緊張得來回踱步。

不知不覺,辰光漸過,卻仍然沒有把項庭真給盼來。

她沒有來。

聞意遠火熱的心慢慢地沉落,站定在小路邊翹首以盼,他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把她給等來。

鹹福宮裡,德妃目內不易覺察地泛起了一抹水溼,她意想不到地注視着項庭真,道:“本宮並不知,原來你對溥博有這樣深的情意。”

項庭真輕淺而笑,有些事,是她與他之間永遠的秘密。她輕輕道:“知心知意,原也不在朝夕之中,有道是一往情深,不過是一顆心,一念神,情在心神裡深種了,便是一生一世了。”

德妃似有觸動,隱隱動容,很快又斂了容神,含哀道:“可惜,可惜……這一切都太遲了,太遲了!”

項庭真詫異地擡頭望向她,道:“娘娘何出此言?”

德妃扶着黃花梨木椅站起身,一手撫着項庭真的臉頰,顫聲道:“好姑娘,溥博他……溥博他已然不在人世!”

項庭真身上一個激靈,不可置信地瞪着德妃,頭腦間突然一片空白,下意識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德妃背過身去,“他已經不在,你有再多的深情也徒勞。你若真的願爲溥博生死相隨,不妨喝下鴆酒一杯,算是明你之志,本宮自會稟明皇上,讓皇上爲你們二人賜婚,讓你們死而同穴。”

項庭真心神大爲劇痛,淚水一滴一滴地滾落,已是渾然不覺。好半晌,她方能發出聲音來:“他爲何而逝?”

“皇上於昨夜派人至晉王府,暗裡賜死,秘不發喪。”德妃拍一拍手,當即有小內監捧着托盤進來。項庭真轉首看去,只見托盤上立着一個鈞釉靈芝執壺,旁邊一個鈞釉杯,在這暗沉沉的大殿之中,猶顯陰森。

“這是鴆酒,一杯即可致命。”德妃轉過身來,悲愴道:“本宮並不是逼你以死明志,你若是不願,大可以就此起身離開,從此與溥博再無干系,你仍是侍郎家的千金,將來仍可以嫁予貴婿,全憑你自己選擇。”

風從殿外吹進,有些寒涼,不知是否錯覺,項庭真感覺到了一種垂死的氣息。那小內監把托盤移到了她身旁,她眼光不覺變得悽迷,那在花樹玉池中與他度過的每一時刻,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言語,他親手替她披上的蓑衣,在她遍體生寒之時,給予她的窩心溫暖,她都無法忘記,她無法忘記,讓她怎麼能就此放棄,從此與他毫無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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