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條的短信和未接來電進來,瀾溪咬脣,在看到慕晏辰三個字的時候,心裡痛了一下。
亮熒熒的屏幕上那幾個閃爍的字看起來那麼溫暖,可是……
算了,瀾溪。
沒哪個男人能真的容忍你的過去的,你放棄吧。
她想着,眸色黯淡,轉眼給branda撥了個電話,結果接完電話就猛然竄了起來。
“你幹嘛……”紀姚迷迷糊糊醒來看她,“投胎啊……”
瀾溪蹙眉捂着小腹,平復了一下折騰了一整夜的痛經和不舒服,輕聲道:“我們組長讓我今天早點過去,她本來昨晚就打電話給我讓我早些上班去談那個海岸項目的,可是我昨晚關機了沒收到!”
說完她就穿上拖鞋跑到浴室裡去洗漱了。
紀姚迷迷糊糊又睡過去,臉埋在枕頭裡面舒服得要命,雖然今天她需要去大學裡講座但是也不需要那麼早……半晌紀姚又把臉擡起,眉擰成一團:“不對,那你在躲誰的電話啊?還關機?”
浴室裡,瀾溪對着鏡子的臉一僵,一抹尷尬和難堪一閃而過,拿出脣彩來塗:“沒有誰。”
紀姚在*上呆着也沒趣了,一下子跳下去跑到浴室裡,看到瀾溪剛洗好的臉,興致大起:“哎,慕瀾溪,你過來你過來,我剛學的化妝,我幫你化一個……”
瀾溪頓時又驚又嚇,倒退了一步洗洗手就想退出去:“算了,我平時不化妝……”
“還說你不化妝?”紀姚聲音變了,一把抓過她來,“你電話都關機躲人,誰看不出來你跟你男朋友吵架了?來來,你過來,我給你化個美美的妝,保證他見了你就神魂顛倒,還吵什麼架,他立馬跪倒了跟你道歉求你回去……”
瀾溪臉漲紅着往後躲:“你搞錯了,我是真的不化妝,我也沒談戀愛!”
“你嘴犟什麼啊?”紀姚媚笑着,掏出眼線筆來晃了晃,“快點過來,跟我說說到底是誰勾走了你砰砰跳的小芳心,能讓你也這麼失控……”
清晨的浴室裡,兩個女孩子鬧成一團。
最終的結果是紀姚將最後一抹淡淡的脣彩幫她塗上,打個響指:“perfect!”
“你快自己轉過去照照鏡子,快!”紀姚踢她,“看看老孃這幾年功夫多見長!”
瀾溪回頭看了看,被鏡子裡那張略帶嫵媚風情的臉嚇了一跳,水眸微微失神,半晌輕聲道:“姚姚,我是去談工作的不是去參見晚會,這樣怎麼行?”
“談工作怎麼了?我不信對方團隊裡就沒有女人,我保證你過去豔壓羣芳!”紀姚轉身拍上她的肩膀,眼眸裡閃過一絲狡黠,“你男朋友多高?帥不帥?”
瀾溪臉再次紅起來。
水眸裡閃過一絲虛弱,她苦笑一下:“很高。也很帥。”
紀姚臉色一變,朝她的腰掐過去:“我靠你個*,我剛問你你還說沒有……”半晌之後紀姚臉上掠過一絲難過的情緒,啞聲道:“你說的那個人,不是我哥?”
瀾溪癢得蹲在地上躲她的爪子,眼裡笑出一絲淚來,僵了僵,輕輕搖頭。
紀姚眸光閃爍兩下,勾脣笑笑:“那就算了,反正不選我哥,是你的損失!”
瀾溪笑意未散,苦澀更重。
是。她也覺得不選擇紀恆,也許是她此生的損失。
“好了不鬧了,你明天再走,今晚我忙完工作再來找你吃飯,”瀾溪起身,從背後抱抱她,“等我啊。”
紀姚對着鏡子翻個白眼:“你還不打算跟你男朋友複合?晚上來找我吃飯?”
瀾溪看看鏡子裡的自己,神情更加落寞了些。
“我走了!”她清脆地說了一聲,跑出去換鞋拿包。
紀姚緩步走出去,在她換鞋的空隙裡抄起她的手機來翻看了一下她的通訊記錄,看着也沒什麼特別,有幾通是打給紀恆的,剩下的不認識,可意外的是裡面居然有慕晏辰的號碼,還有一個甚至是……顏苜冉???
***
“你今天有點不在狀態?”顏苜冉擡眸,柔聲問道。
瀾溪一怔,半晌後趕忙輕聲道歉:“對不起,我剛剛有些走神,不過現在不會了。”
顏苜冉詭異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本打算跟技術人員繼續溝通,卻沒想到整個樓層倏然傳來幾聲驚呼聲,有一點騷亂,顏苜冉微微蹙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想讓他們安靜一下,卻倏然透過玻璃窗看到了一個熟悉無比的身影,她臉頓時白了下來!
剛好瀾溪的位置背對着門,顏苜冉心裡一緊,蒼白着臉道:“我有客人,你們先坐一下。”
她說着就起身走出門去。
——怎麼會……他怎麼會清晨出現在這裡?!!
顏苜冉踩着響亮的高跟鞋一路走出去,新建的空曠樓層裡面滿滿的都是那個人的氣場帶來的低氣壓,她鼓足了勇氣才上前,到他面前站定:“晏辰。”
慕晏辰腳步停下,深眸擡起凝視着眼前的女人。
點點頭,他就要擦身而過。
顏苜冉心裡一緊,趕忙退後兩步攔住他的去路:“晏辰你等等!”
深吸一口氣,她美麗的臉放軟了情緒,柔聲道:“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本來沒有打算要私自提前回國,我知道人事部那邊因此造成了一些困擾,但是我一直都聯繫不上你,你的號碼換了我怎麼問威廉他都不告訴我……”
“公事難道不該發公司郵件?”慕晏辰淡漠的一眼掃過去問。
顏苜冉臉一紅,辯解道:“公司郵件……你每天要處理那麼多郵件,你怎麼可能發現我的?!”
“不是有輕重緩急的標識麼?你覺得事情夠分量急可以標上,重要的事情都會置頂在最上面,你不清楚?”他用了那麼一點耐心向她詢問到。
顏苜冉的臉已經快要紅到爆開。她怎麼可能不懂慕晏辰此刻的意思?!
他不過就是在說,她的事情無關緊要,根本不該算進他的日程和關心範圍之內!
極力壓下胸口的酸楚,顏苜冉道:“晏辰……”
“慕晏辰。”他輕聲糾正,深眸淡淡掃過她,“之前在美國我懶得計較,不代表在這裡也是一樣,收起你的無理,如果你還想在這裡繼續做下去的話。”
顏苜冉臉上已經是一陣紅一陣白。
可片刻後她就重新仰頭:“我自然響在這裡繼續做!不是因爲別的就是因爲有你在,所以也好,你讓我怎麼稱呼我照做就是了,慕總,您今天有什麼事嗎?”
她轉變相當快。
慕晏辰的眸光閃爍一下,看出了她的堅決,甚至是有些不可理喻的堅決。
他冷漠地繞過她向會議室走去。
顏苜冉心裡一驚,她下意識地察覺了他今天來的目的不是要跟她計較這些小事,這從來都不是他的風格和習慣,那他是爲了——
她心裡一急,趕忙跟上去。
會議室裡面,瀾溪正繼續跟技術人員溝通着,突然迎來一片陰影,她疑惑擡眸,竟然看到了慕晏辰的臉。
“你……”她微微震驚,險些說不出話來。
倒是旁邊的技術人員嚇得趕忙起身:“總裁!”
慕晏辰卻置若罔聞,深邃的眸掃過來,淡然而強勢地籠罩了那個坐在玻璃圓桌旁邊的女子,她化了淡妝,眼角勾勒得很是嫵媚動人,表情似乎看起來很驚訝。
“談完了麼?”他雙臂撐開在她身側,柔聲問道。
瀾溪幾乎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腦子嗡嗡地響,不知道他爲什麼會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她明明把他的東西都收拾好讓他走了,他突然這樣是爲什麼?而且……這裡是他的公司,他難道面對自己員工好奇震驚的目光都那麼肆無忌憚嗎?!
臉漲紅,顯得愈發明豔動人,嫣紅的脣艱難吐出幾個字:“馬上就好。”
還差幾個問題就差不多溝通好了。
慕晏辰點點頭,將桌上攤開的計劃圖合起來,起身抱她,冷漠地對着那個技術部的人員道:“去休息一下,等會再需要談的話叫你進來。”
四周的人都看得愣了,顏苜冉靠着門,更是被眼前的一幕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技術部的人員求助般看着顏苜冉。
瀾溪欲掙扎,卻突然覺得越掙扎越難堪,她被嚇得索性一動都不敢動了,隨着他起來,,任由他攬住她朝着外面走去,與顏苜冉擦身而過時她更是連她的表情都不敢看!
這樣一緊張,再加上剛剛在冰涼椅子上坐了很久,腹部的絞痛居然又開始了。
等他們走過去很久,顏苜冉蒼白的臉色才緩過來。
她知道,今天的事,估計要成爲整個公司的驚爆新聞了。
——整整四年的時間裡,就算慕晏辰對她再怎麼冷淡她都能夠自己虛造聲勢,因爲慕晏辰根本沒有真的親近過哪個女人,她半點都不用擔心!可是此刻,她幾乎能夠想到所有的員工都會拿什麼樣的眼光來看她!!
頹喪之際,顏苜冉倏然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般的理由來拯救自己——瀾溪是他妹妹。
對的。
他們是兄妹。
所以兄妹之間哪怕親暱得過火一點也沒有什麼,她的謊言不會被戳破。
“顏經理,那我……”旁邊的技術人員爲難道。
顏苜冉回過神來,涼薄而虛弱的眼神看他一眼,啞聲道:“你等着吧,回技術部待命。”
說完她轉身就走。
……
一直到走出電梯,瀾溪都尚且未從那股震驚中緩過神來。
一直到一個柔和的大掌撫上她的臉,低啞關切的一句“臉色怎麼那麼差”灌入耳中,她才清晰感受到身邊男人的強勢存在。
水眸擡起,她幾乎是一下子避開了他的手,戒備地後退了一步。
“我是在工作,你怎麼會在這裡?”瀾溪問道。
慕晏辰眸色忽明忽暗,雙手插入褲袋:“有人要把我趕出家門,我鑰匙沒有帶,進不去。”
——這算是什麼理由?!
瀾溪臉漲紅:“我鑰匙明明就放在門上面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慕晏辰挑挑眉:“我記得跟你說過不要那麼放,你忘到哪裡去了?”
“……”
瀾溪說不出話,只覺得委屈又難過,不想看他的眼神。可別過的小臉上一片痛苦,還是揪痛了慕晏辰的心,他冷然的目光柔軟下來,低啞道:“怎麼了?”
瀾溪冷笑:“你昨天不是還嫌棄我嗎?怎麼今天變得這麼快,不嫌棄了?”
慕晏辰凝視她半晌,不語。
“我覺得是你嫌棄我,不然也不會趕我走。”
“你不是說你門都進不去嗎?既然進不去怎麼知道我收拾了你的東西讓你走?”瀾溪揚起小臉問道,很明顯聽到他前後矛盾。
慕晏辰嘴角勾起了一抹魅惑至極的淺笑。
笑後有些落寞,他嗓音微微暗啞道:“我昨晚一個人睡得好寂寞……”
說完他挺拔的身影重新朝她走去,見她還蹙眉想躲,一把將她撈進懷裡,低低道:“別動……這裡的人都認識我,你這樣跟我鬧很像情侶鬧脾氣知道麼?你難道想在大庭廣衆下這樣?”
瀾溪簡直氣結。
這個男人,難道他在大庭廣衆之下做的大膽的事還少嗎?!
顧全大局,她還是跟着他走了出去,上了他的車。
初秋的天氣涼得沁骨,車裡面卻早早開了暖氣,瀾溪微微怔住,覺得他還真不是一般的貼心,手腳漸漸暖過來,可剛剛腹部被凍出的抽搐般的絞痛卻愈發激烈了。
慕晏辰注意到了這點。
探身過去將她抱在懷裡,蹙眉抵住她的額問:“怎麼了?”
從剛剛出來就覺得她不對勁,像是身體很不舒服。
瀾溪疼得小臉微白,水眸盈盈地看他一眼,覺得他前後詫異太大,戒備不敢放鬆:“我只是來那個,習慣性疼而已,沒什麼。”
慕晏辰的眉卻蹙得更深:“你的週期不是一向很準麼?也不應該是每月的這個時候。”
瀾溪忍不住笑,笑得異常苦澀。
“慕晏辰,你記住的應該是我幾年前的週期時間吧?你見過幾年之內經期都沒有半點改變的女人嗎?更何況我做過人流,一般做過那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會不穩,我以爲你有這個常識的。”
她提這件事,倒是提得雲淡風輕。
慕晏辰僵了僵,換個姿勢將她抱住,修長的手指扳過她的下顎,正對上她的臉。
“其實算是意外流產是不是?你當時,應該也不想那麼做的,是不是?”簡單的幾個字,他低緩的嗓音說得沙啞無比,深邃的眸凝視着她,壓抑了一天*的劇痛緩慢溢出。
瀾溪腦子裡炸開了一聲驚雷,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她呼吸微微不穩,身體微顫,仔細想着昨天跟紀恆通話的內容,他說過不透露的,可爲什麼慕晏辰好像什麼都知道了一樣?
“瀾溪……”他低低喚她,像是要喚到她靈魂中一般,溫熱的手輕輕撫摸她的臉,“不要想別的,你看着我,這是我們的事,與其他人無關。”
瀾溪臉色徹底白了,長長的睫毛下一片劇烈顫動的水光。
她不是不說話,而是喉嚨裡已經滿是哽咽,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是哭腔,索性閉嘴不言。
“瀾溪我只問一句……孩子其實是我們的,是麼?”他低低地在她耳邊問道。
瀾溪胸腔裡漲滿着的情緒,瞬間,炸了。
她手指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水眸極力想望去別的方向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能唯一能透過滾燙淚水看到的就是他精緻的領口,他曾經溫暖得讓她覺得可以依賴一輩子的懷抱和臂彎。人們都說極致愛和痛其實都是相對的,她從未站在時光之外仔細地看過當時她對他的愛與依賴到底有多深,可是直到割捨的時候,直到那一縷血脈從身體裡流出去,抓都抓不住的時候,她終於知道了。
痛。
與深刻的愛成正比的痛,重到讓人根本無法承擔。
她真的真的那麼不捨,哪怕那只是一塊肉,一個怪胎,一種禁忌的存在。
她也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爲什麼那麼不捨。直到現在她聽見他說,“我們”。
他說,孩子是我們的。
她才懂了。
眼前的男人是慕晏辰,是她17歲生命裡出現的一絲光和一種奇蹟,他們有十年的年齡差距。可是隔着血緣的柵欄,他曾經俯身親吻過她,給過她深刻入骨的溫暖。在她覺得未來一片無望的時候,他們竟有了結晶。
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實。
“慕晏辰……”瀾溪啞聲叫了一句他的名,還想說話的時候一滴滾燙的淚便落下來,哽了喉。
慕晏辰滾燙的吻也跟着落下來,印在她眼睛上,脣舌間酸澀頓時暈散開來,心裡卻痛得宛若刀絞。
“別哭……瀾溪,不哭了……”
那些都應該是他的錯。
溼熱的吻延綿而下,他扶正她的頭,精準地吻上她的脣瓣。她舌尖的味道都是澀的,在不斷地輕顫,慕晏辰深深地吻她,化解掉她滿腔酸澀不堪的情緒。
瀾溪漸漸變得清醒起來,想不清楚怎麼又會跟他變成這樣。
慕晏辰終於鬆開她的脣,抵住她的額緩聲道:“其實我應該能想到的……從第一次看到你吃避孕藥開始我就在想,如果你真的有了會是什麼樣……”
瀾溪及時打斷他,“慕晏辰,你不要多想。”
她水眸裡還殘留着溼熱的淚水,情緒卻已經平定下來:“我們之間不能有,曾經有的那個,是個錯誤,你應該慶幸我能夠自己解決了,如果你覺得愧疚想賠償我,那麼你賠償我精神損失費就可以,反正已經這樣,我再多委屈也沒什麼用。”
慕晏辰深邃的眸凝視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悽美的冷笑,“精神損失費?”
健碩的臂膀攬住她,他的薄脣覆上她的耳,啞聲道:“可是瀾溪,我想拿賠償整個人生給你,怎麼辦……”