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我纔想起自己沒資格再去過問之前的事,尷尬的低下頭,異常窘迫,“當我沒說,你不用回答。”
畢竟周圍人太多,他一個大男人,肯定不願公開解釋什麼,而且我也很清楚我跟他現在只是陌路人,追究前塵沒必要。
正想着該說什麼岔開話頭時,他的聲音已然響起,在空闊的廢棄樓屋中越顯清晰,依稀蕩着些許迴音,宛若夢中的天籟,漸漸撥開瀰漫已久的煙霧,
“因爲當天不止她住院,還有沃達那邊也出事,居然跟毒品有關!忙完之後我打電話找你,是樑言峰接的,我才知道你被綁架,但被安澤救走,樑言峰的警告,加上沃達突發事故,我就明白,已經攤上事兒了,他們不可能輕易放過我,而你要是繼續留在我身邊,就不止被綁架那麼簡單,很有可能面對牢獄之災!
就在我等你的檔口,我已經決定得把你支走,正好看到你和安澤一起回來,我才故意借題發揮,說些誤解的話,傷你的心,讓你誤以爲我對她失去孩子有愧疚,對你漠不關心,我知道那你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人,肯定會把我的話當真,只要拿出離婚協議書,你肯定會簽字,絕不猶豫!“
沒想到他竟然會認真回答我的問題,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真相近在眼前,推翻了我之前的一切猜想,也證明了景鎮的猜測是正確的,原來他不是不愛我,只是想保護,這樣的用心該提倡嗎?太傷人!我還是無法接受,有的不僅僅是怨恨,還有悲憤,
“爲什麼不直白告訴我?隱瞞一切去假裝傷害,你認爲這就是所謂的最好的保護?可我很難受,心都撕裂了你知不知道!”
無力的看向我,他的眼中飽含愧疚,沉嘆着,“知道,因爲我也感同身受!但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會跑到公司找我,放下尊嚴苦苦追問,問我是不是有什麼苦衷,當時我雖然表面冰冷,但其實心都被你融化了,碎成了渣!
我多想拋開一切告訴你,我沒有變心,我有苦衷!但我又清楚的知道,一旦跟你說實話,你肯定不會再離婚,要跟我共同進退,那樣你就會被連累!
傷過的心還有機會痊癒,但若失去自由,就什麼都沒了!難道我要眼睜睜的看着你被誣陷,去坐牢?又或者再被綁架被折磨?
離婚是唯一的辦法,我沒有退路!“
景鎮說的時候我還不信,真的得到證實時,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捂着臉背靠在牆邊,低聲抽泣着。
掌聲忽響,樑言峰不禁感嘆,“多麼深情的男人,可惜啊!清愉,他的深情不是爲你,對他而言,你只是過客而已,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保護方香香!
假如他真的愛你,我放手還有意義,可他眼裡心底都已經沒有你的位置,你還奢求什麼呢?這個世界上,只有我纔是真的愛你,不管你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我都可以原諒你,准許您回到我身邊,試問這樣的深情不移有幾人能做到?“
尚未從真相中回過神來的清愉聽到這風涼話更覺沒臉,恨斥他,“從始至終,你的所作所爲感動的都只有自己罷了!我非但不稀罕,反而覺得噁心!所以不要再在我面前標榜你的深情,我不會捧在手心裡珍視,只想把它扔在腳下,再狠狠的踩碎,扔出去喂狗!別再來礙我的眼!”
咬牙切齒的宣泄着憤怒與嫌棄,清愉絲毫不顧忌他的感受,哪怕他揚起了巴掌,她都毫不畏懼,揚着精緻得到臉龐,倔強挑釁,
“你打啊!最好打死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與其繼續被你囚禁,還不如去死!”
“你倒是去啊!”被激怒的樑言峰不再心疼,惡語激將,“你不捨得死,你還想着跟他雙宿雙飛呢!可惜他並不愛你,怎麼樣,這種一腔深情卻得不到重視的滋味好受嗎?老天真是有眼,終於讓你感受一下我這幾年被你忽視的感覺!”
冷哼一聲,清愉不再理他,轉頭看向章季惟,滿目哀怨,似懷揣着最後一絲希望,小心翼翼的詢問,“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的心裡,真的沒有我的位置了嗎?”
沒有任何猶疑,章季惟冷冷否認,“謊言戳破了所有美好的假象,你已經被我從心底卸載,清除得乾乾淨淨!”
眼淚不自覺的往外流着,清愉還強迫着自己去擦掉,保持微笑,高傲的看向我,
“自小我就不喜歡認輸,反正我什麼都比你強,這一次竟然輸給了你,我不甘心!你到底哪點兒比我好?”
論硬件,我確實比不過她,沒有她穩重,不像她那樣優雅知性,條個兒好,成績好,備受周圍人關注,活在衆星捧月的世界裡,本該擁有美好生活,卻偏偏遇上了樑言峰這樣爲愛癡狂的男人,毀盡半生!
大道理什麼的我不想再講,你跟她說什麼因爲她自私,她說謊遭報應,她會接受嗎?不會!她只會覺得自己委屈,是被迫撒謊,因爲太愛,所以廢話就免了,我只有一句話迴應,
“大概是我傻人有傻福,運氣比你好。”
果然,她無法反駁了,運氣這種東西沒有定律,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論道理,她還能跟老天爺吵架嗎?
苦笑了兩聲,清愉不再糾結,在我們都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突然衝向窗口的位置,這大樓並沒有蓋好,窗口那邊連個護欄都沒有,應該是設置的落地窗,她這樣跑過去,難不成……是想不開要跳樓?這裡是三樓啊!下面全是亂石,胡亂擺放着,跳下去必死無疑!
即便我討厭她設計的這些陰謀,可她畢竟是我表姐,我們一起長大,終歸是有感情的,情急之下,我想衝過去救她,剛動了一下就摔倒在地,我才發現自己手腳被縛,根本動不了!
章季惟趕緊來扶我,爲我鬆綁,“香香你慢點,我看看有沒有受傷!”
我讓他先救表姐,他卻說沒事,“樑言峰會救她的,”我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捋掉鬆開的繩子,驚慌擡頭,那邊樑言峰的手下以爲我們要逃走,立即過來制止章季惟,有他在,足以應付那兩個人,我趕緊跑過去,就見樑言峰從後面抱住清愉,攔得緊緊的,心痛恨罵,
“你還真爲了他去死?就那麼愛他,沒有他就活不下去嗎?”
清愉絕望痛哭,“不然呢?繼續苟活着,被你當奴隸一樣囚禁着,沒有任何自由?那我還不如去死,至少落得清淨!”
一個抱得太緊,一個掙扎得厲害,我嚇得不敢過去,好像也插不上嘴,就回頭看了一眼章季惟的情形,發現他們已經不在這個屋子,似乎在樓道里打鬥,我想出去看看他怎麼樣,
剛轉身走了兩步,就聽窗邊大呼一聲,一回首,發現樑言峰居然摔了下去!而清愉雙手扒着窗邊凸起的磚塊,驚險立定!
等我跑過去一看,謝天謝地,他沒掉下去,邊緣有一根鋼筋,還好他抓住了,我趕緊趴在地上,把手伸下去遞給他,急呼着讓他抓住我,
“快,把那隻手遞給我!我拉你上來!”
艱難的抓住鋼筋,懸在半空的樑言峰驚訝的看向我,“我綁架你兩次,你不應該希望我死的嗎?爲什麼要救我?”
救人是本能,再壞的人,也該交由法律去審判,不能由我去決定,“人命和恩怨是兩回事,現在別論這個,先上來再說。”
目光復雜的他咬牙堅持住,慢慢上移,終於把手搭上來,我喊清愉幫忙,她卻退後不肯,“他做了那麼多喪盡天良的壞事,死有餘辜!我纔不要救他!”
樑言峰一聽這話,手頓時僵在那裡,眼中只剩絕望,“你就那麼恨我?恨不得我死?”
抱臂依在牆邊,清愉冷冷垂目,俯視着掛在牆外的男人,毫不掩飾對他的深惡痛絕,“我做夢都希望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生死關頭,這樣的話狠戳人心,連我都聽不下去,忍不住數落她,“剛纔要不是他救你,你早就掉下去了,現在不該救他嗎?”
“你懂什麼?”清愉睖我一眼,不許我多管閒事,“就你聖母心,你知道他是怎麼虐待我的嗎?他要是不死,倒黴的就是我!他還會繼續糾纏我,我這輩子都不得安生!只有他死了,我才能解脫!“
”他要是死了,你也脫不了干係,他是因爲你才掉下去的,警察會找你的!“
清愉並不感激,也不愧疚,“誰求他救我了?是他自願的,也是他自己不小心才掉下去,跟我有什麼關係?死了也活該!”
真不知道她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居然這麼冷硬!我不再跟她講道理,繼續拉他,然而我的力氣不夠,根本無法把他拽上來,只好喊着章季惟過來幫忙,可他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圍住,並沒有趕過來,我只好朝外邊大喊,
“你們樑老闆快掉下去了,快來拉一把!”
萬萬沒想到!冷眼旁觀的清愉非但不幫忙,反而舉起一塊石頭砸向樑言峰緊抓着鋼筋的手臂!吃痛的他瞬間鬆了手,我再也拽不動他,眼睜睜看着他赫然下墜!驚恐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在瘋長:
完了!爲章季惟證清白的證人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