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話,他就壓了上來,笑着問:“如果我又騙你,你打算怎樣?”
我打算怎樣?
我能怎樣?我有什麼本事怎樣?
我沒說話,他也再問,打電話叫司機買菜買衣服買藥。
我閉起眼睛躺着,困得眼睛都在痛,但還是沒能睡着。
慢慢轉黑的天色把房裡籠上了一片陰影。
這時身上又傳來了那種輕輕地,卻叫人忍不住顫慄的觸感,晃着我的肩,說:“起來吃點東西。”
我的確很餓了,餓得坐起來時眼前在發黑,眩暈褪去後,看到他穿了條褲子,裸着上身,端着碗坐在牀邊,拿着筷子,夾着麪條,一邊吹一邊遞過來,溫柔得笑着:“快張嘴。”
我看着他被碗燙得發紅的手掌,心想都這樣了,也沒必要拒絕耳光之後的糖,便張開了嘴,由着他像喂孩子一樣餵了。
面是排骨湯、手擀麪,公平地說,味道其實很不錯。
只是我吃了這一晚就再也吃不下去,坐在原地,等着他下一步要求。
李昂把碗擱了回去,回來按着我的肩把我壓了下去,翻了個面,說:“幫你揉揉,有點疼,忍一忍。”
然後他拿來藥油,在我背上一邊擦一邊揉。今天已經消腫了,只是淤青很多,鬧騰了這一天,已經疼得完全麻木了。
我趴在枕頭上,完全放空了自己的腦子,感覺他的手在我背上游走,就像他每一次觸到我時那麼輕柔。
可能我是還沒回神,或者天生下.賤,我並不覺得噁心。只是覺得有很多的刺,密密麻麻地划着我的背,液體在我背上緩緩流動,溫度很灼人。我迷迷糊糊地猜想,可能是皮膚被劃破了,被鐵梳執了梳洗的酷刑。
後來我完全睡着了,做了個夢,夢到了費子霖。
我夢到我跟他坐在家裡的那張餐桌邊,他在吃披薩,我在喝麪條。我提議他嚐嚐我的麪條,他沒聽見,也沒有看我。
我就跑去抱着他的手臂,想着撒嬌一定有用。然而他慍怒地抽出了手臂,推開了我。之後的三個多月,他沒有搭理過我任何事,直到我去找他保證,說我再也不會接觸他。
那是兩年前,我們剛剛結婚,沒有牽過手,沒有接過吻,沒有上過牀。那天,是我被他拉着走出教堂後,第一次見他。
那時我以爲此生足矣,以爲我的人生就此安枕,以爲一生的噩夢已經終結。
這時忽然覺得窒息,我還沒張開眼,就已經感覺脣邊溼漉漉的吻,我索性就沒有張開眼。這是今天第二次接吻,此前,他沒有吻我,我也不想吻他。
滿目暗沉,我覺得頭暈,恍然間又聽到他在笑,柔情似水問我:“知道你哪最可愛嗎?”
他不需要我回答:“看人的眼神,好乖巧,好乾淨,好純情……讓人充滿幻想,我之前就在好奇,等你像現在這樣躺在我懷裡,被我疼愛得無力、顫抖,是不是還這麼天真?”
我心裡忽然有了一種道不出的難過:我會毫無防備地掉進這個陷阱,說穿了,只是因爲我太希望別人喜歡我,太想別人對我好一點。
所以我沒有賠本,我始終收到了我喜歡的漂亮話,然後付出了這輩子最大的代價。
我閉起眼睛沒有吭聲,他也沒再囉嗦,用行動表明了他的決心。
等我從昏睡中醒來時,燈被打開了,被他按在他的胸口上,手裡拿着溼毛巾,在我身上一寸寸地擦拭。
我手腳無力,爬不起來,玩具一樣地被他摟着靠到了牀頭,拿了片藥放在我手裡,然後開了瓶水,遞到了我嘴邊。
藥是事後藥,他也放心,我也放心。
接下來李昂又把我的頭按回了他的胸口上,手指插在我溼透的頭髮裡,低下頭來,吻了吻,說:“不鬧你了,睡吧,小尤物。”
後來我半睡半醒地歇了一小會兒,感覺天亮了。睜開眼時,第一眼看到他,還是很陌生。
我現在看他哪哪都是一副奸詐的嘴臉,嘲笑自己之前是怎麼把他想成好人,而且憐憫過他。
我發了會兒呆,李昂就醒了過來,低頭過來,在我躲開之前,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的眼睛。
用手捏了捏我的鼻子,站起身來,去了浴室。
出來時已經穿好了衣服,又是一番有型有款,人模人樣的形象。
我坐起來,問:“能把佛牌還我嗎?”
他伸手解了下來,走到露臺邊,揚起手,扔了出去,轉身笑着問我:“這樣可以?”
也好,我點頭說:“謝謝。”
他沒說話,轉身出了房間,我爬起來,在地上找到之前那塊浴巾,裹着去了浴室。
李昂酷愛吮咬,我身上到處都是血印,跟原本的青紫混在一起,屍斑似得可怖。
浴室裡放着衣服,從裡到外一應俱全,是我常穿的樣式。我穿好衣服,在心理上舒服了一些,出去時,臥室和廚房已經被收拾得挺妥當。
牀上放着那個我當初送他的佛牌盒子,裡面卻不是佛牌,而是一顆子彈型的藍寶石吊墜。
我拿起盒子,沒在房間裡找到李昂,只在一樓的健身室找到了一個小箱子。
箱子裡是內存卡、照片等等那些此前我很想要的東西。燒掉它們時,我覺得很諷刺,我該不委屈的,起碼給了我點。
我抱着骨灰,決定先去寄存到墓園,走到門口卻發現李昂並沒走,車窗半開,他靠在駕駛座裡吸菸。
正好,我骨灰放回車裡,又走回來,把盒子扔進了他的車窗,說:“拿走,我不是要這個。”
他歪過頭,伸出手,手指上掛着那塊拴着紅繩的拍勁,笑着說:“我跟你換。”
“我不換。”我不想去奇怪他是又撿回來還是根本就沒扔,我只是覺得很累:“李昂,我不想跟你再扯這些事,你的東西我不要,你把佛牌還給我。就當我沒送過你。”
他微哂,隨後露出了一臉無賴:“不給,不給,就不給。你搶得走嗎?送出去的東西有要回去的道理嗎?”他收回手,歪着頭,嘴角掛着得意:“我知道你爲什麼想要回去,可就算我給你,也改變不了你陪我在牀上滾了一整晚的事實。”
我問:“你一定要這麼說話嗎?你就算沒有人品可不可以有點牀品?”
“牀品?虞雯,我還不夠有牀品?”他咬牙冷笑:“到手的五條貨源都給你了,你卻還是滿臉委屈。用你的寶貝換我的寶貝,你我明明都不該委屈。”
算了,我不要就是。
我轉身要走,又聽到他的聲音:“把信物拿着。”
“不要。”
“我的通行證。”他雲淡風輕地笑着說:“還是你很期待被那老不死的像昨天一樣玩,加上點你聞所未聞的手段,把你整得精神失常,然後跳樓自殺……”
我聽不到他說完,胃裡已經泛起了一股噁心,不由轉過了身,拉開車門,見那盒子在副駕駛上,剛觸到,手腕突然被他拽住。
我擡起頭,看到他用那種難辨真僞的可憐眼神盯着我,軟綿綿的聲音裡有着哀求的味道:“過來吻我一下,好不好?”
是我錯了。我抽出手,說:“不,我不要了。”
他依舊是滿臉春風得意的笑容,說:“虞雯,我對你很有興趣。”
我躲開他那雙會說謊的眼睛,面無表情地說:“你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有骨氣。”他靠到椅背上,手指推進了車鑰匙,嘴角嗜着笑:“那我只能告訴你,要麼現在爬進來吻。”他扭過頭來,輕鬆愉悅地看着我:“否則三個月之內,如果我沒讓你爬回我的牀上,跪着求我吻你,我就跟你姓。”
好!
我摔上車門,轉身繞過去拉開副駕駛,把心一橫,摟過他的脖子,正要吻,他突然伸手摟住了我的腰,我沒料到這個,毫無防備地被他拖進了車裡。
他壓上來時我才發現椅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放躺,看着我,揚起眉,笑得可恨又燦爛:“傻子。”
說完立刻吻了下來,順勢把舌頭滑進了我口中。
我剛就是打算咬他,現在正好藉機合上牙齒,嚐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感覺他身體猛地一顫,捏緊了我的手臂。
很痛吧?他不是想讓我吻嗎?沒規定我不能咬着不放吧!
我發誓,我今天一定要讓他一輩子都記住這種疼。
這時突然感覺一隻手蛇一樣得滑了進來,可我打定主意不想鬆口。幾乎把全身的血液都擊中到了下顎,恨不得把他這張說謊的舌頭咬成兩截。
可下一秒,我在他眼中看見一絲冰冷狡黠的光。
“啊……”
猛然而來撞擊清晰有力,徹骨的劇痛讓我呼叫出聲,不得不鬆開了口。
後來他慢慢地退了出去,掰過我的臉,笑着說:“別哭,你不鬧,我就不硬來。”
說完,再次吻了下來。
這次做完,我真的有種活着還不如死了的悲哀感,拼命地推開他,跳下車,衝向硬化路的對面,上車,插鑰匙,一腳把油門踩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