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費子霖沒有出去,只有孟買來過,是找費子霖說公事。
我便去回覆粉絲的微博,雖然dick說我最好少說話,一切讓公關回復,但我還是喜歡給他們個驚喜。
等我發現費子霖出來時,他已經回了臥室,不聽話地洗了澡,手臂上的紗布沾了水,正在自己換。
我連忙過去,問他:“需要我幫你嗎?”
他一眼也沒理我,繼續拆紗布。
我只好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上手。
費子霖拆了一會兒,忽然停下了受傷的動作,擡起頭來看向了我,問:“你幾歲了?”
我覺得他好像有點生氣,雖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二十六。”
“智商不如六歲。”他說着,重新低下了頭,繼續拆着紗布。
裡面的傷口依然血肉模糊,樣子很嚇人。
我看着心疼,只好又問了一遍:“真的不用我麼?”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用?”他的語氣兇了一些:“你爲什麼總在問我?”
“啊?”
他看來是完全煩了,就那麼放任着他的傷口,眼裡露出了很鮮明的不悅:“即便是六歲的孩子也能看懂別人的臉色,心裡會有內容。你認爲我在你面前換藥,除了需要你幫忙,還能是什麼?”
我連忙蹲了下來,說:“那我幫你換。”
他挪開那條受傷的手臂,說:“你聽懂了麼?”
“嗯,我聽懂了。”我說:“先上藥吧,在流血了。”
“你先說。”他今天格外執拗:“你聽懂什麼了?”
我一愣,看着他,覺得他要發脾氣了,沒說話。
費子霖盯着我看了一會兒,最後沒有說話,拿起紗布和藥瓶,自己上了藥。
我只好說:“我……其實根本看不出你想什麼,你有點易怒。”
費子霖看着我,反問:“我易怒?”
“嗯……”
他輕輕地哼了一聲,隨後低下頭,沉默地裹着紗布,裹到第四圈時,終於說:“誰不易怒?”
我沒說話,他就趕上來:“跟你在一起生活,誰會不易怒?李昂嗎?你覺得他不易怒,是嗎?”
我依舊沒說話,因爲他說得對,我覺得李昂不易怒,雖然我不喜歡李昂。
但費子霖的脾氣又上來了,手上動作一停,看着我,問:“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我看着他,問:“你還是懷疑我跟李昂有事嗎?”
費子霖蹙起了眉,說:“你的理解力有問題?”
“哦……”看來又是我理解錯了,只好站起身,說:“你不舒服就早點休息吧。”
結果也不知道爲什麼,費子霖變得更生氣,眼神冷颼颼地像箭一樣:“我在跟你溝通。”
“我不想溝通。”我按耐不住,看着他,問:“你覺得你對我很好嗎?”
費子霖半仰着頭,看着我,沒說話。
“剛剛還好好的,突然跟我發脾氣,如果這是你溝通的方式,我能不答應嗎?”我說:“我跟李昂什麼都沒有,我也沒跟他說過任何關於你的事,我是挺喜歡跟他聊天的,但現在也不打算見面了。”
我說完以後久久沒有反應,看着他盯着我的眼神,心裡漸漸開始後悔。
每次跟他發過脾氣我其實都會後悔,倒不是因爲我覺得自己沒道理,而是因爲我跟他是不平等的。
我無法挺起腰桿來面對他。
我想了很多事,費子霖終於再次開口,說:“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ωωω▪ ttκá n▪ C 〇費子霖跟我是不一樣的,他是那種真正的上流貴族,我永遠都融入不進去的那種圈子裡的人,我在這種圈子裡沒有朋友,因爲我真的很難理解他們的思想。
我想溝通不了不是費子霖的錯,是我有問題,可我什麼都不想說:“那我不知道還有什麼。”
他依舊是那麼冷靜地看着我,涼涼地問:“拒絕跟我溝通?”
“不知道還要說什麼。”
“虞雯。”他低聲說:“知道我爲什麼會選你做新娘?”
“你爸爸要求的。”
“我喜歡你的身世。”他看着我,慢慢地說:“我以爲這樣的女孩子,會比較會看眼色,不會太費心。可是虞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爲什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我說了。”我不敢看他,機械地重複:“我不想跟你溝通。”
“我想。”他說:“我沒料到你會惹出這麼多麻煩,牽連這麼多人。我希望你能學着明智,變得聰明,我不喜歡只會玩過家家的傻子。”
我點頭:“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他還不放過我:“說說看。”
我說不出來。
沒錯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覺得疼,哪裡都在疼。
費子霖似乎早就料到了,輕輕地哼了一聲,口氣依舊淡淡的:“我跟你講道理,你覺得我在傷害你,對嗎?”
我依舊沉默。
“我認爲,一個人要可愛,首先要聰明。”費子霖說:“你自己想,你哪裡值得別人欣賞?”
“還有嗎?”我嚥着喉嚨,有點艱難地說:“你繼續說。”
他又開始重複說過的話:“我在跟你溝通。”
“你繼續溝通。”溝通?呵呵,算了,他喜歡說我就聽着,聽到我受不了爲止。
大概是我這副混不吝的態度終於讓費子霖失去了耐心,他不再說了,低下頭,重新開始纏他的紗布。
我問:“還用我幫忙嗎?”
“不用了。”費子霖說:“我們還是繼續分房,你好自爲之,我不想再替你收拾麻煩。”
“好。”我機械地轉身,最近的通道在衣帽間,我去推門,卻又聽到費子霖的聲音,說:“雯雯,你確定你在喜歡我?”
我想,我只要無視他,拉開這扇門,走回我的房間,以後的好與壞,大概都不會有。
但在我想到這個的同時,我已經轉了身,對費子霖說:“不准你這麼叫我。”
他依舊看着我,依舊沒表情,依舊沉默。
“我收回我那天說的話,不准你這麼叫我。”我忍不住地渾身發抖,忍不住地口不擇言:“對我不好的人沒權利這麼叫我,你沒權利。”
費子霖依然在給我點火:“你還是不清楚自己哪裡錯了?”
“我不清楚。”我乾脆地說:“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也不知道我的,你如果不喜歡我對你好的方式,那我可以就像以前那樣,你不要跟我講話就是了。”
他低下了頭,一邊整理藥箱,一邊說:“不講話,你又怪我不講話。”
“我說不過你。”算了,我不說了:“我回去了。”
費子霖拿着藥箱的手一停,扔回了牀上,聲音猛地降到了冰點,看着我,目光就像在看一個仇人:“我沒有在跟你爭執。”
我被他嚇到了,理智漸漸回來,轉身想走,邁了一步又聽到他的聲音,依舊是那種很嚇人的冰冷:“站住。”
我站住了。
他接着說:“我再說一次,我沒有在跟你爭執,你最好不要擺出這種態度。你簡直無法溝通。”
我轉過身,看着他,問:“我能離婚嗎?”
費子霖蹙起眉,依然維持着極度不快的表情,沒說話。
“可能你應該找一個配得上你的人,而不是這個‘必有可恨之處’也‘不值得欣賞’的我。”這一刻,我是真的在說服他跟我離婚,一分鐘都不想看到他:“你在跟我溝通嗎?從你開始發脾氣到現在,我沒有聽到你講過任何一句原因,你完全就是在抨擊我,我不想跟你說我心裡怎麼想的,反正我說了你也不會看得起,可你能少說幾句話嗎?”
費子霖很會挑重點,我一說完,他就歪過了頭,好想在聽無關緊要的小事一樣,問:“爲什麼不會看得起?”
“我不想說。”
“雯雯。”他看着我的眼睛,聲音很低:“你知道失去於佩,意味着什麼嗎?”
“不知道。”我說:“你沒跟我說過。”
“我現在告訴你。”他說:“意味着我自己切掉一隻左手。”
我又理虧了,沒說話。
“我希望你不要再犯這種錯誤,不要把自己牽扯進任何麻煩裡。”費子霖這句話說得非常明白:“我不希望麻煩再重演。”
我點頭:“我知道了。”
“你還是不知道。”他認真地說:“你如果明白,就不會是這副表情。你聽別人講話從來都不聽重點,我並沒有侮辱你。”
我繼續點頭:“我知道。”
費子霖終於不再逼我,拍了拍左手邊的位置,說:“坐。”
我走過去,坐了下來,察覺他伸出手,想摸我的臉,本能地側過頭。
費子霖的手僵在半空,很快又放了下來,看着我,問:“你在生氣?”
我搖頭,覺得不夠力度,又使勁地搖了搖,說:“我不生氣了,你爲了我都把黑桃處理了,我不生氣了。”
他目光靜靜地看着我,稍久,又說:“有沒有想好去哪裡?”
哦,他明天休假。
我一陣頭痛,說:“我還沒想好,你不是七夕那天要接貨?沒辦法去外地吧。”
費子霖再度沉默,許久,又說回了我不喜歡的話題:“告訴我,你爲什麼還在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